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節 陽奉陰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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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際上,除了他們三個之外,前線將士都不願意進攻,“天時、地利、人和”一條都占不住,進攻個屁.
所以盡管哈爾德把這些部隊編入裝甲部隊,軍長們並不高興,誰都不在乎那個顯赫的空名。古德裏安更不會把沒有一輛坦克的“裝甲部隊”看上眼,這些部隊作為預備隊,被扔在原地挖工事。
李德對哈爾德甚至於同情起來:哈爾德對元首陽奉陰違,下麵也對他如法炮製,最終他是公公背兒媳——吃力不討好。
“哈爾德總長他……”胖將軍剛張嘴訴苦,李德打斷了他:“現在不是對陸軍總部抱怨的時候,何況把你們編入裝甲部隊,會使你們跑得更快。”
李德深知,哪怕他與哈爾德吵得天翻地覆,在下級麵前還得維護他們的威信,這樣才有凝聚力。
李德產生了一個大膽的念頭:我到了前線,整天吃了睡睡了吃多沒勁,應該搞點動靜才對。目前這些人整天挖工事,何不發動一次有限的進攻,在大家麵前露上一手。於是問胖子:“你們軍有多少裝甲力量?”
胖子手指著瘦子回答:“也就100輛坦克,還是捷克38型的,全在他哪兒。”
“數量夠了,隻是裝甲弱了點。”李德自言自語。
胖子與瘦子麵麵相覷,又一齊望著元首,李德示意施蒙特打開地圖,陸軍副官楞楞地站著,他著急地說:“別像木頭樁子一樣杵著,趕緊拿地圖來呀。”
施蒙特仍然杵著:“哪一張地圖呀?”
“七號地圖,卡盧加到圖拉地區的,連這都不知道。”李德吼叫,話出口才意識到自己太著急了,人家不是他肚子裏的蛔蟲,那知道他心裏想什麽呀,接地圖時他對施蒙特咧了咧嘴,表示歉意。
幾個腦袋湊在一起,一齊盯在地圖上,都認為元首要進攻圖拉。李德一手叉腰,右手興奮地指著地圖賣弄:“在整個十月下旬,古德裏安攻圖拉沒有攻下來。現在半個月過去了,人家拚命修了半個月的工事,生產了堆積如山般的軍火,就等著你來進攻了,這次更別想打下來。”
李德的手在指著卡盧加,並從卡盧加移動到東北的一個地方:“謝爾普霍夫,這地方以東五十公裏是什麽?”
“卡希拉呀。”幾個腦袋一齊回答,並不約而同地用食指和姆指丈量卡希拉到莫斯科的距離,然後不解地抬頭望著元首。
元首咧嘴笑了,感到很開心,想繼續賣弄一會:“你們再想想,卡希拉有什麽?”
胖子與瘦子還在費勁地找尋答案,脾氣暴燥的53軍軍長沉不住氣了,著急地說:“元首有什麽話趕快說,別讓大家猜謎,大夥的時間夠緊的了。”
李德被人搶白,心中不快但也無可奈何,軍人嘛,說話不繞彎子,直來直去,如果他們字斟句酌地說話,那就不是軍人,而是政治家了,得小心提防了。
李德狠狠戳了一下地圖,指尖生疼,地圖被戳了一個洞:“對,卡希拉。這裏有座水電站,供應一半莫斯科和全部圖拉的電力。圖拉屢攻不克,因為它不是一座城市,是一座大型兵工廠。如果它沒有電,它的幾十個軍工廠也就癱瘓了。”
李德抬起頭,咽了咽唾沫,大家也條件反射般地跟著咽唾液。李德神秘地壓低聲音:“還有,據可靠情報,卡希拉附近有個神秘的地方。”
大家一下子來了興趣,眼光重新落在地圖上。
“別費勁了,地圖上有還叫什麽神秘地方?”李德說。他又想賣關子,一看53軍軍長眼睛瞪得像核桃,隻得一吐為快:“那裏有個1939年建的小城,叫斯圖皮諾,是一個高度保密的行政區,據說裏麵有最精尖的科研機構,還有……飛機製造廠。”
李德本想說“毒氣製造廠”的,怕說出來嚇著他們,話到舌頭時改口了。反正說什麽話由舌頭說了算。
“那裏有條南方到莫斯科的鐵路支線。”陸軍副官說。“肯定有機場。”空軍副官說。
大家總算明白元首的意圖了,證明是一齊盯著瘦子——第26摩步師師長伯爾頓施泰恩陸軍少將。
瘦子也進入了角色,拿出測距儀測量距離,再次抬頭時狹窄的臉上現出莊重:“我需要一天的準備。不過占領它比較困難,摧毀還是有一半把握的。”
元首厲聲說:“不是一半,是全部。”
元首下達命令:“伯爾頓施泰恩少將。”
“到!”瘦子立正,測距儀掉在了地下。
“命令你在17日開始,率領第26摩步師向卡希拉發動一次突襲,摧毀水電站、變電所、秘密工廠、鐵路、機場等一切目標,戰役目標達成了迅速撤回。”
“是。”雖然瘦,喊聲挺大的。
元首上前低聲叮嚀:“注意,全體帶上防毒麵具。”
瘦子這回沒有高喊,半晌才低聲應了一聲。
“完成任務後,我給你頒發一枚二級戰功劍十字勳章。”
瘦子這回可說是聲震環宇,院子裏散步的魯德維卡小姐被嚇得一個趔趄,然後擔心地看著屋內。
“費爾貝爾上將。”李德高喊。
“是!”胖子立正,但凸顯的肚子和蹶著的屁股讓他一臉的威嚴顯得滑稽可笑。
“你的13軍負責攻占謝爾普霍夫,牽製蘇軍49集團軍,全力掩護你的部下。”
“是。”胖子高聲回答,眼巴巴等待下文,元首卻轉到53軍軍長麵前。
“魏森貝格爾上將,你派出一個師,頂住蘇軍50集團軍的可能的進攻,同時抽出一個團佯攻。今天我們……”
“明白。”沒等元首說完,魏森貝格爾兩腳並攏。
李德向他瞪眼:“明白什麽,我還沒有說完呢。今天我們就到你的前沿陣地,看看冬壁工事。”
“明白。”軍長精神百倍地回答。元首到他的軍視察工作,這是他的榮幸。
李德長長地出了一口氣,對鮑曼揮手:“準備出發。”
他轉身對剛進門的愛得萊德小姐說:“我派人把你送到專機上吧,你應該和鮑爾呆在一起。”
“不,我要到前線。”她噘起嘴,扭轉身子。
施蒙特也小聲勸她:“按照陸軍的傳統,前線不能出現女兵,何況你是女服務員……”
“就因為我是女服務員,我可以照顧元首的生活嘛。”她漲紅了臉,聽得李德不好意思起來。
將軍們冷漠地站著,不耐煩地看表。
小姐好像嫌元首不夠難堪似嚷嚷:“革命這麽多年了,還成天講這個傳統、那個習慣的。你看人家俄國,都有女坦克手了。”
於是,將軍們也陪著他們的元首難堪,聰明的小愛得萊德姐又為自己找到個理由,說與鮑爾在一起,孤男寡女不方便。
鮑曼過來息事寧人:“這樣吧,在前線你穿著裙子不方便也很顯眼,給你一套軍裝穿上吧,我再給你一枝筆和一個小本子,你就冒充回隨軍記者吧。”
“好呀,就憑你這幾句話,回去我入黨。”
“入黨是個神聖的事情,不是想入就能入的。你以為申請加入美容俱樂部啊。”
……
中巴車不緊不慢地向南,在他們右邊一直響著沉悶的炮聲。汽車開了一段距離後元首才說出目的地:以南70公裏的別廖夫。
出發不久下起了雨夾雪,雪落在地上很快就化了,灌滿了彈坑,大地又遍布泥漿。越往前走車輛越顛簸,中巴車幾次陷進泥坑裏,到了後來,原先的公路變成布滿彈坑的小道,不得已,魏森貝格爾軍長征用了一輛帶蓬布的8噸半履帶卡車,上至元首,下到服務員,大家通通擠在一起。
卡車順著鐵路行駛,遠遠看到一條小黑點組成的帶子,再近一點看到帶子還在動彈。“停!”元首突然喊道。他看到右邊一個熟悉的身影,一個中尉站在堆成小山的彈藥前,指揮一群人搬運貨物。
不,這不是一群人:從貨物處開始每米站著一個人,一直站到遙遠的天邊。從後方運來的貨物:從子彈到麵包,從棉衣到炮彈,源源不斷地通過這條人肉輸送帶送到前方地下倉庫和掩體裏。
李德從車廂蓬布裏鑽出頭,確認那個中尉的確是戈培爾的養子哈羅德後又迅速縮回來,讓施蒙特把他叫來。
施蒙特從後麵跳下車,不料跳到彈坑裏,車廂的人紛紛跑到後擋板處,望著一身泥水,狼狽不堪爬出水坑的陸軍副官直樂。空軍副官貝洛向他喊叫:“什麽時候你轉行當海軍副官了?”
哈羅德困惑地來到卡車後麵,驚愕地見到一個上將爬在車後擋板上向他招手。
他把手中的記事本遞給旁邊的人,並把那個士兵打發走後爬上車。如果說剛才是萬分驚愕的話,上車後簡直是極度震驚了:
元首,元首竟然坐在這種簡陋的車廂裏衝著他笑。他揉揉眼睛,眼前還是元首;他使勁掐自己的大腿,很疼;
他認識元首比好多老黨員、老將軍都要早。三十年代初,納粹黨還未上台,母親設計了一套希特勒少年隊的服裝,讓他穿上站在希特勒麵前,元首拍著他的臉對母親說:“瑪格達,這是我國第一名希特勒少年隊員。”
元首首先發話了:“我們的第一名少年隊員轉行當運輸隊長了。”
哈羅德反應過來了,精神抖擻地敬納粹抬手禮,右手尖碰到支撐蓬布的鐵杆子上,疼得他呲牙咧嘴,但心裏覺得暖呼呼的。
“敬軍禮就沒事啦。”不知是誰幸災樂禍地咕嚕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