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打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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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上笑得很溫和:“平身吧, 朕都說了, 今夜一律免跪。”

    “臣女謝恩。”

    直到這時候, 元寧才站起身, 大著膽子朝皇上望去。

    皇帝今年四十有七了, 他做了三十年的皇子, 坐了十七年的龍椅。

    聽說當年的皇上武藝超群擅長兵法,所以先帝派他去鎮守北境。不過, 先帝送他出京之時,恐怕沒料到這個兒子會在幾年後帶兵闖入京城, 殺掉了先帝其餘所有的兒子。

    如今的皇上過了十七年的安穩日子,臉上早已沒有什麽殺氣或銳氣, 看起來平易近人。

    他看到元寧正望著自己,衝她淡淡一笑, 又與皇後說起了話:“威遠伯的小兒子來了嗎?朕聽說他這個兒子特別皮,偷偷把老伯爺的胡子剪了, 朕倒想見識見識。”

    “自然是來了。陛下既然有興致, 咱們把人傳過來見見唄。”

    ……

    元寧默默地退到一邊, 原想繼續默默看煙火,身邊卻呼啦一聲圍上來一圈人。

    “恭喜你啊, 阿寧。”

    “什麽阿寧,往後咱們都得叫縣主。”

    “對, 對, 剛才安寧公主就說了, 以後就不是民女了。”

    “我瞧著陛下和娘娘真疼你。娘娘還送了你紅珊瑚手釧, 能給我們瞧瞧嗎?”

    “娘娘賜得東西哪裏能隨便瞧的?”

    ……

    周遭的姑娘們將元寧圍的緊緊的,一人接一句跟元寧搭著話,元寧頓時受寵若驚,可心裏著實不想得她們這種寵。隻不過麵上還得帶著笑,不斷的說“是”、“哪裏的話”。

    謝衝原想等著元寧接受完了召見再帶元寧去他的秘密基地看煙火,但元寧叫人圍了個水泄不通,他唯有幹巴巴地站在一旁。

    今日畢竟是在禦前,他總不能衝過去,把那些嘰嘰喳喳說話的姑娘全趕走。

    “衝哥哥,你在做什麽?”柔淑見謝衝站著不動,走到他身邊好奇地問。

    “啊,我沒做什麽。”

    柔淑見謝衝的目光一直落在那邊,便笑了笑,“你在看盛元寧嗎?”

    “啊,沒有,我看她做什麽。”謝衝第一時間否認,但視線始終沒有轉移過。

    “今晚她很開心吧,父皇看起來很喜歡她,問了幾句話就封她做縣主。”

    謝衝皺了皺眉,狠狠道:“隻不過是個縣主,有什麽可高興的,真不知道她望著那些人笑什麽笑。”

    “等開了春她就會進宮跟我一塊兒住,到時候你可以來沁芳閣找我們玩。”

    謝衝一句也沒聽進去,直嘀咕道:“別人叫她幾聲縣主,就高興得不得了了,受不了!”

    跟那些人說話有什麽意思,哪裏比得上看煙火呢?

    “高興的人又哪裏隻有盛元寧呢?衝哥哥,你看看你身邊這個人,嘴巴都要笑歪了。”玉嘉原本在一邊跟盛元柔說話,聽到謝衝的聲音,忍不住走了過來。

    柔淑知道玉嘉在說自己,立即還擊:“元寧碰到喜事,我自然高興,怎麽?玉嘉姐姐見不得人好嗎?”

    “哼,我就是見不得你好,怎麽了?”

    謝衝原本心情就不好,聽到她們倆吵嘴,隻覺得更心煩了。

    “都別說了,再說,我就把你們的話全告訴皇後姨母。”

    這話說出來,玉嘉和柔淑頓時都沒了言語。

    “衝哥哥,我們去那邊找六皇兄說話吧。”柔淑拉了拉謝衝。

    謝衝瞧了一眼正跟人熱絡聊天的元寧,頓時泄了氣,道了聲好,跟著柔淑一起走開了。

    玉嘉看著他們一塊兒走了,心裏頓時更不舒服,再看看跟在自己身邊的盛元柔,一時怒上心頭。

    “走走走,全都走好了,反正隻有別人看不上的東西才扔到我宮裏來!”

    說罷,一跺腳就走了。

    盛元柔頓時愣了。

    今日登城樓,她沒去跟謝蘊宜她們湊熱鬧,而是想著不久便要進宮陪伴玉嘉,便去玉嘉公主跟前請了安。玉嘉看起來很傲慢,不過即使這樣,她還是小心的伺候著,誰知玉嘉竟然這樣說!

    “反正隻有別人看不上的東西才扔到往宮裏來!”

    這句話像一記響亮的耳光打在元柔臉上。

    雖然她自幼喪母,身世可憐。可她前有祖母疼著,後有龍氏護著,還真沒受過什麽委屈。即使她自認為自己的一切都比不上元慈和元寧,但元慈和元寧一向也看重她,並未給過她什麽臉色。

    但現在,她被人罵做“看不上的東西”。

    盛元柔的兩隻手緊緊捏在了一起。

    她看著玉嘉離開的傲慢神情,又望見被眾星捧月的元寧,心裏特別想問一句:憑什麽?

    憑什麽元寧可以眾星捧月,她卻隻能任人踩在腳底?

    就因為皇上的一句話嗎?

    盛元柔忽然心中一動,抬頭向龍椅鳳座那邊看去。

    她忽然明白了,盛元寧又如何,玉嘉又如何,隻有坐在那邊的人才是真正的人上人吧。

    ……

    “縣主,今日可累著了吧?”小太監笑吟吟的提著燈籠,給元寧和元柔引路。

    帝後在城樓上足足呆滿了一個時辰,才擺駕回宮,他們一走,元寧也著急回家過年,便叫上了盛元柔一起走。

    小太監一路給元寧解釋著今晚煙火的花樣,一邊變著法恭維著元寧。

    元寧自然知道他的殷勤是因為今晚的鬆陽縣主,也樂得享受。叫人恰到好處的捧著,誰又會不喜歡呢?

    走著走著,便見前麵有一人一馬等在前麵。

    不必走近,元寧就知道那是陸行舟。

    這皇城之中,沒有比他的馬更高大的馬,也找不出比他更高的背影。

    “陸公子。”小太監認得他的,走上前恭恭敬敬地喊了一聲。

    陸行舟輕輕動了動韁繩,騎著馬退到一邊,“我與鬆陽縣主同行。”

    小太監抬起頭,朝元寧望一眼,見元寧點頭,才繼續往前帶路。

    “縣主,您二位就坐這輛馬車回府吧。”

    “這輛?”元寧抬眼一看,這馬車已經不是自己來時坐的那輛了,形製上高大了許多,帷布的花樣也更加繁複。

    小太監點頭,伸手扶著元寧登車。

    元寧望一眼陸行舟,見他已經騎著馬走到了馬車前麵,倒像個護衛似的。

    她勾了勾唇角,放下了車簾,瞥見對麵的盛元柔在發呆,不知在想什麽。

    此刻已臨近亥時,街道兩邊的商鋪早早就關了門,街上也早沒了人影,馬車一路都跑得很快,兩炷香的功夫就回到了盛府。

    因著元柔、元寧都進了宮,盛府一直沒有吃年夜飯,等到她們倆與陸行舟進了門,才開飯,得知元寧獲封縣主,俱是高興。

    今年盛文中回來了,又多了韓氏、夏吟秋和陸行舟,盛府著實熱鬧,一頓飯吃得熱乎。

    等用過了年夜飯,已經到了子時,一大家子人到院子裏放過爆竹,盛文中、韓氏與盛敏中、龍氏便各自回了房,留下孩子們在屋裏守歲。

    屋裏早已備好了守歲時要吃宵夜果,元寧一瞧,有細果、時果,也有蜜煎和糖煎,除此之外,還擺了玩具頭兒、牌兒、帖兒。

    盛元禎走過去,瞧了瞧,“有牌有帖,你們看,咱們今晚玩些什麽?”

    “反正吟詩作對的我可不參加。”元寧道。

    “那就打牌?”盛元禎看向其他人。

    “好啊,打什麽呢?”元慈也走過去,翻了翻,“我都會,嗯,就看你們……”說著看向陸行舟和夏吟秋。盛府的人自然是樣樣都會的。

    陸行舟掃了一眼,道:“我也都會。”

    夏吟秋卻說:“我都不會。”

    “那就打葉子牌吧。”

    “葉子牌隻要四個人啊。”

    盛元禎想了想,很快有了注意:“吟秋不會,咱們也湊不了兩桌,不如就打一桌,咱們四個大的打,她們四個小的選一個人下注。”

    “就是兩個人合一家唄!”元慈道,“那就我們四個負責打咯!”說著點了自己、元禎、元柔和陸行舟,都表示沒有意見。

    盛元惠眼珠一動,立馬跑到盛元禎身邊,尖聲道:“我跟二哥一夥兒,我先說的,你們誰都不許搶!”眼睛直直盯著元寧。

    不管是遊戲還是打牌,元禎都是盛家最厲害的,盛元惠想借著這機會多賺一點壓歲錢。

    元寧瞪了瞪盛元惠,盛元惠毫不示弱:“先來後到,我跟二哥一夥兒,你趕緊選別人吧。”

    盛元禎自然是偏心元寧的,不過大過年的,他哪裏能掃盛元惠的興致呢!

    “那我跟元柔唄!”夏吟秋看了一下,這裏的人她都不熟,就盛元柔跟她同屬大房,而且盛元柔看起來不像元慈那麽凶。

    於是便剩下元寧和元淳。

    元淳想選元慈,可她不像盛元惠那樣敢直接搶,隻能弱弱看著元寧,征求元寧的意見:“三姐姐,我可以選大姐嗎?”

    元寧正想拒絕,元慈卻一口答應了下來,“行,淳兒跟我吧。”

    啥?

    元寧目瞪口呆,其餘人卻各自歸位,準備開始發牌了。

    盛元惠見元寧一直站在自己和元禎背後,頓時急了,緊緊抱住元禎的一隻胳膊道:“三姐,全部都已經分好了,不能再變了。你別想把二哥搶過去。陸公子最會破案,你跟他一邊肯定贏錢。”

    元寧頓時又好氣又好笑,“那你怎麽不跟他一邊贏錢去?”

    “我……”盛元惠支吾了一聲,“從前都是你跟二哥一邊,今年讓給我一回嘛。”

    “行了,今天二哥讓給你一天。”

    “真的?”盛元惠將信將疑地看她一眼,見她依舊沒動,道:“那你還站這兒幹嘛?”

    “你管不著。我喜歡站這兒。”

    “那不行。”盛元惠斬釘截鐵道,“你現在又不跟我們是一邊,你偷看到二哥的牌,然後告訴陸公子,我們不就輸了嗎?你快過去!”

    平日裏都是元寧撒嬌欺負人,今日被盛元惠逮到機會了,她可不退讓了。其餘人一邊發牌,一邊看她們倆的熱鬧,連盛元禎也不打算出來講和,免得被誤傷。

    元寧快被這個得寸進尺的盛元惠氣死了,正要發火,正好看見陸行舟慢條斯理的拿著牌,似笑非笑。

    得意什麽,誰怕誰啊!

    元寧用鼻子哼了一聲,便蹲坐到了陸行舟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