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吃——一點？”哈利難以置信地說，“這已經是海格的飯量了吧。”

    “多比把廚房裏所有種類的食物都拿來了一些，因為多比不知道哈利波特愛吃什麽。”多比又圓又大的綠色眼睛閃著光，“這裏有牛排、黑胡椒雞排、烤蘑菇、蘋果派、洋蔥湯……”

    “真是……真是……太好了，謝謝你，多比。”哈利看著多比無比期待的神情，無力地接受了，“晚上稍微少一點，好嗎？”

    “沒問題，為哈利波特服務是多比的榮幸。”小精靈開心極了，向德裏克微微鞠躬，“尊敬的先生，您也需要多比送餐嗎？”

    “不用了，謝謝。已經有人在照顧我了。”德裏克說。

    “好的，多比隨時願意為哈利波特和他的朋友們服務。”多比的耳朵微微向下聳拉了一點，“多比要走了，兩位先生，我們要開始準備晚餐了。”

    “這麽早？”哈利吃了一驚。

    “沒有家養小精靈喜歡休息，先生，鄧布利多教授還付給了多比工錢，”多比驕傲地挺起小小的胸膛，“他必須努力工作回報鄧布利多教授的信任！”

    “嗯，棒極了，”哈利說，“有什麽我能幫你的嗎？”

    “獲得自由已經是很幸福的一件事情了，霍格沃茨是世界上最好的地方。”多比說著，眼裏充滿了淚水，“多比必須走了，再見，哈利波特！再見，先生！”

    他一邊揮手一邊匆匆離開了醫院，顯然很著急廚房的工作。

    “有點與眾不同，對吧？”哈利往嘴裏塞了一個小麵包，含含糊糊地說，“我也是這學期才意識到多比是家養小精靈中最特殊的那個。”

    “赫敏提過他，確實和印象中千篇一律的家養小精靈不太一樣。”德裏克順手拿起赫敏留下的那本《傲慢與偏見》翻開，“看得出來，他很喜歡你。”

    哈利苦笑了一聲。

    “老實講，多比有的時候太熱情了，熱情地過了頭。二年級他害得我右胳膊裏的骨頭全失去了，之前還有魔法部的警告。不過，我還是很感激他，沒有他的幫助，第二個項目——”

    他猛然閉上了嘴巴，顯然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

    德裏克感受到了哈利投射在身上的視線，他沒有抬頭，靜靜閱讀著手中的書。

    一時間，空蕩蕩的病房裏隻有咀嚼食物和翻書的聲音。

    幾分鍾後，哈利深深地吐了一口氣。

    “那個……德裏克，我很抱歉。”

    片刻的沉默，大理石地麵反射的陽光照得屋子裏亮亮堂堂，夏日的微風吹得德裏克身後的窗戶嘎嘎作響，翻書聲和咀嚼聲都消失了。

    “什麽？”德裏克抬起頭。

    “我想說對不起，我犯了許多錯誤。”

    “事情已經過去了，我們還好好地待在這兒，足夠了。”德裏克想到了那張該死的活點地圖，微微蹙起眉頭。“忘記它們，繼續吃飯吧。”

    “不，在你昏迷的時候，鄧布利多教授詢問了我所有的事。”哈利咽了口唾沫，“我意識到了我犯的錯誤，不夠坦誠，沒有聽你的忠告，還有，在墓地中沒法幫到你，我真的很抱歉。”

    “別讓墓地裏的事成為你的負擔。”德裏克自動跳過了前兩點，“你被綁起來動彈不得，什麽都做不了。假設伏地魔選擇先折磨你，我就是墓碑上的看客，你完全不用內疚。另外，如果鄧布利多教授沒有來，我們有很大可能會一起死在那裏，隻是一前一後的順序問題。我們現在還活著，這才是最重要的。”

    “鄧布利多教授也是這樣說的，但我對自己不滿意！”哈利咣當一聲把盤子重重放在了床頭櫃上，“那天晚上，我們被帶到墓地以後，我的傷疤就開始疼，劇烈的疼，從沒有那麽疼過。”他用手指劃過額頭的閃電。“我不是在為自己的無能開脫，我隻是——隻是希望自己至少能堅強一些，而不是捂著腦袋直哼哼！”

    “你隻是沒有獲得機會罷了，在與伏地魔的對決中你一向占據優勢。”德裏克平靜地說，“別忘了，一年級和二年級時，你連續挫敗了他的陰謀。”

    “但今年伏地魔成功了，他複活了。”哈利攥緊拳頭，指節慢慢發白，“要是我能放棄那一點點好勝的心思，主動告訴你腮囊草的來源，小巴蒂克勞奇可能可以早點被找出來；要是我沒有把地圖給他，你在禁林中就可以順利逃脫；要是在墓地裏，我能大吼大叫幾聲吸引伏地魔的注意力，你就不會受到那麽多折磨——”

    “別抱有這種幸存者的內疚心理，好嗎？更何況，我們都活了下來，沒有人死亡。”德裏克感到有點煩躁，打斷了他，“到此為止，想想過去的成功，把你所有的負麵情緒累積為決心，未來對付伏地魔，好嗎？”

    “恐怕我要辜負你的期望了，”哈利沉重地說，“第一年我靠了運氣……第二年有福克斯幫忙……去年你和赫敏發覺了彼得的不對勁……今年，今年要不是你給鄧布利多教授發了信號，我們都要被留在墓地。我沒有超常的能力和本領，我之所以能一次次站在伏地魔麵前，靠得隻是——”

    哈利說不下去了，德裏克明白他沒有說出的內容是什麽，哈利想說他能有今天靠的都是莉莉波特用犧牲賦予他的保護。德裏克不知道該怎麽勸慰哈利，因為他本人也正處於情緒的低潮期，但他決定給哈利一點信心，哪怕他知道這位病友現在一定不會相信。

    “聽著，或許你感到滑稽，但你注定就是伏地魔的克星，哈利波特。”德裏克說，“你是大難不死的男孩，身上蘊含著常人乃至伏地魔無法理解的強大力量。”

    哈利微不可查地搖搖腦袋，隨後他大概覺得這不是道歉應有的態度，又僵硬地點點頭。

    “謝謝，謝謝你的鼓勵。還有，關於魔杖，我很遺憾。”

    “沒事，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德裏克努力相信著自己說的話，但聲音很難保持剛才的淡然，“世上很難再有如此通靈，能夠用生命保護我的魔杖了，但我一定可以找到一根不帶有任何烙印、完完全全屬於我的天命魔杖。”

    “你一定可以找到的。”哈利低聲說。

    “謝謝。”

    他們之間陷入了新的沉默，就像三天以來大部分獨處時的氛圍一樣——沉默，各幹各的事情，偶爾聊幾句無關痛癢的閑話。不過，經曆一輪交心的安慰後，他們似乎都從對方那裏汲取了部分力量，能夠開始更深入的交談了。又是哈利先開了口。

    “那個，你一直沒有問，我也不知道該不該說，其實鄧布利多教授告訴你會更好……你想知道那晚你昏過去之後發生的事情嗎？”

    “很重要嗎？”

    “我不確定，”哈利坦誠地說，“我隻是認為事關想要殺掉你的人，你有權利知道身邊發生的事情。”

    德裏克猶豫了幾秒，還是決定聽一聽，畢竟他不可能永遠把頭埋在沙子裏麵當鴕鳥。

    “請講吧。”

    “嗯……你的魔杖燃燒發亮，射出一道光，帶偏了阿瓦達索命咒，然後你暈倒來了，弗立維教授嚇得不輕，趕忙扶住你，食死徒們趁機繞過了防禦魔咒，擊傷了他。”哈利平鋪直敘，“這時福克斯出現在我們身邊，它帶著鄧布利多教授和我移動到你們身邊，鄧布利多教授觀察了一下你的——”

    “伏地魔什麽反應？”德裏克想到伏地魔當時的表情，問道。

    “伏地魔好像也非常驚訝，不，應該不隻有驚訝，他的臉都扭曲了。”哈利重新端起盤子，塞了一口蘋果派，“鄧布利多教授說你需要馬上治療，他攔住了伏地魔和食死徒，福克斯帶著我、你和弗立維教授回到了霍格沃茨。”

    “就這些？”

    “在幻影移形前的那幾秒，伏地魔估計意識到在鄧布利多教授的保護下，他無法傷害到我們，就衝那個影子發射魔咒，那個影子卻衝著我們再用了一道死咒，鄧布利多教授擋住了，”哈利略顯混亂地敘述著，“鄧布利多教授又對伏地魔動手，還有食死徒發射的魔咒，打的不可開交。”

    “那個人還想殺我，伏地魔想解決那個人，鄧布利多想幹掉伏地魔。”德裏克總結說，“真夠混亂的，結果呢？”

    “抱歉，鄧布利多教授沒有告訴我。”

    “好吧，謝謝。”德裏克的嘴角抽搐了一下，“伏地魔抓住我，不明身份的人想幹掉我，伏地魔又想幹掉那個不明身份的人。我的兩個敵人之間還相互為敵，棒極了……對比來看，我還真希望伏地魔能贏，至少他不會見麵就對我念死咒。”

    “你真的不知道那個人是誰？”哈利皺著眉頭問。

    “唉，真的不知道。”德裏克重重躺回床上，望著天花板，長長歎了一口氣，“等待吧，這是現在我們唯一能做的事情，而等到時機到來，該來的就會洶湧而至……一旦來了，我們隻有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