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0章 驚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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局麵真的是陡轉驚變。
從頭說起來,正道聯軍討伐元宗,一路上屢屢受挫,最後渡雲峰一戰規模甚大,消耗時間也極長,甚至幾乎功敗垂成。而牟宜城的正道高手們因為元宗的設計阻攔姍姍來遲,但是其戰力之強,人數之多依然在短時間內扭轉戰局。
可誰能料到就因為元宗的一個重勿,就冒出了一個咒印師印瞳和身具天下第一身法的年輕女修行者林瑤,既然更是引出了允城王這種極道高手,甚至一度中斷了戰鬥。
再等最後圍剿之時,正道高手們個個自以為勝券在握,但是局麵卻轉換的那麽快。不過幾息時間,殘存的一百餘名元宗門人利用巫山滄海的八景異象跳崖而逃。
整體而言,這一戰比千年前正道圍剿元宗的一戰規模更大,一路長驅直入搗毀元宗老巢,殲滅邪道妖人數千,可以說是取得了大勝。但是從目標來講,正道可謂大敗虧輸,不僅修行者六千餘隻剩幾十人,就是俗世軍隊都死傷大半。而元宗雖然元氣大傷,可不但留下了複興的種子,就連渡雲峰上連同元靖在內的百名元宗人都在眼皮底下溜之大吉,如此結果,真是把曲水婆婆、蘇驥等一眾激進派氣的吐出一口老血。
這種情況下,不少氣血難平的高手都似有似無的把目光留在重勿身上。
“不若把此人公開處決,告示天下。”
曲水婆婆看著離自己不遠、同樣重傷的重勿,麵色狠毒,語氣陰惻惻的說道。
這一句話說出來,不少正道高手的眼睛都是一亮。
元宗元靖潛逃,雖然正道一方獲得了勝利,但是自身的損傷單論人數對比反而更重,如此情況,各門各派很難向天下人交代。
但若是有重勿在手,此人身為元宗年輕一代兩大高手之一,天下聞名,可以說是具有足夠的分量。若將其於天下示眾,再公開行刑,一方麵展示了正道高手圍剿元宗的成果,另一方麵便可平息天下道門折損甚重的怒火。
允城王微微帶笑,也不說話,一道藍色流光衝天而起,而後轟然墜地,霸世槍直直的插在允城王身前,亮銀色的槍身在陽光下閃爍著耀眼的鋒芒。
“之前我們可是說好的,難道你們說話像放屁?”允城王微笑著問道。
眾人默然,曲水婆婆臉色怨毒,狹長的眸子裏滿是陰鷲,啞聲道:“許青世,難道你想包庇邪道?”
允城王聞言哈哈一笑,玩味的說道:“邪道?為何他便是邪道?”
“因為他乃是元宗中人。”
“元宗又如何邪?”
“吞噬天地元氣,不敬天地之道,行事乖張陰僻,難道還不是邪嗎?”
“不敬天地,自該有天譴,關你何事?”
“我等遵天地而行,自當替天行道!”
“替天行道?”
允城王的嘴角勾出不屑和譏諷:“你算什麽東西?”
曲水婆婆頓時愕然。
元宗邪道的元靖嘲諷自己,就已經讓自己氣炸了。可是這個允城王,一個乳臭未幹、輩分低淺的小子,居然敢說自己是什麽東西?
允城王繼續說道:“元宗不敬天地,我看你也未必多恭敬。你不過區區一個流瀾派的長老,極塹境修為的修行者,仰天道鼻息,得天道恩寵而已。而天何其闊大高上,豈是人能窺測?你敢妄揣天道,代天而行?你算什麽東西!”
“我看元宗隻是不敬天,而你卻是在瀆天!”允城王聲色俱厲,指著曲水婆婆的鼻子嗬斥道。
曲水婆婆手都顫了起來,她的嘴唇不停顫抖,麵部抽動,眼神欲怒欲言,麵色可笑之極,竟是被噎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其餘的正道高手更是臉色黑了一片。
天下道門圍剿元宗打的可就是替天行道的旗號!這麽一說,反倒他們才像是異教徒一樣了。說起來,他們總覺得允城王是在強詞奪理,但是卻很有道理的樣子,竟無言反駁。
允城王看著曲水婆婆難看的臉色,繼續說道:“另外,在您老昏迷之時,各派高手已經集體同意將重勿交由我處置,即便是少數服從多數的原則,您也不該提出異議。若是諸位想要出爾反爾,做個食言小人,我許青世也是能由著你們戲弄的?”
說到最後一句,允城王的言語中已經彌漫出一絲殺意。
眾人再次以不甘不願的沉默表達了順從。
“那麽我們能否追擊?”一個劍宗長老問道。
“不可能了。”立即有人出言反駁:“我們可沒有元宗那些人的肉身,跳崖追擊就是個死。”
廣彌苦笑道:“即便肉身強悍也不成,即便是元宗的弟子跳崖也要不斷尋找落腳點分段跳躍。這懸崖之高,若是垂直降落,就是金剛不壞也會被震碎內髒而死。若是想像元宗弟子那樣,起碼要對這裏的懸崖足夠了解,能夠熟練的找到落腳點才行。”
“那就眼看著他們這麽離開?”蘇驥沉聲問道。
“我們可以走臨仙峰過海追擊啊!”一名散修突然說道。
頓時眾人沉默,搞得那位散修有些摸不著頭腦,還是暮夕臉色有些複雜的解釋道:“你終日在深山苦修,不如我們這些門派中人了解的多。巫山諸峰中,你就當沒有臨仙峰這一峰好了。”
劉純裕接過話頭,慢悠悠的說道:“傳聞巫山乃是神仙下凡人世之地,是天國之門。再具體一點,真正的天國之門就是臨仙峰。”
那名散修頓時嚇住了。
劉純裕解釋道:“你們也看見了,巫山滄海,神異之處太多。滄海是我所知的唯一一個常年沒有潮汐漲落的海,除了冰潮的時刻之外,便如同死海一樣平靜。至於巫山——你們可曾見過比巫山的天地元氣更充足的地方?渡雲峰之前顯然劇烈消耗過天地元氣,但是不過一天時間,這裏的元氣又已經濃厚到了駭人的程度。而且草木茂盛,終年不衰,靈氣十足。”
“上萬年以來,無數的凡人和修行者踏足巫山。”劉純裕的目光有些射人,說道:“但是從來沒有一個人能夠踏足臨仙峰,一步都不能。”
“有修為強大的修行者曾遠遠觀望過臨仙峰,之後便諱莫如深。如今我們知道的情況,就是臨仙峰的植被比巫山其他諸峰更加茂盛,那裏的一棵雜草都有人那麽高,那裏的一頭狐狸都好比大象,那裏的靈氣和元氣充滿了神異的能量,甚至足以使那裏的生靈變異。而且最可怕的是,臨仙峰的時空與外界並不同步。”
“實話說,當時那位窺探臨仙峰的大能乃是一位超越了極塹境的神話級高手,因此才能看出諸多端倪。臨仙峰區區一座山峰,卻包含了無數層宇宙,有著層層疊疊的空間,時間的流速也在不斷變幻,而且整座臨仙峰被籠罩在一層奇異的屏障中,我們能夠清晰的看到這座山峰,甚至看到它就在我們的麵前,但是我們永遠都無法踏上臨仙峰的土地。”
“臨仙峰有著截然不同的法則,扭轉了周圍地域的時空,讓我們隻能靠近,卻不能觸碰。”
“於是便有傳說臨仙峰乃是神仙下凡人世所踏足的界門,人類是不能褻瀆的。所以我們還是別打主意了,說不定要白白拿命填。”劉純裕認真的做了一個總結。
那位散修打了個寒顫。
印瞳點點頭,麵色有些複雜,似乎在回想一些往事。
林瑤則是若有所思,口中喃喃自語道:“臨仙峰,臨仙峰……”
這時,蘇驥咬牙切齒道:“若不然,我們便派出人手在蜀境搜索元宗行跡,說不定他們反而來一個去而複返呢?”
一位劍宗高手想了想,否決道:“不合適。巴蜀遼闊,地理山川險峻難行,我們需要派出太多人手,即便如此也很難見到成效。何況這裏是巴蜀,蜀帝不會同意的。”
蘇驥皺眉道:“除魔衛道乃是我輩職責,豈能因困難而退縮?若是不派出人手?如何斬草除根?若是不斬草除根,百年之後元宗再次興起,我們今日豈不是在做無用功?”
“巴蜀天府之國,沃野千裏,仔細搜索,又費人力,又費時間,得不償失。”很多高手都不同意。
“實在不行,我們各派派出人手,命令蜀國派出大軍協助搜索。衛道誅邪,蜀帝必會同意!”蘇驥還不死心。
“蘇驥長老此言真是笑話!”允城王高叫著說道:“你們勾結秦國把人家的天水、漢中兩郡都給占了,如今還強令對方出工出力幫你搜查本國?這個做法是不是太不要臉了?何況天水兩郡尚有秦軍虎視在彼,元宗與蜀國又無恩怨,你要有本事就去搜,沒本事幹嘛老折騰別人,老要天下道門派人到這個荒山野地?”
蘇驥頓時麵色沉下來:“允城王,我敬你也是王爺、高手。但你不願摻和正邪之事,我等商討你又如何插言?”
允城王絲毫不懼:“你不是敬我的身份,而是懼我的實力。千年前你們陰陽閣雖然剛成立不過百餘年,但也夠興旺,如何當初圍剿邪道時沒有今日這麽活躍?你們陰陽閣發布誅邪檄文,搞得天下道門元氣大傷,還嫌不夠嗎?你還想要怎麽樣?”
蘇驥冷聲道:“非我心狠多事,隻是如今世道不同。法門會時靜蟬寺警世鍾連響九九八十一聲,天下驚聞,又有chuán shì預言,此乃天兆!當下時,正巧元宗老巢被我陰陽閣斥候弟子發現,其天地玄劫正應於此!元宗不滅,隻怕天劫難渡,天下必當生靈塗炭!”
這一番話有理有據,讓眾多高手頓時有些遲疑起來。
天劫之讖,自古流傳,誰敢真把這個預言當笑話講?法門會警世鍾聲大作,元宗應時出世,確是應劫無疑了。
允城王擠眉弄眼,怪叫道:“你這話說白了也不過是猜測而已,我看不然。”
允城王侃侃而談道:“此次元宗出世,比起千年之前若何?千年之前,元宗開宗始祖剛剛銷聲匿跡,元宗正值鼎盛,宗內高手如雲,聲勢逆天,即便如此,當時也沒有警世鍾之類的東西警示世人,更莫說應什麽天劫了!”
“當時元宗如此強大,如今的元宗呢?比起當年,長老級高手少了將近三分之二,門人弟子更是不過四千人而已,如何便能引動天劫了?何況天劫之語,在於禍亂中原乃至四海蠻夷,必然天地失色,國家動蕩,隻怕凡人百姓都要死傷無數。可是元宗行事乖僻,開宗以來從未驚擾百姓,隻是在修行界張揚乖僻,行事邪異而已,他們的威脅根本配不上天劫的恐怖。”
“我雖然足不出戶,但是對於天下大勢了解甚多。要我說,元宗對於天下而言不過疥癬之疾而已,真正的隱患根本就沒有被世人注意到。”允城王冷笑說道,眼睛漫無邊際的掃視。
正道高手們不由得都麵麵相覷,似乎更加遲疑。
印瞳心中暗暗應和。
他活了一千八百多年,尤其是經曆過一千八百年前那一場禍亂。世人猜測那年的混亂時代就是上一次的天劫,而印瞳作為親身經曆者卻會很肯定的說那的確是天劫。
修道高手如群星墜落,紅楓寺七**器齊出,蒙空山血流成河;流瀾派近乎滅門,瀾滄江屍體積塞;國家征戰,百姓流亡,修行者如群星隕落,凡俗人屍山血海,禍亂席卷整個中原。還有西域異族高手、東海仙洲來人,南疆凶獸bào dòng,北塞鐵騎橫掃,完全亂成了一鍋粥。
而這一世若是還有天劫,絕對不會是元宗。以元宗的力量,還無法掀起一場席卷中原的殺戮。
而且真正的隱患必然存在,也另有其人。
若是印瞳所料不差,就是煽動夏國南部九郡亂局的幕後推手。有實力做出這等大事,若是浮出水麵,毫無顧忌的動手,足以顛覆國家。
“就到這裏吧!”劉純裕打個哈欠:“我老頭子折騰這麽久,也累了,不如就到這裏吧。元宗殘兵敗將流竄,我們便各自回去吧。說起來,還要想想該怎麽向天下諸派交代,夏國本國內也一大堆事,真是夠麻煩的……”
劉純裕看似發著牢騷,實則輕巧的便把蘇驥之前的提議給否決了。以他的地位和閱曆,說話自然極有技巧和分量,不露聲色的便定了以後的行動,同時表現出寂清觀不願再摻和後事的態度。
可是有時候,很多事情都是不由人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