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早晨的校長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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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差不多快到九點了,阿不思鄧布利多端著一杯早茶,站在辦公室窗前,俯瞰著霍格沃茨的城堡和場地。他已經記不清站立在窗前的次數了,因為他在這裏生活的時間實在太久,這座傳承上千年的魔法學校陪伴著他度過了少年、青年、壯年、中年以及老年,並且可想而知地,他會如同曆代校長一樣將工作持續到生命的最後一刻。

    他的記憶為霍格沃茨書寫曆史,霍格沃茨為他的生命一圈一圈刻下年輪。

    有時鄧布利多甚至會產生一種錯覺:他已經與這座城堡融為一體,在四季交替的輪回中,緩慢地呼氣,緩慢地吸氣,最終將陷入沉睡,於永眠的夢中和前人們共同見證著老師學生們的興衰交替。

    這也正是教師這個職業最大的吸引力所在,看著一張張稚嫩懵懂的麵孔逐漸變得成熟,是一件非常有成就感的事情。

    鄧布利多舉起杯子輕輕抿了抿,感受著蜂蜜的香甜在舌尖綻放,他的臉上由歲月堆積出的痕跡突然全部展開,露出一個堪稱調皮的笑容。

    “繼續保持這個習慣,你的牙齒會在你的生命結束前先行結束,鄧布利多。”一道嘲諷從他背後傳來。

    鄧布利多轉身坐回高背椅,舉起杯子又喝了一大口。

    “你隻是還沒有感受到甜食的魅力,菲尼亞斯。”他對牆上的一幅畫像說,“它能給我們帶來純粹的快樂。”

    “孩子們都愛甜食,你一定很渴望成為他們中的一員,變回童年時的那個流著鼻涕想吃糖的幼兒。”身穿銀綠相間斯萊特林服裝的男巫挖苦道,“梅林哪,阿不思鄧布利多的生命軌跡中存有這麽一段經曆真是讓人難以置信,對吧?”

    “我可不信你小時候沒有過尿床,菲尼亞斯。”一個目光精明的女巫淡淡開口。

    “因此,我特別不喜歡小孩子,看到他們活蹦亂跳,我總會忍不住回想起很久很久以前那些糗事。”菲尼亞斯有點害怕地瞟著女巫,山羊胡向上卷了卷,“真是恥辱。”

    “所以你是霍格沃茨有史以來最不受歡迎的一位校長。”一個短黑劉海的黃臉男巫睜開眼睛,毫不留情地評價道,“你隻在乎這個位置帶給你的權勢和聲譽。”

    “謝謝你,埃弗拉。”鄧布利多寧事息人地說,“我相信屋子中的各位都曾為霍格沃茨做出過巨大貢獻。”

    菲尼亞斯對著埃弗拉發出了輕輕的噓聲。

    “周末的安排是什麽,鄧布利多?”一個垂著長長銀色卷發的老女巫溫和地轉移了話題,“大家想一起討論《今日變形術》,還是想聽我講講1738年聖芒戈收治的一位變異龍痘瘡患者?”

    “謝謝你,戴麗斯,那肯定非常有意思,”鄧布利多拿起茶壺把杯子續滿,“不過在9點請允許我先接待一名學生,你們一定對他的母親印象深刻。”

    “讓我想想最近拜訪過霍格沃茨的家長……”一個看上去體質虛弱的老男巫輕柔地開口,“你說的是——”

    “應該是那個美國的小巫師,”目光精明的女巫幹脆利落地說,“他的媽媽確實是一位個性鮮明的女巫。”

    “而且像你一樣強勢——”菲尼亞斯見女巫舉起一根極粗的魔杖,識趣地閉上了嘴巴。

    鄧布利多半月形的眼鏡片對準地麵,好像透過地磚和牆壁看到了什麽,笑嗬嗬地變出一隻酒瓶:

    “他已經來了,真是守時。”

    這時,下方隱隱傳來一道輕響,那是石頭怪獸閉合的聲音。十幾秒後,校長室的櫟木門被輕輕敲響。

    “請進。”鄧布利多稍稍提高了聲音。

    “早上好,鄧布利多教授。”德裏克推開門走進了校長辦公室。

    “啊,早上好,格瑞多先生,請坐吧,我給你準備了黃油啤酒。”鄧布利多笑眯眯將酒瓶推向桌子的另外一邊,“昨晚你過得很愉快吧?”

    “謝謝,教授,是的。”德裏克點點頭,“順利通過第二個項目,我很開心,同學們也很開心。”

    “你的魔法漂亮極了,”鄧布利多稱讚道,“我想,如果你參加期末考試,那麽弗立維教授會毫不猶豫地給你一個滿分。”

    “謝謝您,教授,我要學習的內容還有很多。”德裏克微微調整了一下坐姿,然後他猛地偏過身體,看向後方。

    門後麵,一隻個頭像天鵝,羽毛金紅相間,美麗非凡的大鳥站在棲枝上,正用明亮的黑眼睛興致盎然地注視著他。

    “啊,你注意到它了,我的老朋友福克斯,一隻鳳凰。”鄧布利多高興地說,“很遺憾,前幾次你拜訪時它都不在……不過還好……感覺如何,格瑞多先生?”

    “不是每個巫師都有機會見到鳳凰的,”德裏克目不轉睛地打量著它,“這是我的榮幸。”

    “現在該我說謝謝了。”鄧布利多微微笑了,“你看,福克斯也非常開心。”

    鳳凰發出一聲悅耳的低鳴。

    “赫敏和哈利給我說過關於福克斯的事,但隻有麵對麵才能認識到它的美麗。”德裏克讚歎地點著頭,“今天我大開眼界。”

    “你能在這裏收獲一些課外知識,我感到十分開心。”鄧布利多的眼睛閃閃發亮,“那麽,德裏克,按照昨天中午你寄給我的短箋來看,你是有一些事情要告訴我的。”

    “是的,”德裏克說,“從去年萬聖節被選為勇士到現在,我一直在進行調查和分析,目的是找出向火焰杯中投進名字的人。最近,我有了一些思路。”

    “我不知道我的肖像畫什麽時候被掛進了傲羅指揮部。”菲尼亞斯懶洋洋地說。

    “我不知道你在什麽時候丟掉了最基本的禮貌,菲尼亞斯。”一個紅鼻子的大胖男巫冷哼了一聲。

    “我正在聽,德裏克。”鄧布利多若無其事地說。

    “事實上,我已經有幾個懷疑人選,想要提供給您。”德裏克看了一圈正在聽他們說話的肖像們,“第一個是——盧多巴格曼,從11月24日到2月24日的這段時間裏,巴格曼先生數次主動找到哈利表示要提供幫助,哈利拒絕後,他甚至直接開口講出了爭霸賽的秘密。”

    鄧布利多安靜地聽著。

    “第二個是巴蒂克勞奇,”德裏克繼續說,“我知道克勞奇先生專心於工作,曾經致力打擊黑魔法,但他在幾周前的一個淩晨潛入了斯內普教授的辦公室,他不是生病在家嗎?”

    “你是如何知道這件事的?”鄧布利多問。

    “哈利告訴了我,他有一張活點地圖,是當年小天狼星他們四個人製作的,地圖能顯示學校範圍內每個人的位置。”德裏克回答。

    “地圖現在在哪裏?”

    “這是我要說的第三個人了,阿拉斯托穆迪教授,地圖現在在他手中。”

    鄧布利多的眼神突然變得深邃了。

    “請繼續,德裏克。”他說。

    “我說完了,教授,這是我認為最有嫌疑的三個人。”德裏克說。

    “我注意到一個問題。”鄧布利多隔著書桌望著德裏克說。他淺藍色的眼睛極具穿透力,讓德裏克覺得麵前的老人可以一眼完完全全地看透他,這是穆迪的魔眼絕對無法做到的。“你在說出盧多和巴蒂的名字後,都跟著附上了他們……嗯……不正常的行為或舉動,我們姑且稱之為證據吧。對於穆迪教授,你找到支撐你懷疑的證據了嗎,德裏克?”

    “沒有,教授。”德裏克搖搖頭,“但是如果穆迪教授能被學生發現漏洞,他也就不配稱為資深傲羅了。”

    “那麽,你的懷疑從何而來呢?”鄧布利多平靜但很有壓迫力地看著他。

    “因為我相信您的能力和智慧,鄧布利多教授。”德裏克努力讓這句話聽起來不那麽恭維,“在英國再也無法找到能和您媲美的頭腦了。這些年來,霍格沃茨的教師團隊並沒有發生大的變動,因此蒙蔽火焰杯的人一定是去年新進入學校的巫師,穆迪教授具有實施這項行動的機會和法力。”

    菲尼亞斯的位置響起一聲嗤笑。

    “恐怕在這個上午,我們兩個之間要互相感謝很多次了,德裏克。”鄧布利多淡淡地笑了,“謝謝你的高度讚揚,還有什麽是比學生的肯定更能讓一位老師感到開心的呢?”

    “關於我的懷疑,教授——”德裏克說。

    “你的思路很清晰、很敏銳,德裏克。”鄧布利多指了指酒瓶,似乎他們正在三把掃帚裏聊著一些小報上的花邊新聞,“先喝點黃油啤酒吧。”

    德裏克看出來鄧布利多大概不願和他深入討論這個話題,但他決定再嚐試一下。

    “您有察覺到穆迪教授的不對勁嗎,教授?”喝了幾小口黃油啤酒後,他問。

    “唔……看來你十分懷疑穆迪教授,能告訴我原因嗎?”鄧布利多反問。

    “我不知道。”德裏克有些遲疑了,“也許是——感覺?”

    好幾副畫像不約而同發出了不以為然的吸氣聲。

    “德裏克,你為我提供了幾條很有用的信息,但我還需要時間來慢慢消化它們。”鄧布利多說,“至於現在,你為什麽不和你的朋友們一起享受美妙的慶祝時光呢?最重要的是,這個學期你不用參加期末考試,這可是我學生時代最遙不可及的幻想了。”說完,他孩子般眨了眨眼睛。

    “嗯……好吧,謝謝您的建議。”德裏克知道談話到此為止了,“祝您周末愉快,教授。”

    “祝你周末愉快,德裏克。”鄧布利多微笑著說。

    等到樓下的石頭雕像再次發出輕輕的轟鳴聲後,鄧布利多靜靜地靠在高背椅上,合上眼皮不知在思考著什麽。肖像畫們有的陷入了沉睡,有的則專注地盯著他。

    過了一陣,鄧布利多睜開眼睛,起身走到壁爐旁,撒入一小撮粉末,說:“西弗勒斯,麻煩你來一趟辦公室。”

    三分鍾後,魔藥課教授從火焰中走進校長室,舉手投足間透著煩躁。

    “你最好長話短說,我的坩堝裏還熬著魔藥。”

    “我聽說你的辦公室遭到了入侵。”鄧布利多直截了當地說。

    “沒錯,”斯內普輕聲說,“毫無疑問這是波特幹的。”

    “丟失了什麽東西嗎?”鄧布利多好像沒聽到斯內普的後半句話。

    “我的私人收藏中少了腮囊草和非洲樹蛇的皮。你應該知道這意味著什麽吧,鄧布利多,尤其是——腮囊草。”斯內普眯起了黑眼睛。

    “腮囊草……哈利……巴蒂……”鄧布利多喃喃低語。

    “新發現?”斯內普發出一聲鼻音,“還是說你準備將波特交給我來——好好審問?”

    “不,事情變得更複雜了。”鄧布利多歎了口氣,臉上頓時顯現出了幾分老態,“最近多關注一下哈利,好嗎?”

    “我不是一直在幹這件事情嗎?”明白藥材被盜隻會無疾而終,斯內普陰鬱地說,“還有什麽任務?”

    鄧布利多雙手交疊成塔狀,藍眼睛裏透出了遲疑。

    “我的坩堝裏還有魔藥,鄧布利多。”斯內普不耐煩地敲了敲桌子。

    “再關注一下阿拉斯托吧,”鄧布利多疲憊地說,“看看他有什麽不對。”

    斯內普從椅子上跳了起來,就像一隻被踩住尾巴的貓。

    “我?去關注穆迪?!”他的臉色瞬間變得鐵青,太陽穴上的那根血管突突地彈動,“讓他拿著餐刀剜掉我胳膊上的肉嗎?”

    “不,我隻是——”

    “——隻是覺得你的老戰友已經癲狂到需要送進瘋人院,要我做出一份評估?”斯內普辛辣地諷刺道,“那你應該去聖芒戈找一個精神科的治療師!”

    “我隻是在剛才得到了一些信息後,突然隱隱發覺阿拉斯托和原來有點不一樣了,但我不是很確定……”鄧布利多語氣中不帶分毫的惱怒和不滿。

    “但穆迪是你的老朋友,同時他的神經又是那樣敏銳,所以隻有讓我來試探才最穩妥。”斯內普的袍子因為情緒的起伏而劇烈顫動,“前任食死徒與退休傲羅之間出現矛盾理所應當,對嗎?”

    鄧布利多溫和地注視著斯內普。

    “想都別想,鄧布利多。”斯內普嘶發出嘶嘶的聲音,“我絕不會去穆迪那裏受辱!”

    “西弗勒斯,我記得你幾天前才告訴過我,標記發生了變化。”鄧布利多沉靜地說,“他的力量正在增強,我們需要把握住一切可能有價值的線索,對付他的陰謀,來保護哈利。”

    斯內普後退了一步,好像鄧布利多剛才用力衝著他的鷹鉤鼻來了一拳。

    “拜托你,西弗勒斯,你是最合適的。”鄧布利多誠懇地說。

    “好吧,好吧,好吧,我去試試,但別指望我能成功!”斯內普的抵抗土崩瓦解,他大步走向爐火,黑袍子微微飄浮,看起來不想在校長室中多待一秒,“還有,別再打擾我製作魔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