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二更(墨喵冠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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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八十八章、天柱峰左慈心算,吳會郡於吉步虛

    .

    周瑜不理會他,卻朝左慈拜首。還未言語,左慈已先朝他擺了擺手:“周公瑾,不必贅言。你等的來意,我已知曉了。江東周、孫家兩家,都與我有些前緣故舊。何況孫家,更有金陵王氣輔弼,必出帝王……”

    孫策一聽,心頭大喜。倒覺得這小老兒說話動聽,便暗中豎起耳朵來。

    左慈又道:“隻是,孫伯符英年逢難……”

    他似在運算著什麽,白眉幾不可察地輕微一蹙。周瑜見狀,一顆心霎時涼了半截,隻盯住他的嘴,生怕從裏頭吐出半句孫策的不好來。

    左慈的眉頭皺得彌緊,還將手指掐算上了。

    周瑜摒了呼吸,身形繃直,一顆心已是提到了嗓子眼,緊攥的掌心漸漸冒出汗來。

    孫策從旁,見他額頭泌汗,眼神中盡是焦急之色,盯緊了左慈不放,可見是在為自己擔憂如焚……饒是他心腸堅硬如鐵,此際也柔成一片,忍不住暗中將手挪去,從袍下握住了周瑜的手。

    周瑜抬眼,眸底的憂慮還不及掩起,便對上了孫策灼熱的目光。

    見他朝自己肆笑搖頭,眼神明亮桀驁,又摻著一種柔和,仿佛在說:公瑾,我孫伯符身康體健,威猛無雙,何來的什麽血煞劫難。你莫再自擾煩憂了。

    周瑜沉了沉目光,隻得朝他微微點頭。

    孫策見老頭兒掐指不語,便徑直道:“烏角先生,你也不必掐算了,我自不信什麽管輅的神卦,也不信神仙迷道。你既有心向我江東,也不怕對你明言。如今曹操揮師北上,正與袁紹決戰,我是必定要帶兵突襲許昌的。屆時我進京勤王,扶助天子,襄匡漢室。此乃利於天下的大功大業,決計無有妨害!”

    左慈卻早已算到了他劫難的始末,卻隻是不便明言,道破天機罷了。見這孫伯符虎背猿腰,威猛強壯,目光炯炯,誰料不日便是枯骨一具……反倒是他的後輩們,沾盡了祖上的光,帝氣濃厚。他也不好直說,正要胡亂寬慰幾句,忽地心念一動,猛然睜開了眼來!

    周瑜見左慈沉默多時,突然開眼,一雙角眸裏精光矍鑠,爛燦深幽宛若星河,登時嚇了一大跳。

    旋即,便見左慈一改先前平靜之態,仰頭哈哈大笑起來!

    孫策見這人一副瘋樣,頓生戒心,立即豁然起身,站在了周瑜跟前。俊眸瞪大盯著左慈,手已按在了佩劍之上。

    左慈這一笑,聲音之大,語調之狂,仿佛從四麵八方轟然鳴響,直如雷咆虎嘯,甚是驚人。他那張衰頹嶙峋的枯臉上大放紅光,足見心情好到了極點!

    周瑜從後拽動孫策的衣角,示意他稍安勿躁。

    左慈暢笑一畢,便睜起一雙細小的三角眼,精光四溢,看了他二人一眼,又一聲不吐了。還未等周瑜再發問,房中突然騰起一陣濃烈的白色煙霧,二人定睛再看,卻見蒲團之上哪裏還有老頭兒的身影?竟是在那一霎之間,消失在了石室裏,走得無影無蹤!

    孫策輕“噫”了一聲,和周瑜對視一眼,正要四處找尋,卻聽半空中傳來那烏角先生左慈的回音:“……周公瑾,孫伯符之難,委實難解。難發時,你二人往吳會市廛之中,尋一名施符教化的半仙,名喚於吉,乃是我之師弟。你等可命他施符水給伯符,或可化解此難。若他不肯全力施救,便以火焚之,令他施以援手……”

    周瑜心頭一凜,當即便想詰問他一句——“連你都說難解,如何又讓我們去尋你的師弟?”周瑜何等的聰慧精細,洞察力又強,幾乎一下就聽出了左慈話裏的破綻——

    這位仙長對孫策之事顯然是言不由衷。又說什麽他師弟不肯施救,便用火焚之類,隻怕是推托之語,敷衍他們罷了……想到這裏,他俊美的麵容黯淡了下去,越發揪心起來。

    孫策安撫他道:“無妨了。烏角先生都說無事,咱們趕緊回去。機不可失,我當及早出兵,進攻許昌。”周瑜隻得點了點頭,頹然跟著他出了石門。

    二人出得精舍,先前那個僮兒忽又攆了上來,手中是一枚疊好的紙鶴,交給了他們。

    兩人展開看時,見紙上墨漬如新,寫著寥寥兩行字:

    “以示二位賢孫。

    江東本道鄉梓仙鄉,更為我選中的帝氣所在。

    如今天下割據之事,我悉必傾力襄助,盡請放心。

    左元放(左慈)留書”

    孫策看罷“嗤”了一聲,道:“弄些玄虛。這老兒必是在精舍中安排了什麽機關密道,趁著白煙迷我二人之眼,伺機進了密室。此時新寫個紙鶴送來,卻又來唬人了。”

    周瑜不語,低頭細看了那紙鶴一眼,不由抬頭望向東南麵的天際——

    那天邊彤雲滾滾,鉛沉密布,即將行雨。而這枚紙鶴上水汽盈然,沾染著幾分雲氣,分明就是從天邊飛下來的……隻怕,那位左慈道人,卻不是故弄玄虛,而是踏虛騰雲、破碎虛空而去了。

    他知道自己說了孫策也不會信,隻是垂頭喪氣,暗自為摯友憂思不已。

    這一回兩人下山之時,卻是孫策牽了周瑜的手,催促拖行,一路安撫於他了。

    .

    與此同時,就在左慈仰頭大笑之際,東南方數百裏之外,吳會的一座精舍之中,正在冥思燒香的於吉,突然也心念震動,察覺到了天星有變。

    驀地裏,寒光一閃,煙霧繚繞之間,他飛快消失在了數百名求道求符的教眾眼前。

    眾人不由齊聲驚呼,歎道:“真神仙也!”

    卻不知,轉瞬間,於吉已在閣樓重簷之上,站在屋脊最高處,仰觀天星。

    匆匆掐指運算之後,他重重一歎,抬手甩出一道金符化入天際,立時召來了一頭白鶴。

    緊接著,但見於吉雙掌之間雷鳴電閃,滋拉有聲,不斷發出爆裂般的聲響。

    他的九節玉杖懸在虛空中飛速轉動,一雙胖乎乎的肉長貫力,橫空向兩邊拉開——竟然就此徒手撕裂了穹蒼,從空氣之中開出一道白光隱隱的洞隙來!

    那白鶴清聲而唳,載了老人飛入洞中,於吉拍打著它的脖頸,溫聲道:“小白,小白,步虛之法雖要耗損你我一些法力,但卻是速度最快的。無論如何,總要快過我那位師兄才好啊……”

    白鶴頗具靈性,竟爾口吐人言,瞪著鳥瞳不滿道:“主人,窩叫白羽,不叫小白!”腔調怪異,好似蛙鳴。於吉沒功夫與它逗樂,嗤笑一聲,催它前行。

    那白鶴振翅而去,長唳一聲,消失在了吳縣的朗朗晴空之中。

    片息的功夫,千裏之外,朝歌城中,張燕正在河南總舵處理事務,房中忽然白光大作,祥雲煥彩。

    房中的幾名渠帥見狀大喜,紛紛跪拜在地,齊聲高呼:“吾等見過先師!先師恩長祚澤——”

    滿室的白色清輝下,他們隻覺心蕩神馳,仿佛在沐浴神光,接受洗禮。

    自從張角死後,太平教人心不齊,各部的渠帥如同樹倒而散的猢猻,難以聚攏。張燕殺了張牛角,奪了他職位之後,去年便搬出了先師於吉與其親傳弟子祁寒的名號,才令這些人又漸漸重拾了信心,慢慢回歸臣服。此際,這幾名渠帥見到了於吉仙駕降臨,如何能不欣喜若狂?

    房中白光一散而逝,便現出一個矮墩白胖的老頭兒,滿麵的紅光,鶴發童顏,隻是臉色卻有些陰沉,眸底再無戲謔之意,反而一派肅重。

    眾人還待再拜,於吉卻已不耐煩了,拂塵輕輕一揮,平地裏一陣怪風掃過,幾名渠帥全部被掃出了數丈開外,跌落在院外,卻是毫發不傷。

    於吉的拂塵再甩回來,房門便“咯噔”一聲自行關閉了。他這才看向跪拜在地的張燕,急匆匆道:“燕兒,帝星黯淡將隕,天命之子危在旦夕,他要有大難臨頭了!”

    這片時空之下,曹昂的運道向來不好,雖有天命在身,卻是多劫多難,往往一時隕落,以致天命失主,三國亂世流離,烽火遍地,民不聊生。於吉已是穿越過了許多個平行時空,所見所聞皆是如此。難得這一次遇上祁寒從後世穿來重生,竟在淯水河畔被趙雲救起,第一次扛過了命運的重壓,就此點亮了帝星。於吉有意使曹昂的命格成立,達成天命,以挽救幾十載的生靈運數,因此才一再出手助他。

    張燕一聽,頓時急了,道:“怎會如此?我已在白馬分舵安排了足夠的人手!段老大每日傍晚都會去白馬分舵報到畫押具名,但凡一日不去,便說明段老大和祁公子有事,他們必會外出尋找,更會立刻派人告知於我……但如今並無收到急報,我的安排如此的周全謹慎,祁公子豈能有失?”

    於吉眸光一閃,卻不能透露天機,隻搖頭道:“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