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節 東西方軍人觀念的差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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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希特勒對日本軍人讚不絕口:“你們看見了吧?3600多名日本軍人,寧死不屈,死戰到底,最後隻剩下28名,其餘全部戰死。普天之下誰能做到這一點,啊?”

    聽眾席上一片嘩然,元首以前不是挺看不起日本人嗎?說日本人隻配在海邊抓魚,感情用事,猥瑣,身材矮小偏要掛個長刀,性能力全球倒數第一偏要惹是生非,每次幾分鍾完事,隻好用變態彌補。

    尤其是日本輕率地偷襲珍珠港,把整個軸心國綁上了日本的戰車,屢次打亂了元首的全球戰略。每當元首提起這點,氣得那撮小胡子都豎起來了。可今天卻把小日本抬上天,讓大家一時還轉不過彎來。

    更意外的還在後麵呢。元首接下來說,日本的頑強精神天下第一,拚搏精神全球無人比擬。

    “天下第一?難道比德軍還厲害嗎?”嗡嗡聲中傳來質問,希特勒正確地把質疑當成怏怏不服,大步跨到眾將跟前逐一反問:“你們不要不服氣,古往今來,日本軍隊沒有成建製被俘的先例。你們說說看,哪支軍隊能像日本軍人一樣戰鬥到最後一口氣?你們海軍有嗎?”

    正與戈林竊竊私語的雷德爾海軍元帥坐直身子,瞪大眼睛望著指天畫地的元首噴濺著唾沫:

    “半個月前,一支18人的英國突擊隊襲擊英吉利海峽島嶼的薩克島,我們尊敬的海軍駐島部隊有38人,因為頭天尋歡作樂,睡得很死,結果,讓英國人從被窩裏拉出來,戴上鐐銬丟人敗相地拉去遊街。”

    雷德爾臉紅了,當著陸軍總參謀長的麵承受了元首的責難不說,還當著貴婦人們的麵忍受他的唾沫星子,讓他很沒麵子。他大聲反駁:“我的元首,您說的不完整。海軍士兵進行了抵抗。再說了,薩克島上沒有娛樂場所,沒有鋪設道路,也沒有汽車,連路燈都沒有,上哪兒尋歡作樂去?”

    希特勒不由攥緊了拳頭,眼睛瞪得像印度耍蛇人,聲音一下子從c調上升到b調:“雷德爾先生,你敢質疑我的話嗎?”

    雷德爾迎著他咄咄逼人的目光,毫不示弱:“我不是質疑,我隻是糾正您的不實之詞。”

    “什麽?你的意思是我在汙蔑你?”希特勒氣得滿臉發紅,掄起了胳膊肘兒。滿屋子的人以為接下來元首的拳頭就要落在海軍元帥的頭上,雷德爾的副官已經挺身而出,準備替長官承受重拳。所幸元首的拳頭半路上變成了伸開的五指,在自己頭是瘋狂地撓著,在別人看來,他會把腦花子都撓出來。

    空氣裏彌漫著肉的香氣和緊張的寒氣。冉妮亞想用一句幼稚的玩笑化解氣氛:“元帥先生,據說薩克島上星光燦爛,也許您的士兵們領著小情人數星星去了,嘿嘿。”

    雷德爾“啪”地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生硬地斥責道:“你給我閉嘴,德國士兵生活嚴謹,絕不會像你們東方人哪樣隨隨便便。”

    “好!”叫好聲來自貴婦人席,不用猜是愛娃。她還向雷德爾拋了個媚眼。

    冉妮亞被鬧了個大紅臉,低頭在紙上裝模作樣地塗鴉,又瘋狂地翻找著什麽。片刻後她把一張紙送到元首的麵前。

    鮑曼睇了雷德爾一眼,興災樂禍地笑了。憑他對冉妮亞的了解,知道這個女人錙銖必較,睚眥必報。她肯定刻意找出對海軍不利的彈藥送給元首。

    “念!”希特勒並沒伸手去接。他坐回到沙發上,雙手抱胸一臉陰睛不定地環視著海軍將帥們。

    冉妮亞站起來,瞥了海軍元帥一眼,拖長聲調念起來:“據《泰晤士報》消息:英勇的英國突擊隊以少勝多,奪回了被法西斯占領的薩克島,駐島納粹軍隊38人中,除一人在倉皇出逃時掉海裏掩死、喂了鯊魚外,剩下37人被嚇破了膽,一槍末放束手就擒,被突擊隊員們像死狗一樣從被窩裏拖出來,像押解刑場的死刑犯一樣,五花大綁拉著遊街,充分暴露了法西斯分子貪生怕死、虛偽肮髒的本質……”

    “太不像話了。”雷德爾義憤填膺,“竟然把敵人的反德宣傳拿到政治局會議上。”

    他的話引起了共鳴,如此形容德意誌士兵,也太那個了點。連希特勒也擠眉弄眼假裝斥責她:“誰讓你當敵人的義務宣傳員的?不是還有份密報嗎?”

    冉妮亞抿嘴呆立了片刻,低聲念起來:“陸軍總參謀部西方外軍處第4201762號函:據安插在海軍陸戰隊的37號偵察員報告,駐守薩克島的海軍第2709支隊第7小隊士兵麻痹大意……”

    “狗屁”。

    “什麽烏七八糟的玩意兒?”

    “元首被克格勃包圍了,難怪。”

    “竟然安排臥底,這仗沒法打了。”

    “什麽西方外軍處?應該叫西方德軍處。”

    喧囂震天。鮑曼認為他可以化解軍人們的憤激,站起來維護主子的形象:“各位別激動,據我所知,陸軍總參謀部西方外軍處的職責是搜集敵軍情報,元首沒有監視大家的意思,你們別誤解了。”

    還不如不解釋。把桌子底下的東西拿到眾人麵前,還賭咒發誓說那原本就是桌前的一盤菜,誰信?為尊者諱,海軍們不敢當麵指責元首,便把矛頭指向哈爾德萬炮齊轟。可憐的陸軍參謀總長被元首輕薄後留下來吃肉,羊肉沒吃到,倒先成了替罪的羔羊了。

    “鬧,你們鬧吧,我看你們鬧到什麽時候!”怒目而視的希特勒讓滿屋子的喧囂變成嗡嗡,最後退化為嚶嚶,直到連放屁聲都聽不見了——假如有人膽敢放屁的話。

    “監視你們怎麽啦?隨時掌握官兵思想動態,了解士兵們的精神麵貌,這也是國家社會主義意識形態工作的一項內容。”希姆萊馬上跳出來支持元首,讓伸出胳膊肘兒準備長篇宏論的希特勒頓時沒了興趣——這些本是他準備要講的。

    其實,他需要的是另一份材料。為了壓服這些軍官老爺,他準備了不少材料,但這個冉妮亞老犯迷糊,該說的不說,那壺不開提那壺。兩人像兩根鐵軌一樣,彼此心通但永遠不可能相交。

    希特勒悻悻地望著冉妮亞。看到絕頂聰明的人一而再、再而三地犯糊塗,讓他恨得牙癢癢又發作不出來,隻得像啞劇演員一樣拚命比劃著。

    麗達貼到冉妮亞耳邊提示:“日本!”冉妮亞還發著愣:“日本?日本怎麽了?”

    麗達急扯白臉地奪取冉妮亞麵前的一疊資料,迅疾地翻動著,很快找出一張紙拍到冉妮亞手裏。她一下子明白過來了:元首要的是這份材料啊?可是今天自己的腦袋怎麽老不開竅呀。

    冉妮亞很快恢複了鎮定,朱唇皓齒輕輕啟動:“這裏有一份材料很有代表性,我念一下:阿圖島東南80公裏有一塊礁石,方圓不足一平方公裏,日本人在上麵建了座燈塔,上麵也是駐守著38名日本海軍”。

    她螓首蛾眉掃了雷德爾一眼,繼續念道:“阿圖島戰役發起前,美國第七師的c連奉命收複這塊礁石。美軍出動了包括一艘護衛艦在內的7艘艦艇對目標狂轟濫炸,登陸時發現大多數守軍被炸死、震死,隻剩下7個日軍,每個人都帶著傷。”

    冉妮亞看到雷德爾海軍元帥眼巴巴地望著她,心裏像吃了蜂蜜:“哼,你個老家夥,你也有看我們臉色的時候。”

    “快點,別浪費時間。”元首督促,她隻得暫停快意複仇,加快語速:“麵對窮凶極惡撲上來的美軍,剩下的七個日本傷兵抱成一團,高呼著‘天皇萬歲’、‘打倒美帝國主義’的口號,拉響了最後一顆手榴彈……”

    “完啦?”雷德爾一副莫明其妙的表情。

    “完了呀。”冉妮亞警惕地望著他,擔心這位小雞肚腸又生出什麽幺蛾子來。

    幺蛾子來了。海軍元帥似笑非笑地雙手抱胸,一臉嘲諷:“我當是什麽英雄事跡呢,原來是玩自殘呀,這誰不會。”

    頭兒一發話,下屬自然不甘落後,海軍軍官們紛紛表演唾沫秀:

    “就是,有本事抱著手榴彈與敵人同歸於盡呀。”

    “38個人這就樣完了?人家連一根毛都沒少。”

    “聽說,在阿圖島,十幾個美軍把幾十個日本兵逼到懸崖邊,正當美軍擔心自己幹不過日本人時,卻看到對方玩起了自殺,把美國人樂壞了”

    “自已殺死自已?可能這些日本兵的腦袋讓海軍浸透了。”

    “哈哈哈”

    “嗬嗬嗬”

    “嘿嘿嘿”……

    “啪——”滿屋子白製服們渾身一震。即使是在嘲笑時,他們也不會不注意到那人的存在。即便是罔顧所有的政治局委員們,也絕不能忘記那個人。

    希特勒鐵青著臉,正虎視眈眈望著海軍軍官們。當海軍軍官們正準備承受元首暴風驟雨式的痛責時,卻意外地聽到元首一聲歎息,然後起身走出門外,到衛生間解手去了。

    迷茫與痛心一齊吞噬著他,視死如歸,為國盡忠,不正是軍人的高貴氣節嗎?當這些品質成為別人笑資時,他很憤怒。但從衛生間出來後,他似乎覺得不那麽激憤與無奈了。嘲笑日本軍人的不是別人,偏偏是高呼為元首獻身的德國軍人,讓他的怒火像砍在濕木頭上的斧頭一樣,無力而無奈。

    他明白了一個道理:這就是東西方軍人觀念的差異。

    一支部隊被團團包圍,內無糧草,外無救兵,彈盡糧絕,損失過半,西方軍隊往往是選擇投降,因為繼續戰鬥下去隻能是白白犧牲生命。而東方軍隊卻選擇繼續抵抗,直至最後一人。當然,真正做到這一點的隻有日本軍人。

    希臘文明是西方文明的起源地,軍人基本上是由貴族,和自由民組成,像希臘方陣、像亞曆山大的王牌重騎兵,像條頓十字軍,像古羅馬鐵甲軍團,都是由貴族組成騎兵,由公民組成步兵。這些人受過良好的文化和軍事教育,對本民族忠誠,熱愛國家,信奉宗教,這些都決定了歐洲人相對文明。

    同時,歐洲各國的領土都不大,敵友關係也經常發生變化,可以說今天你我是共同作戰的盟友,明天就是不共戴天的仇人,所以各國的和親也很頻繁,到後來,各個國家的皇帝基本上都不是完全的本國血統,統治俄國的女皇是德國人,英國女王的舅媽是奧地利人,這樣的事層出不窮。也可以這麽說西方各個國家的貴族之間都存在著或遠或近的親戚關係,再加上宗教和那個騎士精神的要素,使得當時西方國家之間的戰爭表現出很紳士的一麵。

    比如,在對待俘虜,尤其是貴族俘虜的時候,都不趕盡殺絕,而是由對方的家人或國家花錢來贖。這就使得西方人在作戰時隻要基本上失去了抵抗的意義,劣勢的一方都會選擇體麵地放下武器,反正不會死,大不了下回再來。這種風氣慢慢的就形成了一種慣例,當我陷入困境,並且能做得都做完後,就可以投降了,雖然不太光彩,但也在接受範圍之內。

    回過頭看東方,先看中國。在奴隸時代戰爭的主要兵力來源是奴隸,對奴隸自然不用客氣,能殺則殺,能斬則斬,沒什麽好心痛的。

    進入封建社會後,中國基本上都是大一統的社會,發生內戰的原因都是改朝換代,你皇帝憑什麽擁有三宮六院七十二嬪妃,而我連個媳婦都娶不上?造反有理。而利益集團絕對不會放棄權利,那麽好了,雙方死磕,雙方都是血海深仇,要置對方於死地,沒有什麽好講的,那俘虜的命運也就可想而知了,往往還要被滿門抄斬。這樣就逼著你死戰到底。“橫豎是個死,拚他娘的。”

    於是乎,白起活埋四十萬人、項羽坑殺秦降卒20萬人成為“千古佳話”。

    還有,中國奉行皇權至上,歐洲除了國王以外,教會也分享了一部分權力,客觀上形成了一定的製衡。

    慢慢的東方的士兵就形成了一種在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態度,而這種態度得到了曆代皇帝的高度讚賞,在忠君愛國的儒家思想的教育下,戰死沙場就成了軍人的最高榮耀。到了現代,由於這個主義那個主義,內戰加上了意識形態,不管是統治者還是準備取而代之的準統治者,都把戰鬥到最後一兵一卒列為軍人的最高境界,把投降被俘當做最大的恥辱。至於做到做不到,那是另一碼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