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六章、問君姓誰隱名諱，以形補形篝火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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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寒刻意危言道：“摸不準位置不敢亂拔……萬一猛扯出來，劃破大脈……”

    馬超眉頭一跳，隱怒道：“不拔走開！”

    祁寒卻不搭理他，仍小心翼翼地摸索，嘴上道：“……是之前的黑雲煞（沙塵暴）吧，你護在我身後，才會被風暴刮來的鐵片傷了後背？”他說著，眼神便柔和了幾分。

    馬超哼了一聲，搖頭道：“救你不過順便，當時乃是為了護住我的馬。”

    祁寒“嗯”了一聲，不說話了。也不知是否認同他的說法。

    馬超眉頭一跳，正要回頭看看他什麽表情，卻聽祁寒忽然淡淡地道：“馬將軍，其實在下有個辦法，可破閻行……”

    馬超心頭一震，眸子甫然睜大，道：“你有什麽法子？”

    祁寒沉默了一霎，才低笑一聲道：“在我的家鄉有一些商人舉辦商會，他們遇到難題的時候，通常會聚集店鋪裏所有的夥計，大夥一起出謀劃策，往往會互相啟發，想出非常妙的主意，難題就可以迎刃而解了。那些商人們管這個方法，叫做頭腦風暴。將軍你也可以召集眾人一起討論，看看大家會不會想出什麽妙策？”

    馬超怒道：“你居然把商人那一套拿來唬弄本將……”

    “軍”字還沒出口，“啪嗒”一聲，祁寒已經把從他身上拔出的鐵片丟在了地上。

    馬超倒抽一口涼氣。這才感覺出肩胛上起了一股鑽心徹骨的劇痛。

    他臉色一黑，恍然明白過來，原來這小子隻是為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胡扯了一通……

    祁寒低頭從腰間摸出捋好的白茅花，盡數敷在了他傷口上，很快便止住了血行。

    馬超沉著臉，舉步走到岸邊，拾起自己的衣物，從腰袱中取出繃布，遞到祁寒手裏，道：“三角巾，會包嗎？”

    祁寒怔了一下，才點頭道：“會的。有人曾經教過我……”他也不知想到了什麽，眼神突然一黯，那一瞬間，連心粗氣浮的馬超都覺察出了這人的情緒變化，他的眼神從先前的淡然晦澀，一下子變得特別消沉落寞。

    無奈這小子的臉色太黑，低頭瞧不見那雙眼睛之後，便什麽也看不出了。

    “嗯？誰教你的？”馬超心念一動，突然好奇了起來。

    祁寒的眉心聳皺了一下，沒說話。

    馬超等了半天，見他什麽也不說，心裏越發覺得奇怪。趁他給自己包紮的工夫，便有一搭沒一搭地問他：“喂，小子，你叫什麽？”

    他忽然想起，似乎大家都沒問過這小子的名諱……

    祁寒默了一下，才道：“我姓祁。”

    “沒有名字？”

    “沒有。”

    “好，那我便叫你小祁了。”馬超見祁寒低著頭，便自作主張道。

    他覺得，這小子疏冷淡漠之餘，其實十分溫馴，很合他的胃口，畢竟，極難有人不懼怕他，敢於正視他的眼睛交談的。這小子有些特別，身上有一種捉摸不定氣質，那雙剔透的眼睛，除了有時會露出促狹的眼神外，大多數時候，都是黯黯的，沒什麽光彩，讓人覺得他是個有故事的人。

    馬超晃了晃被包紮好的肩膀，想起這小子的幾個“小貢獻”，越發覺得滿意，臉色破天荒的好了起來，挑眉道：“你也不必拘禮，往後可喚我孟起。”

    祁寒垂下的手正揉搓著指尖，聽了他示好的話，沉聲應了，目光卻若有所思地望著他背上的三角巾，思緒飄得很遠。

    兩人一齊回轉之後，馬超自去安排事項了，祁寒卻不見了人影，也不知在忙些神秘。

    眼見天色漸黑，眾人圍湖紮好了營帳，便升起了一堆堆的篝火。

    外出捕獵的人都收獲頗豐，有人在湖中捉起了兒臂長的鐵背魚，有個三十來歲的騎兵甚至捕到了一頭野駝，光這一頭就夠所有人吃個飽足了。

    眾人紅光滿麵，在湖光月色，明滅篝火的映照下，他們顯得無比的精神和興奮。明日，留守在硤道的五百多名弟兄也會來此了，他們將在這個富饒饋贈的湖邊，安營紮寨——依靠這裏豐富的水源和食物，扛過這段最艱難的日子。

    馬超將祁寒叫到身邊，問了問他閻行軍中的情況，兩人圍著一個小火堆，烤著幾片駝肉，還有三隻個頭不大的禽鳥。祁寒當初隻在下等兵營，因此所知有限，馬超便訕訕作罷了，專心致誌地烤起肉來。

    祁寒見他緊皺眉頭，滿臉汗水，兀自咬牙不停翻動著手中的棍枝，火光映照下，他英俊的麵容都顯得有些扭曲猙獰起來——盡管如此，他還是把大部分的肉烤得焦黑，還一臉傲氣，不許跑來搭手的騎兵們幫忙……祁寒暗暗歎氣，趁馬超怒衝衝去取水的功夫，趕緊將木棍拿到自己手中，在火上輕輕轉動起來。

    馬超回來的時候，發現他接手了烤肉的活，竟然也沒發表什麽不滿。

    祁寒很快將肉烤了出來，竟比他以前烤得都要好。

    望向那些色澤金黃油亮，微微發焦，散放出陣陣香味的烤肉，他心中忽然想道：以前跟趙雲在一起的時候，他時常覺得自己笨手笨腳的，很多事情都做不好，就譬如這烤肉一項。他曾經玩鬧般同趙雲烤過一次，將肉烤得漆黑發焦，趙雲就笑著拍了拍他的頭，把烤焦的部分扯掉自己吃了下去，卻將他手中烤得噴香的，遞給自己吃……那時候，隻要趙雲有暇，幾乎什麽都不會讓他插手，什麽事都會親力親為替他做好，照顧著他，而他竟也願意那樣依賴著趙雲，從來不肯自己認真去做，才顯得有些嬌慣了。可如今，當趙雲真正離開了他，他才發現，原來有些事自己並非不能，而是不願去做，是被他寵得太好了而已……

    馬超見他又在發神，不由翻了個白眼，毫不客氣地從他手中搶過烤得金黃流油的鳥肉，邪笑了一下。

    祁寒分明瞧見了他的鼻頭、喉頭一起聳動著，顯然是嗅到香味在使勁咽口水，漂亮的大眼也發亮，很像一種夜裏冒綠光的動物，但吃到嘴裏，馬超卻哼了一聲，道：“烤得很稀鬆平常。也不怎麽好吃。”

    祁寒委實有想了送他一個大白眼的衝動。

    誰知，馬超倒先瞪了他一眼，“噗噗”吹了兩下，撕了肉就往嘴裏塞去，眼睛微彎，跟被取悅了的大型犬類一樣，吃相那是相當的粗獷豪放。

    祁寒心想：“不好吃你還吃這麽快？生怕我跟你搶似的。”於是便撩起了眼皮，一眨不眨地看著他。

    馬超明顯喜歡肉質靈嫩的鳥肉甚過了駝肉，他連吃三隻之後，才發現祁寒還沒顧得上吃……他目光一閃，連忙將祁寒手中那些烤得金黃的**的駝肉，往他麵前一推，還有自己烤焦的那些一起，幹咳了一聲，故作慷慨道：“都賞你了罷！”

    祁寒眼皮一抽，抬眼瞪他。

    馬超想了想，改口道：“想不到你看上去又笨又蠢的，居然還烤得一手好肉，嘿！”

    如果這算是誇獎，被誇的人應該會挺高興的，可祁寒顯然沒有這種感覺。

    馬超見黑小子眯了眯眼，正不動聲色地看著自己，不知為何，竟被他盯得有些羞臊，好像自己搶奪了人家的東西一樣，一陣心虛，他便低頭去撥楞火堆。

    祁寒突然拿棍兒指了指他丟棄在沙地上的鳥頭，道：“這個，你不該丟的，應該吃掉。”

    馬超疑道：“我不吃鳥頭！”

    祁寒一臉深沉道：“可是，你很需要它啊。”

    馬超一愣：“你這話何意？”

    祁寒溫然道：“沒什麽。就是我們中原有句古話，叫做‘以形補形’，吃這個能補腦子。”

    馬超：“……”

    他就說這小子笑得有些奸詐，沒安好心！果然，就不該接他的話茬子！

    馬超怒哼了一聲，一臉凶狠道：“等著！我去割點駝心來，也給你補補！”他嗤笑一聲道，“也不知是誰，竟朝著黑雲煞跑去送死，當真是缺了心竅，笨得厲害，合該補一補心！”

    祁寒笑著挑眉看他，道：“你還是先吃了鳥頭吧。明明知道閻行設下了大埋伏，還敢不管不顧地往前衝，你比我更需要補。”

    這一下可戳到馬超的痛腳了，氣得他險些跳起來！

    他握緊拳頭，咬牙切齒地往外蹦：“小子，你懂得什麽？！”他根本乃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一個對涼州局勢全然無知的弱卒，竟然敢對他指摘，簡直……氣死他了！

    祁寒見他動了真火，也不惹他了，隻搖了搖頭，低眉繼續烤他的肉。

    馬超哼了一聲，再也不想跟這人坐下去，起身便往四處去巡視。

    騎兵們圍著篝火，正成群私議，疑慮著突圍之事，見他走了過來，紛紛停下話頭不敢再說。

    馬超見了，心中一動，忽然想起那討人厭的小子白天所說的話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