第一百三十一章血染沙場(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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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爾魯!阿爾魯!阿爾魯!”所有的韃子若瘋了一般,發出響徹雲霄的哀嚎,同伴之殤終於徹底激發了韃子的狼子之血,人人雙目赤紅,嘴裏吼叫著,迎著槍林彈雨,一擁而上。

    李衛麵色一變,指著百米開外的塵煙,突然說道:“於大人,糟了,韃子發威了。”

    於小川早就發現了異常,知道最關鍵的時刻來了,但如今的局勢已超出了自己的意料之外,突然,於小川噌的一下站起來,高聲喝道:“敵軍的首領已被我射落馬下,韃虜已潰不成軍,兄弟們,建功立業隻在今朝,還猶豫什麽,舉起你們手中的槍杆,奔向榮耀吧!”

    話音剛落,數百名火統兵如打了雞血一般,舉起手中的火統,射擊,填充,再射擊,再填充。

    第一排騎兵倒下了,第二排騎兵馬上取代其位置,如飛蛾撲火一般,逐漸拉近兩者之間的距離,三百米!巴拉森已經看到倒在血泊中的阿爾魯,雖然已死去了,但那不屈的身影,依然朝著最前方。

    兩百米!巴拉森,已經看到火統後麵奸笑的麵容,身邊的一名騎兵倒下了,前麵的一名騎兵倒下了。

    巴拉森看著不足百人的韃子,第一次覺得自己失算了,從阿爾魯慘叫的那一刻開始,巴拉森其實已經知道大明火統的異常了,不一樣,太不一樣了,從未聽到過發出這種聲音的火統,從未見過火苗這麽小的火統!上當了!

    一百米,巴拉森隻覺腿部傳來一陣劇痛,坐下的馬匹喘著粗氣,顯然是受了致命的傷,這種火統,難道能貫穿馬匹身上的鐵甲不成?

    已退無可退了,八十米,七十米,這一段距離,是何其漫長。巴拉森已經看到有的火統兵丟掉了手上的火統,解下後背閃亮的大刀。

    喧囂的火統聲逐漸消失不見,五十米,四十米,三十米!巴拉森麵露悲傷,因為,在他身後,隻有孤零零的十幾人,沒錯,絕對不超過二十人,而對方的火統兵,人人手中握住一把閃亮的大刀。

    巴拉森深吸了一口氣,如果可以,巴拉森真的寧願丟盔棄甲,投降認輸,可是,他不能這麽做,他是一隻高傲的雄鷹,如何能屈服在獵人的魔爪之下,巴拉森閉上了眼,仿佛看到了草原人人嘲笑的聲音,軟弱的中原人,如何能和草原的勇士相比!失敗,是一種恥辱,寧可死,不能獨生!

    巴拉森瞬間老了許多,手中的彎刀微微顫抖,身旁的韃子,安靜得出奇,他們知道,這一刻,命運的天盤,已不由他們掌握,軟弱的大明人,成了處決他們的劊子手。

    巴拉森用沙啞的聲音說道:“諸位勇士,今日之恥,因我巴拉森而起,我允許你們向大明投降,所有的罪過,由我巴拉森來承擔吧。”

    巴拉森已經一抖韁繩,戰馬嘶鳴一聲,向大明火統兵衝去。

    草原之鷹啊,我的忠魂永遠追隨你!

    草原之鷹啊,我的夢想永遠伴隨你!

    一聲聲壯烈的歌聲響起,剩餘的韃子們,唱著哀鳴之曲,追在巴拉森後麵,飛蛾撲火。

    於小川在那一秒,心被揪了一下,戰爭的縮影,如硝煙中的殘影,深深印在腦海,我錯了嗎?

    同類相殘,真的對嗎?

    這一切,來不及想,已沒時間去想,因為這就是戰爭,這就是異族之爭,沒用時間去同情,沒有時間去冷靜,畢竟,冰冷的大刀,已經深深刺激了每個人的心靈。

    毫無疑問,巴拉森是勇猛的,草原的勇士也是名不虛傳,揮舞之下,總有血濺五步,總有慘叫之聲。

    大明的火統兵,他們也是勇士,真的,他們已經殺紅了眼,亂刀砍馬,倒地分屍,血濺衣衫,怒吼連連!

    於小川眼中閃過無數血紅,那是韃子的鮮血,也有同伴的鮮血。於小川甚至連那韃子臨死前不屈的眼神也看得清清楚楚,那是一種值得尊敬的信仰。

    十個,八個,五個,於小川隻能依稀聽得見巴拉森怒吼和不甘的聲音,那是一種悲涼無助,視死如歸的哀嚎。

    於小川終是不忍,用沙啞的聲音吼道:“停啊!停啊!不要再殺了,不要再殺了!”

    安靜了,徹底地安靜了,火統兵們保持著握刀的姿勢,離巴拉森的咽喉隻有半寸的距離,烈馬躺在一邊,已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巴拉森咽喉動了動,開裂的嘴唇被額頭上滴落的鮮血滋潤著,巴拉森艱難地轉過頭,看著孤零零的於小川,邁著被鮮血染紅的步伐,一步,兩步!

    巴拉森那不屈的眼神,盯著幾米開外的於小川,那是一雙憐憫的眼神,沒錯,是一種同情弱者的眼神。

    “我敗了,為什麽?為什麽!哈哈哈,為什麽!”巴拉森眼中閃動著一絲淚花,與其說是淚水,不如說是血!

    於小川依然不說話,而是單手一揮,火統兵們靜悄悄地讓開一條寬敞的道路,那一條道,通向生路,通向北方,不過,得踏著同族的屍體過去!

    巴拉森慘然一笑,一口鮮血溢出嘴角,喃喃自語道:“我巴拉森堂堂草原之鷹,今日竟要踏過兄弟的屍體苟且偷生,真是可笑,可笑啊!恥辱,恥辱啊!”

    巴拉森突然抬起手中的彎刀,往脖子抹去。

    一隻手握住了彎刀,鮮血沁在刀口之上,滴答滴答掉落在地上。

    “為什麽?”巴拉森看著麵色平靜的於小川。

    “我改變主意了,你,不能死!”於小川淡淡說道,低沉的聲音,如同對著多年的老友一般,如泣如訴。

    “踏過他們的屍體,你可以東山再起,若有機會,我想堂堂正正和你一較高下!”於小川鬆開了沾滿鮮血的手。

    巴拉森呆怔半響,默默地轉過身,踏著屍體,一步步地遠去……

    “你會後悔的!”

    “但願吧!”

    “贏了!贏了!皇上!”臣子們一片歡騰之聲,外圍的老百姓也是從驚嚇中驚醒過來,“贏了!贏了!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朱佑樘麵露喜色,隻是看著遠去的巴拉森,再看看怔在當場的於小川,若有所思。

    不管怎麽說,這場戰鬥,贏了,不是嗎?火統兵們雖然對於小川放過巴拉森不解,但這是值得紀念的日子,他們揮舞著手中的大刀,歡呼著,擁抱著,這是一種並肩作戰後的信任,這是一種劫後餘生的喜悅。

    於小川將刀立在麵前,對周圍的人說道:“不管怎麽說,他們也是值得我們尊敬的對手,我們應該送送他們!”

    火統紛紛將刀立在麵前,對死去的韃子深深地鞠了一躬,死者已矣,緬懷無可厚非,因為戰爭,是異國之間永恒的爭鬥。

    朱佑樘從龍椅上起來道:“諸位愛卿,這是個值得紀念的日子,吳參將,朕果然沒有看錯你,朕要好好賞你。”

    吳參將麵色蒼白,低聲道:“多謝皇上!”

    朱佑樘又接著說道:“朕要親自去見見朕的親軍!”

    吳參將麵色一慌道:“皇上,不可!”

    “嗯?有何不可?當年太祖皇帝從元人手中奪回中原,不也是過著舔血刀口嗎?”

    “可是……”

    “吳愛卿,你放心,朕自有分寸!”

    吳參將正準備說什麽,突然見到某處一道犀利的目光看過來,掙紮幾下,終於歎息一聲,不再說什麽。

    朱佑樘下了城牆,朝著於小川方向走去,對身後的李清風說道:“朕這些年無時無刻不想有這一天,沒想到,這一天來得這麽快,說起來這三百勇士真是值得尊敬,朕一定會厚葬他們。”

    李清風一邊仔細看著周圍,防止有沒死的韃子傷害皇上,一邊說道:“皇上,這仗能勝,全仰仗於校尉改造後的火統,若非這火統,以巴拉森的狡詐,又如何能輕易取勝。”

    “沒錯,朕也沒想到這改造過後的火統威力竟然提升了兩三倍,朕是意外!”

    李清風又說道:“皇上,那巴拉森逃走了,要不要派人去把他給……畢竟他知曉了我軍的秘密。”

    朱佑樘搖搖頭道:“敗軍之將,頹廢萬年,況且今日知曉我軍秘密的人何止韃虜,朕看著那些麵色蒼白的使者,真是大快人心,對了,朕突然想起,今日怎麽不見東瀛使者?”

    李清風回道:“我聽禮部傳信說,東瀛使者因為水土不服,今日回棧養病去了,所以隻派了兩名監官參加。”

    “原來如此,算了,朕要見見朕的好兒郎們。”

    朱佑樘看著一臉茫然的於小川,麵露喜色,遠遠就說道:“好,爾等好男兒,朕要與你們同慶!”

    火統兵們高呼一聲紛紛跪倒在地,反是於小川麵露蒼白之色。

    朱佑樘心中有些奇怪,暗道:“某非這小子受了傷,剛才朕見他手握敵人彎刀,還真是有幾分男兒氣概,怎的現在卻這樣不濟。”

    然而,下一刻,朱佑樘突然見到於小川向自己擠眉弄眼,朱佑樘察言觀色何其精明,見於小川眼神中露出焦急和絕望之色,心中一緊,下意識地向右邁了一下,就這一步,讓這位千古明君逃過一劫。隻聽得刺啦一聲,朱佑樘的左側龍袍被一劍穿過。

    李清風正高興之際,突然,他心中感覺到不妙,這是殺氣!糟糕,反應過來之時,隻見身旁的一名侍衛突然發難,向著朱佑樘的心髒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