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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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禎見他們都不怎麽說話了, 便道:“你們在這裏陪我枯坐著也是無趣,今日天氣還不錯, 你們不若出去走走。”
“好啊!”盛元惠早就呆不住了。
她是個話多的, 偏偏又跟陸行舟和常雲搭不上嘴, 早覺得無聊死了。
要擱從前她也不樂意來二房湊熱鬧。
可自從韓氏進門,柳姨娘便跟她分析了其中的厲害關係,要她一定跟二房搞好關係。
柳姨娘已經盤算好了。
左右韓氏半年後要走,盛元惠還小, 前頭盛元慈和盛元柔都沒定親, 這半年時間不可能給盛元惠定親事,等韓氏一走, 柳姨娘就馬上去二房求龍氏給盛元惠定一門親事。
龍氏要不應, 柳姨娘就死纏爛打。
相處了這麽多年,柳姨娘還是能摸到龍氏的一些脾氣。
盛元柔這個嫡女都被韓氏打了主意,她可不要自己的女兒也嫁去那種地方。
如今盛元禎受了重傷, 在柳姨娘眼裏,這就是一個表現的大好機會, 她自己經常跑去搭手做藥膳不說, 還讓盛元惠一天往元禎這裏跑好幾趟,把端茶的活兒都給搶過來做。
盛元惠從前是聽不進柳姨娘的話, 經常跟元寧作對,如今見識了韓氏的厲害, 她是死活不願意自己被韓氏安排婚事的, 因此對柳姨娘的吩咐是言聽計從。
天天拉著盛元淳一齊過來, 在元禎跟前哥哥長哥哥短的,像隻麻雀一樣嘰嘰喳喳的沒話找話說,讓元禎無暇傷春悲秋,好賴做了件好事,元寧便沒難為她。
但她到底貪玩,憋了這麽久已經憋壞了,這會兒聽到說要出去,立馬就大聲的應了。
元寧瞪她一眼,徑直坐到元禎身邊,嬌嗔道:“我不喜歡出去玩,就喜歡陪哥哥,要去你們出去吧。”
“要不,二弟也一塊去?”元康是個易熟的性子,這十天跟元禎住一塊,早就親密極了,二弟二弟的喊得十分順口。
“我怎麽去?”元禎眸光一動,自然是想去的,但……
元康狡黠的一笑,朝竹蕭揮揮手。
竹蕭會意,立馬出去喊話,便見鬆濤帶著幾個家丁推著一架木床進來了。
這木床是用木板做的,木料什麽普通,沒什麽特別,但木床下麵卻做了四個輪子。
“大哥,你讓我躺在這個上出去?”
元康賣了個關子,笑而不答,讓竹蕭和鬆濤一起,連帶著元禎的床褥一起搬到新製的木床這邊。
然後他走到床頭,將這一頭的床板緩緩的抬起來,盛元禎的上半身便隨著床板緩緩起來了,等元康感覺差不多了,鬆濤和竹蕭馬上過來用實現預備好的木板支撐住。
元禎便穩穩坐了起來。
在病榻上躺了十幾日,元禎看得最多的就是屋頂。
因為太醫囑咐他別亂動,他為著康複根本不敢動,隻是心裏憋悶得難受。
如今猛然坐了起來,雖是躺坐著,視線和感覺卻完全不同了。
“這……哥哥能坐起來嗎?會不會影響到他的傷?”
陸行舟將這架床仔細瞧了一遍,暗暗點頭。
“不會的,元禎的腰並未受傷,這樣靠坐起來,手臂和肩膀並沒有晃動,完全無礙。”
有了陸行舟的話,屋子裏其他人頓時完全信服。
見元禎的表情完全活過來了,元寧心裏也是歡心。
“哥,你感覺怎麽樣?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元禎搖頭,滿眼的歡喜:“跟躺著感覺差不多,也無需我用力。”
江太醫囑咐元禎靜養,不要亂動,並非要元禎時時刻刻睡覺養著。
而是因為他現在傷筋動骨,若隨意動,可能骨頭會長歪。
所以,即使他的精神好些了,也不敢扶他坐。
現在卻不一樣了。
他想躺就躺,想靠坐就靠坐,甚至想出門就出門,無需被人搬來搬去。
“這床,很妙啊!”常雲圍著元禎走了幾圈,不時拍了拍床板,“真看不出,大公子還有做木匠的天賦。”
“我也是突發奇想,沒想到真能成,不過,這也多虧你找的木匠厲害,我就那麽一說,他就真的做出來了。”
當時元禎受傷後,元康便想到了這個。
這自然不是他偶得的奇想。
前一世他送妻子去醫院,躺的病床就是這樣。可以升降,可以推走,可以把後背搖起來。
元禎剛送回府的時候他就有這個念頭,可他不會做木工活,問了府裏的木匠,也說做不好。他隻好去找了陸行舟,陸行舟去找了常雲,常雲找來了京城裏最好的木匠。
元康將自己的想法給木匠說了一遍,木匠答應試一試。
今日常雲登門,就是來送床的。
“我這麽厲害,小常,你要不要跟我一起開酒樓呢?我真的有很多祖傳食譜。”
常雲捏捏下巴,“可以考慮。”
“這樣吧,咱們現在出去釣魚,一會兒我烤魚給你吃,我有烤魚秘方。”
“好啊。”常雲來了興致。
元康得意地笑了,讓竹蕭和鬆濤一前一後推著這架木床出門。
閣樓前是一小塊空地,可以毫無遮擋的看著湖麵,旁邊連著流碧湖邊的木棧道,元康從前就在這邊釣魚。小廝們在這邊忙活慣了,很快就把釣具都擺好了。
另在一旁起了小灶台,預備著烤魚。
這些事是平常元康做慣了的。但他去年“中了邪”,又把元寧拉進了湖裏,尋常他在湖邊折騰的時候,盛府裏的人極少上來湊熱鬧。
盛元惠和盛元淳這幾日才跟他混熟,眼下才不怕了。
於是很快就分好了工。
陸行舟和常雲去捉魚,元康負責烤魚,元禎和幾個妹妹就等著吃。
“阿寧,你帶他們去我常去的那塊地方,那邊魚多,弄上來一條你就先提過來,我好好給小常展示一下。”
元寧一點都不想跟著陸行舟和常雲去捉魚,這倆家夥,可都是壞家夥,話不投機半句多,最好別接觸,離得越遠越好。
隻是元康發了話,為著大哥的財路,她隻能帶著他們過去。
元寧提著竹簍子走在前麵,陸行舟和常雲拿著釣具跟在後麵。
三個人沿著木棧道走了一截,又拐了一個彎。
“喏,就這裏魚最多,平常大哥都在這邊釣。”
說罷,元寧放下竹簍子,往眼前的湖麵撒了一點米,等到魚兒們都浮出水麵,才坐在旁邊的樹蔭下。
陸行舟拿了釣竿,開始串魚線,掛魚食。
常雲卻覺得太麻煩,將魚竿扔到一旁,嚷嚷道:“拿魚竿釣也太麻煩了,還不如直接抓!”
“抓?用手嗎?”元寧見過元康用魚叉捕魚,但沒見過空手抓魚的。
那魚身滑不溜就的,放在盆子裏都未必抓得住,何況是在湖裏。
常雲沒有回答她,徑直把褲腿和袖子挽起來,直接跳到湖裏去了。
“喂,你不冷嗎?”
元寧從石凳上站起來,跑到棧道邊上蹲著。
還是初春,湖邊的風又大,元寧身上還穿著灰鼠皮的襖子,流碧湖的水不淺,常雲雖然挽了褲腿,卻弄濕了不少。
“噓!”
常雲沒有回答她,而是靜靜站在水中。
等湖裏的魚漸漸平靜下來,他才又往水裏扔了一把米。
他仔細盯著水麵,忽然一個動作伸手紮進湖裏,再出來的時候手上便多了一條黑魚。
正在常雲得意的時候,那魚像學會了飛一般,“咚”地一聲就躥回了水裏。
“哈哈,笨死了,我就說你抓不住嘛。”
元寧以為是他手滑,叫魚跑了,見常雲失了手,頓時高興起來。
常雲卻沒有回嘴,抬起頭望向陸行舟。
陸行舟輕輕挑了下眉,抖動釣竿,把魚線扔進湖裏。
“你再試一次,我剛瞧著你都抓穩了呢!就差那麽一點。”元寧又道。
常雲左右活動了一下脖子,彎下腰,決定重新再試一次。
他看準了時機,伸手便又抓了一條,這一次他吸取了教訓,雙手一齊將魚握得緊緊的,沒留一絲空隙。
“好!”元寧給他鼓起掌來。
正在這時候,常雲忽然覺得手腕一疼,不自覺地就鬆開手。
毫無意外的,魚又落回了水裏。
“陸行舟!”常雲在湖裏咆哮起來。
元寧疑惑得望了一眼陸行舟,不知道常雲吼他做什麽,他明明舉著魚竿什麽都沒做啊。
她沒看出什麽問題,常雲可是看得分明。
第一次,陸行舟拿捏成團的魚食直接把他手裏的魚打出去,第二次,他握得緊,陸行舟就直接打他的手腕。
“嚷什麽,別嚇跑我的魚。”陸行舟微微挑了下眉,抬手將魚竿抬起來,便見一條銀色的大魚出了水麵。
“這條魚好,大哥說它的肉質,最適合烤來吃。”
元寧忙提了竹簍子,蹦到陸行舟身邊去。
陸行舟取下銀魚,扔進竹簍子。
“那我先過去啦。大哥說他要先烤一條給常雲試菜。”元寧歡歡喜喜地提著魚往元康他們那邊跑。
常雲從湖裏跳上來,一臉鬱悶的擰自己的褲腿和袖子。
見陸行舟麵不改色又下了魚竿,常雲實在忍不住了:“我是哪兒得罪你了嗎?抓個魚你都要跟我比賽?”
“嗯。”
常雲沒想到陸行舟會真的嗯,頓時愣了愣:“我哪兒得罪你了?”
“話多,事兒也太多。”
常雲正聽得一愣一愣的。
“不明白?”
常雲搖頭:“沒整明白。”
“以後,離她遠點。”
這下常雲聽得更暈了,完全不知道陸行舟在說什麽。
“誰?離誰遠點?”
陸行舟卻不再回答了。
常雲完全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滿腹狐疑道,“我離誰近了?”
陸行舟卻再不發一言。
常雲像個傻子似的,嘀嘀咕咕道:“我可沒到處說嘴,你的事我都不敢跟人提,我怎麽話多了,再說了,我除了跟你近,也沒跟誰近啊!也就今天幫盛元禎做了個床……”
念著念著,常雲好像突然捕捉到了什麽,“盛元寧!你是說盛元寧?”
陸行舟不置可否,但他的眼神顯然是默認。
“盛元寧,跟你……你跟盛元寧?陸行舟……你……在打她的主意?”
“不行嗎?”陸行舟答得風輕雲淡。
常雲走到他跟前,圍著他轉了一圈,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劈裏啪啦的說一長串。
“你還是陸行舟嗎?”
“你對女人有興趣?”
“你不是要當和尚的嗎?”
“皇覺寺的班你不接啦?”
陸行舟聽得不耐煩了,拿眼角斜剜他一眼,常雲頓時感受到一股涼涼的殺氣,乖乖閉了嘴。
“得嘞,我以後離她遠點。”
陸行舟得了答案,滿意地繼續垂釣,很快又釣上來一條魚。
常雲麻溜上前,把魚從鉤子上取下來,又忍不住嘟囔起來。
“可你不覺得盛元寧那丫頭太小了點嘛……”
說完他趕緊閉了嘴,生怕又惹惱這位爺。
這一回陸行舟並沒有生氣,慢悠悠道:“我可以等。”
常雲一下驚掉了下巴,手一鬆,魚就吧唧一聲砸到木棧道上。
他再也忍不住了,大聲地嚎起來:“啊——”
這邊元寧提了魚回來,元康正準備打理,便聽到那邊傳來常雲的嚎叫。
“不會出什麽事了吧?”元禎有些擔心。
元寧搖搖頭,常雲跟陸行舟在一塊呢,正所謂秦廣王遇鍾馗,都是鬼見愁,要出事也是別人出事。
“剛才常雲自己要下湖抓魚,抓了兩條都失敗了,這會兒肯定又沒抓到。”
“這麽冷的天,還下水抓啊?”元淳驚訝道。
“可能他上火吧。”元寧無奈地撇嘴,懶得去管。
元禎到底是不放心,還是派鬆濤過去伺候一下。沒多久,陸行舟和常雲就回來了,鬆濤跟在後麵提著滿滿的一桶魚。
常雲遠遠的就看見了元寧。
這丫頭雖然年紀小,的確是很美的,隻可惜……
常雲表情複雜的看了陸行舟一眼。
小小年紀就要落入魔爪之中了!
元康見他們回了,便興衝衝的開動了。
他的刀工不錯,熟練的幾下把魚剖開,隻留著一麵連接著,伸手將魚肚子裏的東西一股腦掏出來扔掉,然後將魚放進盛滿井水的桶裏,裏裏外外清洗幹淨,然後放到案板上,用布把上麵的水擦幹。
旁邊還擺著一個小盆子,裏麵早有切好的薑、蔥、蒜,用香油、鹽混在一起。
元康拿了一支毛筆將調好的料把魚裏裏外外刷了一遍,放在大盤子裏碼著。
都湊在一塊圍觀大廚的時候,細葉走了過來。
“姑娘,門房那邊送了兩張帖子過來,一張是給你的,一張是給二少爺的。”
元禎道:“阿寧,你幫我看看吧。”
“好!”
元寧把兩張一齊拿過來。
第一張是宮裏來的。柔淑公主說下月初四公主們要開彩蝶會,花房準備了很多罕見的花卉和幾百隻彩蝶,讓元寧進宮去玩。
自是要去的。
元寧合上帖子,準備看第二張。
然而隻看到帖子封麵的字,元寧就如遭雷擊。
那字瘦挺爽利,如蘭如竹,隻看著字,便仿佛看到那個芝蘭玉樹的人。
趙琰。
“阿寧,怎麽了,誰給我的帖子?”
哥哥的聲音,將元寧的思緒拉了回來。
她忙道:“這不是給你的帖子,門房搞錯了,上麵還寫著元寧親啟呢!我看看是誰來的啊!”
細葉抬眼望著元寧,片刻便會意過來。
“不是門房搞錯了,是我一時情急說錯了,原就是兩張都是給姑娘的,所以管家才讓我去拿的。”
“如此。”元禎沒有深究。
元寧輕舒一口氣,心緒稍稍平靜,她用微微顫抖的手打開了帖子,一邊看帖子,一邊道:“原來是蘊宜姐姐給我的回帖。”
趙琰在帖子裏說,聽聞元禎受了傷,想擇日上門探望。
她給細葉使了個眼色,主仆二人退到屋子裏去了。
元寧將那帖子撕得粉碎,與元禎的藥渣扔到一處。
細葉四處張望,生怕叫人看見,等元寧處置好了,方才問:“姑娘,這帖子可要回?”
“回。就說哥哥傷的重,需要靜養,不便見客。”
“是回給哪一家?”
“趙琳姑娘你還記得吧,就說她家,給她的哥哥,趙琰。”元寧幾乎是咬著唇說下這個名字的。
細葉領了命,立即回去辦。
元寧心中莫名惆悵起來。
元寧不知他幾時與哥哥相識,不過既然帖子到了她的手裏,就絕不可能讓趙琰登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