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風月風塵倚風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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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論雄偉,揚州三城不如長安;論古老,揚州三城不如長安;論底蘊,揚州三城不如長安;論強大,揚州三城還是不如長安。

    揚州三城斂盡天下繁華,但是樣樣比不過長安。

    不過有兩樣,揚州三城是鐵定讓長安甘拜下風的。

    一是浮華奢靡。講究貴氣和穩重的長安即便是揮金如土也帶著股傳統的曆史韻味,所以那不是真正的浮華奢靡,有一大幫願意為了找樂子把黃金扔水裏聽響的商賈的揚州才是奢靡的代表。

    二是煙花柳巷。和浮華奢靡一樣,風月之事往往被一些或者虛偽或者迂腐的大賢酸儒稱之為墮落之事。而長安這種高貴典雅而又古老穩重的城池,在墮落之事上自然不如揚州三城玩的溜。

    不過客觀一些來說,長安的青樓妓院也是有著他們的地域特色的。

    不像揚州三城的風塵女子那般隻會取悅男人的花招,長安西市的青樓女子們自然有種典雅的氣質和矜持,她們不讀列女傳,但是卻懂詩詞歌賦;不會薄紗曼舞的挑逗和浪笑,卻能琴棋書畫,抱膝風流。

    一個長安城裏的妓女,如果不是出入的樓坊外掛著醒目的招牌,更容易讓人誤認為是哪位書香世家的大小姐。

    曾有一位花花公子如此與人感歎:長安西市的姑娘們,要容貌有容貌,要氣質有氣質,要內涵有內涵,怎麽就會做這種職業呢?

    從一個閱女無數的世家公子嘴裏聽到如此對於女人的評價,簡直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而西市那個熱鬧的街巷自然也是人人皆知的。

    夢回街。

    夢回長安辭夜晝,風月風塵倚風流。

    這便是這條街的概括,風雅如此,於是夢回街不像是青樓雲集的地方,倒像是充斥著詩書氣的書香別院。

    總之印瞳是這麽感覺的。

    江陵的秦淮沿岸,怡紅院,抱香樓,醉夢鄉……嘈雜擁擠,鶯聲燕語,花紅柳綠,紙醉金迷,露骨膚淺而且迷人眼。

    而夢回街的街道寬敞而幹淨,來往的人大多緩步行走,輕聲而無喧嘩,來往而無惶急,時而不知何處樓室泄露出一曲琴瑟之音,其中跌宕婉轉,也可看出彈琴人的功底。而且就連匾額上的名字,也不像江陵那麽沒有品位。

    菱悅洲,芙蕖落,瀟湘院……簡直都不像是風塵之地了。

    而來來往往的翩翩佳公子們大多都是一身貴氣,華衫錦服,悠然而過,而後輕車熟路的鑽進一家院坊,顯然都是一些熟客。

    而印瞳在其中便顯得很是顯眼起來。

    粗布衣衫,平凡之極,行走路上左右張望,漫無目的,眼中有些疑惑茫然,好像是初來此地一般,生澀而好奇……

    頓時便有一些人注意到了他。

    夢回街雖然風雅,卻也同樣是個銷金窟,一些公子少爺隨手扔給小二的小費都是個大銀錠,而且在這裏消費,說不得還要動用一下腹中的墨水,所以這裏的客人大多是些秀才文人,公子少爺。

    而印瞳呢?他的確讀過很多很多的書,論知識甚至比國子監那個老的都快拿不動拐杖的老教授都要淵博多知;他的確很有錢,也不在乎錢;論才藝他這隱世的數百年遊曆各地,從對付莊稼到對付文墨,他都很擅長,即便是旁邊樓上不知哪個姑娘在彈的二十四弦琴,從材料和製作到彈奏的手法和名曲,他都能如同模板一樣一一動手演示,甚至能將二十四弦琴的誕生和演變曆史配合各種各樣生僻的知識講上三天三夜。

    可是別人不知道他的底蘊又有何用?

    他就這麽穿著粗布衣衫,看起來不過是個沒見過世麵的凡人平民,眼中還帶著茫然,自然讓人想要發笑。

    於是一些在樓上閑著無聊的姑娘便注意到了印瞳,而後毫不避諱的談論取笑起來,而且眼神還不斷地在印瞳的身上瞟著。

    “看那個漢子,老實巴交的樣子,還有些躊躇,是不是第一次來這種地方啊?”

    “不知道娶了媳婦沒有,肯定是背著媳婦來的。”

    “長得雖然一般,倒是蠻耐看的。仙仙,你不就喜歡這樣的嗎?還不趕緊去搭個訕?嘻嘻。”

    “哎呀你取笑我!他一個老實巴交的樣子大概是在長安迷了路誤闖進來的吧?”

    “那你就去給他指路呀!說不定還能成一段佳話呢!就叫——迷途指路,紅線相牽,千裏姻緣,天降仙仙!哈哈哈。”

    “要死了你,看我不撕爛你這個潑浪丫頭的嘴皮子!”仙仙頓時被打趣的羞惱起來,也不顧什麽淑女風範,捋起袖子就要動手。

    而樓下的印瞳更是疑惑了。

    他有些不開心。

    華宇這個家夥,隻說個西市青樓之地,可是這裏青樓那麽多,自己上哪找去?

    一點頭緒都沒有不說,還被這裏的姑娘取笑。

    不過看著樓上兩個姑娘在那嬉笑打鬧,好像這樣也沒什麽不好。

    風塵女子尚且嬉笑自若,隨心所欲,自己何必執求?終究還是心係林瑤,一旦牽扯到那個丫頭的事情,自己就有些固執了。

    固執無用,倒不如順其自然。

    印瞳心念至此,終於不再偏執於找到那個神秘的雪桃花首領,而是忽然衝著樓上像個姑娘展顏一笑,老實平和。

    兩個女子見到樓下的印瞳忽然笑了一下,頓時停住了打鬧,反而有些疑惑起來了。

    自己明明在用那個男人打趣,怎麽他絲毫不生氣,卻如此溫和?更重要的是,那個笑容,根本不像是印瞳表麵這種樸實凡人應該有的,雖然那笑容表達的是善意,但是兩個姑娘卻還是感覺出了一些不一樣的地方。

    因為那笑裏還帶著一些認真,豁達,深刻,和極度的平靜。

    那個笑容的很不應該出現在印瞳這種平淡凡人的臉上,因此兩個姑娘感到很違和。

    那個叫仙仙的女子忽然上前,手扶著欄杆,前身伏在欄杆上問道:“這位公——大哥,你迷路了嗎?怎麽會到這裏來?”

    印瞳愣了愣,問道:“為什麽覺得我迷路了?這裏我不能來嗎?”

    仙仙姑娘麵對印瞳有些不禮貌的反問也不生氣,而是好心的解釋道:“我看你麵相老實,舉止憨厚,衣著簡樸,不像是會來這種地方的人。如果迷路的話,從這裏往西左拐,過一個巷子再拐繼續西行,可以一直走到長安的西城門。”

    印瞳頓時笑了:“多謝姑娘了,不過我並不是迷路。俗語有雲,人不可貌相。姑娘身在風塵之地卻端莊有禮,樂於助人,我為何不能一身粗布麻衣來這夢回街呢?”

    仙仙頓時語塞,看著印瞳笑了笑:“你說的很對。”她和身邊的那個女子都察覺出印瞳的不一般來。

    不過相對於仙仙姑娘的賢淑內斂,旁邊那個姑娘的脾氣顯然要潑辣外向些,大聲問道:“喂!你既然是來夢回街的,那現在不是已經到了嗎,怎麽還一副找不著路的模樣?”

    印瞳頓時來了興趣,負手挺身,搖頭晃腦的說道:“你怎麽就知道我是找不著路?”

    那女子頓時不開心的找茬起來:“你這人怎麽老是反問別人?一點禮貌都沒有……”

    印瞳一怔,突然做了個禮說道:“是在下失禮了。夢回街雖是風塵之地,卻多有風月之情,且懷風雅之韻,的確不適合粗俗之人。隻是我來到此處,有一事不解,煩請姑娘是否能為我解惑?”

    印瞳忽然回過神來,與其在夢回街像個沒頭蒼蠅一樣瞎找,倒不如找個熟知此地的人來詢問一下。想來,雪桃花首領一介絕世高手,即便藏身風塵之地,也不是什麽籍籍無名之輩,打聽一下總沒壞處。

    而仙仙和旁邊的女伴卻因為印瞳突然恭敬有利的道歉有些發愣,仙仙不由開口問道:“這位大哥有事便問,或者仙仙能略盡綿薄之力。”

    旁邊那個潑辣的姑娘奇怪的看了仙仙一眼。

    印瞳卻是問道:“不知道夢回街最有名的風流地方是哪裏?”

    仙仙旁邊那姑娘頓時鄙夷的說道:“你這人好不知趣,第一次來夢回街就想找最有名的風流之地,真是個好色虛榮的男人。”

    印瞳也不慍怒,隻是說道:“來此地的人怎麽會不好色?虛榮乃是本能,誰能沒有?”

    那姑娘頓時語塞。

    仙仙卻是依舊和顏悅色,耐心的說道:“這夢回街裏,每一家都是有著特色聲名的,不過說到最風流風雅的風塵之地,應當屬十秀樓為第一。”

    印瞳心下了然:“多謝仙仙姑娘指點。在下知道了。”

    仙仙有些驚訝:“你知道我的名字?”

    印瞳笑了笑:“先前二位姑娘打鬧,曾說到姑娘的芳名。在下無意中入耳得知,姑娘莫怪。”

    仙仙有些羞澀的笑起來。

    而印瞳卻是向兩個姑娘做個禮,轉身飄然而去,竟是離開了夢回街。

    仙仙旁邊的女伴頓時疑惑:“咦?這人好生奇怪,感覺氣度不凡,卻一身布衣的模樣來夢回街;第一次來夢回街卻便問最風流之地;問了之後明明知道是哪了卻又徑自走了。”

    仙仙卻是看著印瞳離開的背影,說道:“既然問了,總要去的。說不得他明天還會再來,我們明天看便是。”

    旁邊的女伴頓時打趣起來:“哎呦,仙仙,你不會芳心暗動了吧?明天竟然還要等著他來?”

    仙仙瞪了她一樣,有些惱怒的嬌嗔道:“你這死丫頭,又胡說八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