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瑤對於從東海沿岸運來的赤線銀鱈魚很感興趣。

    這種海魚繁殖極快，肉質鮮嫩，口感細膩，吃起來極為爽口，林瑤很是喜歡。

    於是她就安安心心的當個隱形人，躲在印瞳身側埋頭隻顧吃魚，而青陽郡主則是唯一一個注意林瑤的人，眨巴著眼看著林瑤風卷殘雲，像是一隻貓一般，一條小小的赤線銀鱈魚塞進嘴裏，然後便出來一條完整地不帶一點肉末的魚骨頭，幾乎可以拿來做動物骨骼標本了。

    青陽郡主顯然對這個奇異的能力感到好奇，一直坐在林瑤的對麵看著，連麵前的酒都忘了喝。

    而在座的除了兩個丫頭之外，自然還有華宇、印瞳和陳慧杭三人，而肖子銘也被拉進了席，就在華宇的旁邊坐著。

    “這赤線銀鱈魚的確是不錯，就連家父也對其讚不絕口。東瀾郡刺史將這赤線銀鱈魚上貢皇室，同時也另外備了些來拜訪家父，我想觀主喜愛這種爽口的魚肉，也就送些來。”

    陳慧杭坐在右首下，笑著說道。

    華宇則是坐在主位上，同樣笑的開心，卻是轉頭看向印瞳：“印兄，你呢？覺得這赤線銀鱈魚怎麽樣？”

    陳慧杭有些驚異的看了一眼印瞳，不知道華宇為什麽對印瞳這麽在意。

    印瞳則是微微看了看身旁專心吃魚的林瑤，嘴角漫出一抹笑意，點頭笑道：“皇家貢品自然不凡，不過也可看得出侍中大人的令尊也是德高望重的一代大賢，東瀾郡刺史如此高官上貢貢品，還不忘留一份。”

    其實印瞳自然知道陳慧杭的父親乃至陳家的權勢，隻是他此時在陳慧杭眼裏隻是個江湖人，自然要裝的無知些。

    陳慧杭有些得意地笑了笑，華宇卻是插口道：“印兄有所不知。陳大人來曆不小，乃是陳氏一族的********，而他的父親更是陳氏一族的族長，如今在夏國宰相位子上已經呆了二十年了。”

    顯然，華宇也在裝模作樣的幫著印瞳糊弄陳慧杭。

    印瞳頓時一臉驚色，連忙拱手道：“竟是這樣，失敬失敬。”

    華宇暗地裏笑了笑，臉上卻是轉向陳慧杭：“陳大人，聽說前日舒宅滅門慘案震動朝野，皇帝陛下都知道了？”

    陳慧杭頓時又是奇怪的看了一眼印瞳，他和華宇乃是此次刺殺計劃的主謀，結果華宇主動當著印瞳的麵毫不避諱的談及此事，讓陳慧杭更加詫異，但是卻還是趕忙不動聲色的回答道：“舒明甫也是長安城裏有些名氣的大商賈，結果一夜之間卻被人滅了滿門，這麽大的事刑部想遮掩也遮掩不了。更何況舒明甫乃是投敵叛國的奸細，當晚又是城衛軍、刑部行捕司聯合出動，鬧了大動靜，整個長安都是滿城風雨，皇帝陛下想不知道也難。”

    “不過我看你們這捉拿滅門案犯的通緝令卻是有些可笑。”華宇不動聲色的瞥了眼印瞳，繼續釣陳慧杭的話。

    陳慧杭則是同樣笑起來：“這倒是，不過觀主豈會看不出來。實話說，這案件呈秉皇帝陛下時，陛下龍顏大怒，大罵舒明甫，但是說到這個殺手時，卻是很是欣慰。舒家一十六人滅門，但是藏匿在仆人中的五名殺手卻同樣身死，可見犯人殺人動機多半是因為舒明甫的叛國，這也是為國做貢獻。何況此案中無辜民女月鴛在舒宅舒明甫的臥室內自殺，也不難推斷出舒明甫的惡行，更是當誅！而刑部尚書通曉聖意，雖然案犯殺人觸犯我大夏律法，卻是為民除害，為國鋤奸，因此才發布這樣的通緝令。我夏國民眾心裏也都清楚，除了犯人滅門的手段有些偏激絕情外，實在是個英雄。”

    華宇頓時想笑，然後意味深長的看了印瞳一眼。

    印瞳不動聲色的聽著，對於陳慧杭毫不知情的誇獎卻是沒有什麽表示，隻是心裏有些奇怪。

    華宇在這席上本該表現得和陳慧杭更親近才對，但是卻是不斷釣陳慧杭的話，而且談話之間絲毫不拿自己當外人，可見華宇對自己應該是真心相交的。

    華宇卻是繼續問道：“雖然我們都懂，但是通緝令上也寫的太籠統了，犯人姓名不知就罷了，連一些特征都沒有？”

    陳慧杭頓時感慨一聲，表現得很像一個不知內情的愛國官員：“說到這個滅門的案犯，實在是個高手。行蹤極快，舒宅上下估計見到他的樣貌的人也就是他要殺的人。而且手段幹脆利落，除了外國殺手最強的那個致知境高手外，每具屍體都是一刀斃命，傷口細小順滑，極為流暢，而且能輕易虐殺致知境殺手，可見案犯應該是個當世一流的修行高手了。而且仵作判斷屍體的死亡時間就在城衛軍趕到前不久，說不定他就是當著城衛軍的麵飄然離開的也說不定。”

    陳慧杭又是誇了印瞳一大通，而印瞳卻是安息暗自想到，自己施展寸鋒，那些屍體上的傷口自然細小流暢了。寸鋒乃是寂清觀極為特殊的一種高級劍術，雖然是道法，但是看起來卻更像是武技，可謂是殺手型人物都應該學的絕技。

    寸鋒者，武器其實就是手指。以手指凝出細不可見的鋒芒，殺人於無形，詭異莫測，如果對手太強，還能通過寸鋒打出內力進行第二重攻擊，是一種對技巧和修為要求都極高的高級道術。

    印瞳把寸鋒教給林瑤的時候，林瑤就非常開心。以她的身法詭秘迅速，加上寸鋒可謂如虎添翼——雖然這個退役殺手已經被印瞳養的墮落了，如今大多的時間都放在美食上，根本無心殺人。

    華宇也附和一般嘖嘖感歎兩聲，忽然說道：“說起來，長安裏魚龍混雜，貴人雲集，有奸細間諜也很正常，這座天下第一雄城，太有吸引力了。”

    陳慧杭頓時有些驕傲的說道：“我大夏國的帝都，天下第一城的名頭不是虛的。千餘年前建城時，我大夏開國皇祖便是要打造一座第一雄城，便是如今的長安。這長安前後耗時二十年，征召近百萬民工建造，無論寬闊，城牆，布局，機關，雄壯，都可謂無與倫比，簡直是曠世之作！”

    豪言畢，陳慧杭和華宇這兩個愛國人士自豪的對視而笑起來。

    印瞳卻是搖搖頭，微笑不語。

    陳慧杭突然瞥到印瞳的麵色神情如此，似乎並不讚同自己的話，頓時好奇的看向印瞳，很客氣的問道：“印瞳閣下難道不認同我大夏帝都的雄壯嗎？”

    印瞳笑了笑，悠悠說道：“雄壯那是自然地，不過曠世之作嘛……”

    華宇頓時好奇的問道：“曠世之作如何？”

    “曠世之作，其實未完。”印瞳故作高深的說道。

    陳慧杭和華宇的好奇心都被勾了起來，問道：“哦，如何未完？”

    印瞳說道：“長安之布局、寬闊、堅固，都可謂舉世第一。隻是其實想要攻破一座城，千軍萬馬往往不是第一選擇。無論謀一城，謀一域，乃至謀一國，其實最好的方法，是從內部攻破。”

    頓時陳慧杭露出訝異之色，華宇卻是若有所思。

    印瞳其實這些話也是在做一個暗示，隻是他不想摻和太多，否則大可直言相告自己的一些猜想。印瞳又說道：“另外，這世間，俗世中的力量，最強便可說是軍隊，但是還有另外一股力量，長安在建造之時可能並未多加考慮，那便是修行者。”

    “一個致知境的修行者便可將百丈高牆視若平地，一個極塹境的絕世高手更是在千軍萬馬中可如閑庭漫步。長安兵戈之盛，高牆之堅舉世無匹，可對修為高升的修行者們又有什麽意義？”

    華宇和陳慧杭頓時愕然。

    印瞳說道：“因此我才說長安雖為曠世之作，其實未完。”

    說罷便不再說了。

    華宇和陳慧杭卻是沉吟起來，華宇更是看著印瞳，似乎想要挖掘出什麽似的。

    青陽郡主也早就注意到了印瞳的談話，此時也是看著印瞳高深莫測的笑容，心裏莫名的有種敬服的感覺。這個印瞳先生絕對是個舉世難得的一流人物，所作所為乃至一言一行中都能透露出不凡來。這不是刻意的表露，但是強者自然有這樣的氣場。

    這個印瞳先生，或許自己應該多親近親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