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沒有油水，蕭疏並不在乎，不管怎樣，要比招搖山好些了。

    他更在乎的是，那些雜役弟子目光，輕蔑、似笑非笑……

    “柯成師尊是什麽時候收你做弟子的？”阿滿陰陽怪氣地問了句。

    蕭疏想說，還沒有，到明天，聚集丹青派的所有門人弟子後，行過拜師禮，他才真正是柯成的弟子。

    懷竹當時是這樣說的，柯成也應了，丹青派的兩個頂尖人物說的話，不會是虛言。

    饒是如此，蕭疏看著阿滿那張可惡的臉，話到嘴邊，又咽回去了，淡淡地說：“我什麽時候說過做柯成的門人弟子了？”

    周圍立刻響起哄笑聲。

    “原來，大白天也可以說夢話。”有人在說。

    蕭疏笑了笑，把最後一口飯塞進嘴裏，走出吃飯的地方，來到青草堂的院子裏。

    月光皎潔，剛剛爬上山上的樹梢，照耀著起伏連綿的山巒。

    幾點燦星閃耀著不爭氣的微光，在明亮的月光裏，在無邊無際的夜空裏，顯示著自己的存在。

    有顆星星格外顯眼，呈現出微黃色，好像就懸掛在山尖上。

    蕭疏仔細看了看，才發現，那應該不是星光，而是燈光。

    那燈光就在一座山峰的頂端，山峰孤獨而立，左側山勢平緩一直延伸到麟角閣，而右側就是直上直下的懸崖峭壁。

    就在孤峰的燈光裏，蕭疏看到一個人影佇立那裏。

    透過無邊的夜色，蕭疏好像能看到那人溫和的目光。

    這應該是個錯覺，那人即使在往山下看，也不會看向這裏。

    “晚上，整座山宵禁，任何人都不要亂走動。”胖哥沙啞的嗓門地響起，順著山巒傳出多遠。

    蕭疏回身看了胖哥一眼，再回身望向那座孤峰。

    沒有微黃的燈光，沒有人影，高聳而立的孤峰朦朧在夜幕裏，像隻異獸的犄角插入雲霄。

    “為什麽要宵禁呢？”蕭疏念叨了一句，走進了茅草屋。

    ……

    夜深了，蕭疏再次翻身時，被竹床的吱嘎聲弄醒了。

    他偏偏頭，看向屋頂的左角。

    有顆星星鑲嵌在藍色的天空裏，朝他眨呀眨呀的。

    月亮已偏西，淡淡的薄雲飄過，遮住了月光，整座山巒時不時地被投入黑暗中。

    一個瘦削但還算挺拔的身影在山石間時隱時現，悄無聲息地朝山上竄躍。

    每隔一段時間，他都會停留下來，隱沒在巨石後，像個死物一動不動，連呼吸的聲音都聽不到。

    蕭疏撇開了通往那座孤峰的山路，也就避開了麒麟別院和麟角閣。他不想剛剛登上青丘山就被宵禁的門人弟子看到。

    常年生活在高大險峻的招搖山裏，夜行山巒，他並沒感到困難，他隻是不知道，丹青派的宵禁是否遍布所有的山林。

    沒有異獸，沒有荊棘，隻有幾聲蟲鳴，蕭疏的行進速度很快。

    接近到達孤峰山頂一半路程時，蕭疏停住了腳步，慢慢轉身朝身後看去。

    月光已隱沒到另一邊的山巒裏，暗黑籠罩著一切，一塊塊巨石都像一個個異獸匍匐在山地上，會隨時躍起撲向他。

    他看不到什麽異樣，但那個危險的氣息卻越來越明顯。

    他剛才就感受到了，卻一直以為是錯覺，他每次停頓，都仔細看過身前身後，沒有異常情況。

    可越是往前走，那種直覺的危險就越發明顯。

    山風微微吹拂，黑暗的夜幕鋪天蓋地罩了過來，那種危險的氣息也裹挾著夜色正向他靠近。

    他全身緊繃，防備著突來的襲擊。

    他有點後悔了，傷情剛剛恢複，不該因為一絲的好奇，而偷偷地登臨神秘人物所在的孤峰。

    “誰在哪裏？”身後突然傳來一個低沉的聲音。

    蕭疏的身體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但沒有回身，他知道，那個人應該就在身後不遠的地方。

    “口令。”那人的聲音更近了。

    是丹青派的人，但是，蕭疏不知道口令，他也不該出現在這裏。

    蕭疏毫無征兆地躍了起來，向山下奔去，同時，右拳奮力擊出，方向正是他感覺危險來臨的方向。他逃脫的路線也偏離了危險所在的方向。

    他聽到了山石飛起相互撞擊的聲音，沒有其他異響。

    他已經沒時間查看自己的直覺是否準確了，盡快甩開後麵追擊者才是最重要的。

    能夠獨立巡山的應該不是泛泛之輩，要是落到人家手裏，或者被看到，他怎麽也說不清了，別說拜師學藝，就是這條命恐怕都會受到威脅。

    他全力奔躍，在山石間穿梭著，他當然不能直接奔往青草堂。

    如果直接去青草堂，即使甩開了後麵的追擊者，人家也會順藤摸瓜在青草堂找到他的，他看過了，在青草堂的人和他年齡相仿的一個也沒有。

    他的奔躍持續了沒有多長時間，他就放慢了腳步，平心靜氣聽了一會兒，斷定巡山的人並未追上來。

    他回身朝後看了看，黑漆漆的一片，什麽都看不清。

    他輕輕出了一口氣，辨別了一下方向，朝青草堂奔去。

    ……

    雖是春夏交替的時節，但房屋畢竟在山腰略微靠上些，所以太陽已經升起了，卻還照不到這裏。

    不過，房屋裏的一切已經約摸著能看到了，屋頂左角上的露天的洞起到了作用。

    蕭疏其實早醒了，頭偏向露天的方向，一動不動地發呆。

    隻要他稍微一動，竹床就吱嘎吱嘎地發出惱人的聲響，他盡力不去招惹身下的竹床。

    昨晚的感覺還在，危險的氣息席卷著夜幕向他裹罩過來，就像起大潮的海水。

    那種感覺很熟悉，但不敢確定，他想天明後去那裏看看。

    院子裏傳來嘈雜的聲響，有人起來了，那些為丹青派光耀門楣的門人弟子，早起是為了習練功法，好更快的晉級，而雜役弟子早起是為了整個丹青派的生活。

    咚咚的砸門聲按時響起，沒人會忘記這裏還有一個剛來的雜役弟子。

    蕭疏猝不及防打開門時，阿滿的拳頭差點砸到他的身上，他伸了個懶腰，揉揉眼睛，看著一臉怒容的阿滿，打著哈欠說道：“啥事？”

    “啥事？這裏是青草堂，不是養大爺的地方，幹活了！”阿滿怒氣衝衝地說道。

    “什麽活？你吩咐。”蕭疏臉上的笑容來得很快。

    “砍柴。”阿滿的語氣溫和了一些，許是看在了蕭疏那臉笑容的分上，說著，將一個鋒利的柴刀遞給蕭疏。

    “哦。”蕭疏應了一聲，掂量了一下柴刀。

    “這柴草不是隨便伐來的。”阿滿接著就給蕭疏講了，哪些柴草能砍，哪些不能砍，哪些柴草用來做什麽樣的飯菜等等的。

    蕭疏沒想到用柴草燒火做飯，還有那麽多學問，他隻能靜心聽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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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