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阿瓦達索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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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伏地魔細長的瞳孔驚愕地放大了,透過人群間影影綽綽的縫隙向外看去,接著他倒吸了一口涼氣:“鄧布利多!”

    這個名字此時製造出了震撼性的效果,食死徒們圍成的圈子霎時間變得混亂,背對鄧布利多的幾個人連轉身回頭看他或拔出魔杖的勇氣都沒有,隻顧著慌亂地向伏地魔身後跑去。區區幾秒內,場上的形勢變化了——德裏克蜷縮在伏地魔腳下,伏地魔和鄧布利多麵對麵,哈利依舊被捆綁在墓碑上,而食死徒們躲在他們的主子身後驚魂未定地打量著銀須老者。

    鄧布利多手持魔杖,緩步走來,他的臉上沒有了慈祥的微笑,鏡片後的眼睛裏沒有了愉快的火花,蒼老臉上的每一絲皺紋都帶著凝重和憤怒。他周身輻射出了一種力量,好像他在燃燒發熱,煮沸了空氣一樣。

    “你的選擇令人吃驚,湯姆。”鄧布利多平靜地說,“我以為你會更理智一些。”

    “你失算了,鄧布利多!”伏地魔獰笑了一聲,“我用了哈利波特的血來複活,這個男孩已經不再是你手中那把最鋒利的武器了!”

    鄧布利多的動作停滯了不到一秒,然後繼續向前,好像根本沒有把眼前的事情放在眼裏。

    “湯姆,在這個世界上,有比死亡壞的多事情。事實上,你最大的失敗就是不能理解這點。”

    “沒有比死亡更糟糕的事情了,鄧布利多。”伏地魔陰狠地說,“我,在長生的路上走得比誰都遠。而你,隻能抱著愛在墳墓中腐朽發臭。”

    “你真是大錯特錯了——”

    下一瞬間,德裏克和哈利共同發出了一聲無用的警告,伏地魔的魔杖驟然抬起,在空中嗖嗖地揮砍,帶起一連串尖利的爆響,炸的石塊飛濺,但鄧布利多的身影泡沫般倏而幻滅,出現在伏地魔側麵,不緊不慢踏前一步,魔杖輕柔揮動,地麵揚起的泥土粉塵登時凝聚塑形,化作兩尊雕塑,一尊徘徊在鄧布利多身前,用胸膛幫忙擋住一道綠光,另一尊向伏地魔奔去,逼迫他離開當前站立的位置。

    “湯姆,你自始至終都沒有意識到,一些魔法以外的東西擁有著遠超魔法百倍的力量。”鄧布利多繼續說,“我很早以前就對你說過,你在某些問題上,無知得可悲,走岔了路。”

    “那你在拿什麽和我決鬥?”伏地魔喊道。他對準逼近的雕像發射了一道致命的咒語,正中腦袋,將它轟得粉碎。“一根無用的小樹枝?還是說,你準備放棄魔法,像教育那些泥巴種一樣,給我上一堂有關愛的課程?”

    “我很慚愧,作為一名教師,卻不能將最寶貴的精神傳遞給學生。”鄧布利多仍是平靜地說,“我必須承認,現在我唯一想做的事情就是取你性命。”

    “你甭想幹掉我,鄧布利多。”伏地魔射出一道綠光,“有比變形術更有用的嗎?還是說,因為我手裏有了你的兩個學生,所以你不敢用盡全力?”

    綠光再次從雕塑的胸膛上一擦而過,鄧布利多魔杖前指,璀璨的金紅色火焰噴出,化作一頭威風凜凜的獅子,怒吼一聲,撲向伏地魔,幾乎同一時間,魔杖在鄧布利多的手中輕巧的旋轉,癱軟在地上的德裏克的四肢被莫名牽動,轉眼間就要被帶起,飛向鄧布利多。

    看似進攻,實則救人。

    隻是一瞬間,伏地魔反應了過來,魔杖立即虛點,一根根無形的繩索斷裂,隨後,瑩綠色的水流從虛空中湧出,變成一條巨蛇,揚起蛇頭,向獅子咬去,毒牙隱隱泛著綠光,一看便知有毒。伏地魔左手向下輕按,就要抓起德裏克扔給身後的仆人好加看管。

    轟!

    金紅閃耀,騰空的雄獅突然提前破碎,熾烈的火焰四散飛去,炸得毒蛇痛苦地扭曲,在一片火浪的掩蓋中,細細長長的火繩沿著地麵急速突進,沿著伏地魔的腳腕一路向上盤旋,似乎下一秒就要收緊,將他絞殺。

    紅眼睛和藍眼睛在空氣中對撞,伏地魔似乎能讀出鄧布利多的想法。

    你以為我要救人,但我要就地解決你!

    這場決鬥的下限是魔法技藝的比拚,但上限卻是戰鬥智慧的考驗。顯而易見,鄧布利多更勝一籌。

    已經碰到德裏克肩膀的蒼白手指快速縮回,在半空中交替彈動,火繩上揚的速度稍稍放緩,趁著這艱難的喘息功夫,伏地魔魔杖下垂,將火繩變成一條與剛才一般無二的毒蛇,迅速從身體上遊了下來,惡狠狠地發出嘶嘶聲,麵對著鄧布利多。

    轟!轟!轟!

    在伏地魔給火繩變形的時候,那尊在戰鬥開始之初就失去戰鬥力的雕像突然炸裂,石塊和石塊之間好像再也無法容忍同類的存在,爆炸接二連三的發生,形成了連鎖反應,眨眼的功夫,石塊化為石粒,又化為石屑,最終化為粉塵,一陣微風“恰巧”憑空吹起,灰黃色的粉塵呼地籠罩住伏地魔,遮住了他的視線,隔絕了他的感應,也分開了他和德裏克。

    一道矮小的人影從微風中顯形,弗立維出現在德裏克身邊,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再次融入微風消失,浮現在十幾米遠的戰場外。

    這是鄧布利多和弗立維準備的計劃,鄧布利多吸引伏地魔和食死徒的所有注意力,創造空間,弗立維則伺機營救德裏克或哈利。

    進攻救援,救援進攻,虛虛實實,實實虛虛。最重要的是,伏地魔對德裏克的態度仍然猶疑,不會直接動手,簡直是天賜良機。

    沒有生命危險的人質還算什麽人質?

    “謝謝您,教授。”德裏克聲音微弱,但言語間滿是感激。

    雖然有鄧不利多的掩護,但不是每位巫師都有膽量在伏地魔的“虎口”下救人的,一個不謹慎,阿瓦達索命的熱情招待就會撲麵而來!

    “沒事,沒事。”弗立維尖細的聲音微微顫抖,“這是我們應該做的,你安全了,孩子。”

    就在弗立維營救的同時,鄧布利多消失了,出現在墓碑旁邊,他隨手架起一道光幕,擋住食死徒們慌亂的咒語,魔杖微微抖動,將繩索全部切斷,左手架起哈利,腳尖微旋,就要帶著他離開包圍。

    “啊!”伏地魔狂怒地吼叫了一聲。

    漣漪突然擴撒開來,空間好像擁有了重量,沉甸甸地壓在每個人的肩膀上,所有人的行動和施法都沒有受到任何影響,但心中就是產生了一種錯覺——他們動不了了。

    這是德裏克第一次獲得這樣的體驗,但他幾乎瞬間就明白了這是什麽。

    反幻影移形咒,封鎖空間的高深咒語,此時此刻,所有人都被“綁”在了這片墓園之中,除了雙腿,幾乎沒有方法能夠離開。

    “是的,是的,不愧是鄧布利多。”伏地魔踏出煙霧,沒有嘴唇的嘴巴露出冷酷的笑容,一股與鄧布利多相比絲毫不弱的駭人力場擴散開來,“我應該想到的,你有著一副少有的好心腸,怎麽會拋下你親愛的學生們不管?不過,你沒有第二次機會了。你們,”他向自己的仆人們示意了一下德裏克和弗立維這邊,“抓住他們,我倒想要看看當霍格沃茨的教師死在聖人鄧布利多麵前時,他會是什麽表情。”

    戰鬥瞬間重啟,伏地魔與鄧布利多旁的空氣變得扭曲且滾燙,兩根魔杖嗖嗖地發出亮光,變形術、黑魔法和頂級防禦術交錯在一起,那裏除了被鄧布利多護在身後的哈利,任何一個局外者都無法插足。

    弗立維看著一步步逼近的食死徒們,麵不改色,舉起魔杖。

    “你還能施魔法嗎,格瑞多?”他低聲問。

    “我會戰鬥到底,教授。”德裏克扶著低矮的墓碑站起身,簡短地說。

    “很好,保持警惕。”弗立維說,“我和鄧布利多教授一定會把你們帶回霍格沃茨。”

    巴蒂克勞奇站在食死徒隊伍的領頭位置,眼裏閃爍著殘忍的光。

    “真對不起,弗立維教授,您今晚來錯了地方。”他說,“聽說您年輕時曾是決鬥冠軍,希望您能給我們帶來一些驚喜。”

    “我還從來沒有被學生打敗過,今天晚上也是一樣。”弗立維不為所動地說。

    食死徒們揚起魔杖,一陣光雨砸了下來。

    在他們抬起手臂之前,弗立維就低聲念起了十分複雜的咒語,古怪的風聲再次響起,所有光束在半空中煙消雲散。克勞奇張大了嘴巴。

    “真遺憾你們沒有在學校裏好好學習。”弗立維在前方築起一座風的壁障,冷冷地說,“我記得我在n.e.w.ts的課程中提到過這個咒語。”

    德裏克微微垂下杖尖,重新靠回在墓碑上。無疑,形勢都在向著朝他們有利的方向發展,食死徒們奈何不得弗立維,弗立維為了保護他也隻能待在原地。他們兩組人的命運取決於鄧布利多和伏地魔的決鬥結果,顯然,短時間內,處於巫師力量頂端的二人誰也無法奈何誰,但伏地魔目前的全部力量都在這裏,魔法部的傲羅或霍格沃茨的教師卻會隨時到來,勝負的天平在一點點朝他們傾斜。

    此時,德裏克深深吸了一口氣,重新感受到了心髒在胸膛裏劇烈的跳動,剛才麵對伏地魔時,他拋下了所有的恐懼,勇敢地直麵死亡。現在,它們都回來了,生的喜悅沒有一刻能如現在這般旺盛地燃燒,所有疼痛消失的一幹二淨。

    死亡是為了維護生命的意義,而當你既不用死亡,又能保證生命的意義時,一切都變得如此美妙,他甚至感覺伏地魔的蛇臉有些滑稽——

    然後,蛇臉和鄧布利多的蒼老臉龐齊齊側過來盯住了德裏克後方,這個瞬間,時間似乎停滯,德裏克看到了鄧布利多的嘴巴一張一合,看到了伏地魔猩紅色眼睛中的難以置信,看到了急促轉身滿臉驚慌的弗立維。他下意識跟著轉過上半身,看到了他們所看到的東西——

    一個模糊的影子站在一顆高大的紅豆杉下,魔杖對準了他的胸膛。那個人沒有念咒,但德裏克清楚地在心中聽見了一道怨毒的聲音:

    “阿瓦達索命!”

    大腦猛地炸開了,德裏克無法張口念咒,無法閃身躲避,渾身僵硬成一塊,眼睜睜地看著綠光充滿他的視野。

    下一刹那,手臂高高揚起,魔杖像有某種巨大的磁力般舉起了他的胳膊,黑檀木的每一分每一寸都在顫抖、發熱,一道無比奪目的亮光從他的手中綻放,刺得他閉上了眼睛。大腦的眩暈達到極致,德裏克覺得自己在墜落,無止境地墜落,腳下的地麵變成了雲朵,軟軟地不著力,無數的畫麵淹沒了他。

    他暈了過去。

    ……

    “別怕,別怕,你很快會好的……”

    ……

    “我得回去看看,我必須這麽做,你現在——”

    “我和你一起回去,我們同生共死,相信他也願意這樣。”

    ……

    “不!不!是我錯了,都是我的錯,梅林,上帝,求求你,讓我能救她!”

    “我們走吧,我們帶著她,一定會有辦法的。”

    ……

    “隻有這一個方法了,我隻能這麽做,原諒我……”

    “求你,我們一起走,你可以治好她,你一定可以的,求你,別這樣做。”

    “讓開……對不起……阿瓦達索命!”

    ……

    “德裏克,沒事了,沒事了,別怕,你沒事了……”

    德裏克聽見有人在他耳邊低語,但聽不懂她在說什麽。他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也不知道自己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或者自己到這裏之前在幹什麽。他知道的隻是自己渾身都疼的厲害,好像被人從頭到腳掄起錘子敲了一遍。

    “夫人,他還好嗎?”熟悉的聲音又說話了。

    “他應該快醒了,我去配藥。”腳步聲漸漸遠去。

    德裏克緩緩睜開眼睛。他躺在床上,頭頂是醫院的天花板,兩側是白色的簾子,左手被一隻柔軟的手緊緊地握著,他偏偏腦袋,赫敏坐在床邊,拿著一條毛巾正在給他的額頭擦汗,看到他醒過來,她手上的力氣一下子變大了。

    “德裏克!”赫敏的眼睛充血充得厲害,在床頭櫃上昏暗的燈光下,她顯得憔悴極了,頭發亂蓬蓬的,比三年級那段最艱難的日子還要糟糕,“你感覺怎麽樣?”

    德裏克的記憶飛快地恢複了:穆迪……墓地……伏地魔複活……伊森……鄧布利多和弗立維救援……阿瓦達索命……

    他真的活下來了,在被阿瓦達索命瞄準之後……

    “我回來了?”他感覺喉嚨疼地厲害,不得不壓低聲音嘶啞地說。

    “是的,你回來了,安全了,沒事了。”赫敏顫抖著聲音說,“你現在在——”

    “醫院裏。”德裏克勉強笑了笑,但他心中一點也不開心,或者說,好像開心不起來了,“你的狀態很差勁,我躺了多久?”

    “整整三天。”赫敏的聲音同樣沙啞極了,“還難受嗎?忍一忍,龐弗雷夫人正在配藥。”

    “所以說,你照顧了我三天?”德裏克輕聲說,“去休息一會吧,找張床睡一覺。”

    “不,你現在需要陪護。”赫敏固執地說,“想喝點水嗎?”

    德裏克實在沒有力氣去勸說她了,他點點頭,赫敏從床頭櫃上拿過水壺倒了一杯溫水,用小勺一勺一勺送進他嘴中。

    “所以,大家都沒事?”聽了一陣遠處玻璃器皿的碰撞聲,德裏克說。

    “弗立維教授受了點輕傷,哈利也在醫院,”赫敏指了指簾子外,“鄧布利多教授沒事。”

    “那就好。”德裏克吐了口氣,“那就好……”

    刷!

    簾子被拉開了,龐弗雷夫人將一個大鐵盤放在床頭櫃上,走到他旁邊,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

    “渾身都疼,對嗎?”她問。

    “是的。”德裏克說。

    “鑽心咒的後遺症,還好不會持續。”龐弗雷夫人痛心地說,“頭暈嗎?”

    “有點。”

    “這幾天多睡覺,我再給你用一點緩和劑和生死水的聯合藥。”龐弗雷夫人在托盤上擺弄起來,“還有哪裏不舒服?”

    “好像——沒有了。”

    “那就好,”龐弗雷夫人的肩膀鬆了鬆,“你身上的很多皮外傷,包括腰上的傷口都不是問題,服用少量補血劑就行;右手的燙傷也不難處理,每天按時換藥;魔力絮亂比較嚴重——”

    燙傷?德裏克動了動右臂,感受到了一圈硬硬的繃帶。

    “對不起,夫人。”他提高聲音打斷了她的話,“咳咳——我的右手燙傷了?”

    “是啊,送來的時候皮開肉綻,都快熟了,不過不用擔心,這種小傷難不倒我。”龐弗雷夫人將一個細口的藥劑瓶對準德裏克的嘴,“來,先喝這個。”

    德裏克把藥劑瓶撥到一旁,努力從床上做起來,赫敏趕忙扶住他,龐弗雷夫人不滿地把他按了回去。

    “你需要服藥和休息,沒人能在醫院裏威脅到你。”

    “不,不,”德裏克想到了和燙傷有關的那個東西,大腦陡然清晰起來,氣喘籲籲地說,“再問一個問題就吃藥,我的魔杖呢?”

    赫敏僵住了,龐弗雷夫人的動作頓了頓。

    “魔杖呢,赫敏,把魔杖給我。”德裏克說,“我暈過去以後,弗立維教授應該把它帶回來了吧。”

    赫敏和他目光相接,眼裏忽然蓄滿了淚水,

    “我的魔杖,赫敏。”德裏克說。

    赫敏淚眼朦朧,拉開床頭櫃的抽屜,從裏麵取出一根木棍遞給了他。

    黑檀木已經完完全全燒焦了,魔杖比原來蓬鬆了好幾倍,杖身上布滿了細細密密的裂紋,從有的縫隙中觀察,甚至能看到內部黑炭般的獨角獸尾毛。德裏克無法思考,一陣麻木的空虛席卷了頭腦。

    “這是……”

    “我很抱歉,德裏克。”赫敏的眼淚一滴一滴打在被單上,“鄧布利多教授說,它用它的生命保護了你,那道……打過來的時候,它在你的手中燃燒起來,放出一道光,帶歪了死,死咒……”

    “我明白了,謝謝你,謝謝你們。”德裏克聲音空洞地說,“現在吃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