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來幫你拿吧。”我從她手裏接過了玫瑰。西安人，我對西安人是充滿了敬意與羨慕，我與許許多多的中國人一樣，對李唐王朝也充滿了神聖的向往，昭陵應該被打造成為像美國的惠靈頓國家公墓那樣，對國家、對民族有所貢獻的軍人墓地。我繼續說：“長安應該是每一個中國人心目中的永恒之城，就像香港是每一個華語電影人心目中的耶路撒冷一樣。”

    “嗬嗬，西安已經不當國都好多年了，而且即幹燥，又容易有霧霾，還是不回去得好。”她嘴角微微向上笑著，這樣說。

    “哦，大概你有時候還是會想它吧。”雖然她那樣說，我還是感覺到她還是想念自己的家鄉的，大概有的人離開之後，才發現離開的是自己最習慣的地方，或許這一刻那幹燥的空氣、那遮天蔽日的霧霾，在她嘴裏、呼吸裏，都是甜的。我接著說：“你是怎麽來香港的。”

    “我跟著我爺爺移民來香港的，在香港中文大學讀書，現在正處於實習期間。”

    “真令人羨慕。”我想我為什麽沒有這樣的經曆，當年如果繼續讀下去，也根本讀不到香港中文大學，我就是個傻瓜。

    我們走過兩個紅綠燈路口，右拐進波瀾街，在一家西餐廳裏就餐。服務員將菜單遞上來，我翻開看了看。其實我隻吃過寥寥幾次西餐而已，又昂貴，又不符合我口味，但是畢竟是第一次約會，吃西餐顯得更莊重一點，所以才選擇在這家店吃西餐。

    “牛排吧，全熟。”我對服務員，說。

    “牛排，七分熟的。”她緊接著，說。

    我差點從座位上掉了下來，大抵上從內地過來的人，是很少吃得習慣七分熟的牛排的。一般都是全熟的。

    服務員寫好單子便走了，不一會牛排就端在了桌子上。

    我先沒有吃，看著她用叉子先是插在牛排上，然後用刀切割下一小塊，放進了嘴裏，我看著那生生的肉，幾乎快要吐了出來。

    “嗯，這是什麽怪味。”她邊咀嚼，一臉難看的表情，大概是為了維護自己的形象，她沒有吐出來，而是生生吐了下去，然後端起水杯，大口喝起了水。

    “習慣了，就好了。吃我的這份吧。”我將自己的那份與她的那份換了過來。

    “是不是很不雅觀，很難看。”她用紙巾擦完嘴，又將廢紙巾折疊得四四方方的，放在了桌子上，顯得愈加拘謹了起來。

    “麻煩一下，將這份做成全熟的。”我叫來服務員，說。

    “好。”服務員接過盤子，很快一份全熟的牛排到了我的桌邊。

    我們吃完牛排，買完單，就接著逛起街來。然而我們卻感覺無話可說似的，兩個人也漸漸失去了節奏，稍不留意，一會我走到了她的身後，一會她掉在了我後頭，雖然我們都試圖並肩齊步，卻怎麽也走不到一起。我開始意識到，可能是夜色太深了緣故，我們都接近於真實的自我，大家都不願意歉疚對方。為了緩解這種尷尬局麵，我嚐試著去牽住她的手，卻總也找不到機會，那隻手一直徘徊在她指尖邊上，顫顫巍巍，那是一隻膽小怕事的手。我想起來了我二叔，當年他是怎麽樣和鎮長女兒第一次約會，就在一條站在這頭，一眼就可以望見那頭的街道上，轟轟烈烈牽手、旁若無人地接吻，而我在香港這條怎麽走，都走不到盡頭的街道上，與一個漂亮的女孩子，無所事事。

    沒過多久，我感覺有些氣餒，於是放棄了。此時我路過一家兒童玩具店，透過店裏的窗戶，我看見了幾架遙控直升飛機，心中充滿了遐想，於是停了下來。曾幾何時，我好像特別想要一架這樣的********，我操控著它，一直飛呀飛，穿過我家的屋頂，在我家屋後麵的樹林裏徘徊，然後又繞過屋頂，飛到我家前麵的藕塘裏，跟著一隻蜻蜓躍過一片又一片的荷葉。我在玩具店前麵，處足良久，此時她也捧著鮮花、提著提包，站在街邊，麵朝著車水馬龍的街道，若有所思起來。我們似乎就像各懷鬼胎的兩個人，背朝著背，各自幹著不光彩的事情，任由來來往往的人蔓從我們身後經過。大概三十分鍾之後，我才從那種幻想中，脫離出來，然後對她說：“我們回家吧。”

    “嗯。”她好像也一直在等這個訊號，連連點頭。

    “我送你。”

    “嗯。”她微微點頭說。

    “走吧。你住哪裏？”我問。

    “你把我送到東鐵線，大學站就可以了。”

    “好，我也順路。”雖然我知道，她並不情願我送他回去，但是不這樣的話，這場約會，大家都不好收場了吧。

    我將她送到了大學站，並回到了自己的住處，我一邊喝著可憐，一邊思考著自己，看著高掛天空中的月色，頓時失落起來，我第一次約會，居然連那個女孩的名字，都沒有問過，我好像不是個正常的人，整個人好像深陷在一個愛無能的痛苦境地，無法自拔。此時我感到非常難過，回過頭那間空落落的屋子，形影相吊於樓層平台上，讓那層平台看起來比平常更顯空曠起來。就好像人心裏麵，被倒影著某個人的影子一樣，我感受到了令人無處排解的獨孤。我愈發想念我的二叔了，他穿著一件白色的短袖襯衣，一條黑色西褲，腳踏著黑色皮鞋，開著那輛廢舊的大運摩托，載著一位漂亮的小學女老師，在林間小路飛揚跋扈地從我眼前駛過。我不知道他這樣會不會寂寞，但是我多麽想能像他一樣，擁有旺盛的戀愛能力。在這種近乎失重的情感狀態下，轉鍾之後，我才迷迷糊糊地睡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