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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位姑娘天資聰慧,  這才做第一次,就已經做得比我更好了。”楊大娘滿臉堆笑,  對著桌上的桂花糕一頓誇讚。

    元寧的桂花糕加了枸杞子,  一塊塊切得方方正正,看起來晶瑩剔透,而元慈從今日衛國公府的糕點找到了靈感,  把一整塊糕切成了一朵花的形狀。

    雖說不是桂花形的,卻也頗有情致。

    “這是給娘的嗎?”元寧托著下巴問。

    “就你機靈。”元慈嗔她一句,  從荷風手裏接過一個五彩蓮紋食盒,  小心的把桂花糕放進去,囑咐荷風送到正院去。

    除去送給龍氏的糕,餘下還剩了許多,姊妹兩個一合計,便決定給各處的姐妹都送去一碟。

    這樣元柔一盒、元惠一盒、元淳一盒,饒是這樣,也還有剩。

    元寧想了一下,  吩咐絲絛尋了個簡潔大方的食盒,  包了幾塊桂花糕給盛元康送去。

    “他害得你落水,該是他給你送糕賠罪,  怎麽反是你給他送去?”元慈對元寧落水一事依舊耿耿於懷,  見她還給盛元康送糕,  頓時看不下去了。

    元寧不以為意,  “左右都吃不完,  送給大哥一碟又何妨,  我如今已經好了,他卻還在病中,何必還計較,況且上次他已經當麵賠過罪了,還送了東西。”

    想起那隻草編的手環,元寧不禁莞爾。

    元慈見她這般,心下倒也歡喜。

    自己的小妹自然是極好的,不過因著不愛讀書,沾染了不少她素來不喜的內宅女子小家子氣,如今見她心胸開闊,對盛元惠、盛元康都毫不計較,也是真心為她高興。

    忙完了桂花糕的事,姊妹倆才覺肚餓,忙叫荷風擺飯。

    等到丫鬟擺好了四小果碟,便端上來整隻燒鵝。

    元寧和元慈互望一眼,都有些驚訝。

    吃鵝可是一件奢侈的事,雖說很多士大夫家裏都專門養鵝,但盛府一向保持簡樸,烹飪上也追求清雅,隻有宴飲的時候才會吃鵝。

    “夫人說兩位姑娘今日學做點心辛苦了,特意加了一道菜。”荷風見狀,便上前解釋道。

    除了燒鵝,別的還是元慈吩咐下去的三道菜肴和一品鮮湯。

    “荷風,你去取一壺菊花漿來。”

    “是!”荷風應聲退下。

    元寧望著姐姐,狡黠的問:“上次娘不是把你的私藏全都收走了嗎?怎麽還有?”

    “妹妹難道沒聽說過狡兔三窟嗎?”

    姐妹倆一起相視一笑。

    既然佳肴有了,美酒有了,元慈索性讓丫鬟們換了一張應景的桌布,又點了燈籠放在桌上。

    元寧讓丫鬟們都退了出去,隻剩下姐妹兩人對酌,一邊品肴,一邊對酌,此時皓月當空,實在是愜意極了。

    待到兩個人的麵頰上都浮上了紅暈,元寧才放下了筷子。

    “姐姐,有句話我……”

    “直說就是”

    元寧微微點頭,“今日在衛國公府,姐姐跟謝家大哥仿佛格外親近。”

    她問的委婉,也不知姐姐會不會如實相告。

    元慈自斟了一杯菊花漿,一飲而盡,目光定定,不知望著何處。

    靜默了一會兒,元寧往元慈的碗中添了一塊肉,“姐姐別隻顧著飲酒,這燒鵝若是涼了便不好吃了。”

    “親近又如何,那也是從前的事,往後便沒什麽關係了。”

    元寧想起在園中遇見的時候,覺得兩人的氣氛還算好,難道是自己離開後生了什麽?

    見姐姐並不抵觸談論此事,元寧收起了小心翼翼,“我隻問姐姐,可是心儀謝家大哥?”

    元慈的麵色沉靜了下來,又是靜默了一會兒,才緩緩開了口。

    “謝檀那樣的出身,心儀與否根本不重要。”

    雖然元慈沒有正麵回答元寧的問題,可元寧聽出來了,姐姐也是喜歡謝檀的。

    想到上一世自己與趙琰的婚事,也是爹和娘努力為她爭取來的賜婚,元寧道:“謝家哥哥的出身固然高,但國公爺一向與爹交好,姐姐不若向娘稟明心跡。好不容易遇到了心儀的人,怎可輕易放棄?”

    元慈聽了妹妹的話,垂眸笑了,隻是這笑,帶著無盡的無奈。

    “若謝檀隻是國公爺的兒子,我相信我與他還是會有緣分的。可他不僅是國公爺的兒子,更是衛國公府的世子和謝氏一族的宗子,他的婚事,莫說他自己無法做主,即便是國公爺和國公夫人,也做不得主。”她看著妹妹,向來傲氣的臉上掛著些許的淒涼,“你還小,不懂得宗族的榮耀意味著什麽,也不會明白謝氏這樣的家族是怎麽看到宗婦的。”

    宗婦……

    如今的衛國公夫人便是謝氏的宗婦。

    國公夫人出身於本朝唯一的異姓王府,是一位郡主,國公夫人的姐姐,是當今皇後。

    元寧也默然了。

    元慈繼續道:“其實謝檀的妻子,早在他小時候便已經定下了,不過他們這樣的人家,不會把親事公布的太早,為了穩妥都是要等對方已然長成才會走婚娉的流程。我早就從娘那裏聽說了,謝氏這一代的宗婦,屬意的是榮國公府的姑娘。謝氏一族掌著天下的鹽倉,林氏一族掌著天下的米糧,林清是林氏嫡女,跟他這個謝氏嫡子正好般配。”

    她向來以自己出身梧城盛氏為傲,隻是這樣的清貴人家,在權貴們的眼中又有多少的分量呢?

    哪怕爹爹仍舊是朝中大員,謝氏選擇姐姐做宗婦的可能性極小。

    這樣的大氏族隻會與皇家或者是別的大氏族聯姻,以鞏固既有的利益。

    元寧跟大多數人一樣,以為姐姐讀書多了,不通世情,卻不料姐姐看得這般透徹。

    在這樁事上,她的確幫不上姐姐。

    唯一能做的,便是在月下,為她斟一杯酒。

    元慈見元寧臉上一片失落,反而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將來阿寧若有中意的男子,姐姐一定盡力助你如願。”

    元寧斟好酒,正準備端給元慈,聽到她這麽說,卻搖了搖頭:“我沒什麽中意的男子,我的心願,就是爹、娘、哥哥、姐姐,我們一家人都過得平安平穩。”

    她自小就是家裏的嬌女,萬事皆如心意,十五歲嫁給狀元郎趙琰,婚後夫妻恩愛,卻不想他卷進了奪嫡旋渦,犯下通敵賣國的罪行,他逃了,自己身死大理寺,爹娘也被她連累得死於非命。

    沒想到,再次睜眼,竟然回到了從前。

    “趙琰。”

    盛元寧輕輕念了一遍這個名字,旋即閉上眼睛苦笑。

    上天既然給她重來一次的機會,也是老天爺覺得她前世選錯了路,

    這一世,與他不要有瓜葛的好!

    眼下她剛滿十歲,還是盛府嬌養的三姑娘,比起趙琰,更為擔心的,是府中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堂姐盛元柔。

    元寧病倒在榻上的這一個月,盛元柔日日都來看望她。

    看著這個前世把自己一家置於死地的堂姐,元寧每次都恨不得拖著病軀撲過去,親手掐死她!

    隻可惜她在大病中,使不出一絲力氣。

    或許,把盛元柔掐死,太便宜她了。

    唯有讓盛元柔和自己一樣家破人亡、肝腸寸斷,方能解恨!

    “姑娘,把紗簾放下再看吧!”絲絛見元寧又站在窗戶麵前呆,忙拿了一件青緞掐花的外裳給她搭上。

    小丫鬟心裏愁得很,前幾日姑娘意外落水得了風寒,險些熬不過去,若是又吹著涼風可怎麽是好?

    看元寧依舊盯著桂花樹不言不語,絲絛又道,“姑娘,要不我去院子裏剪幾支好的,裝在花瓶裏,咱們坐在屋裏看,好不好?”

    元寧回過神,見絲絛一臉擔憂,回過頭抿唇一笑,“好是好,不過我房裏的花瓶都不好看,咱們上大姐姐那去,問她要一個。”

    大丫鬟碧玉端著果盤走進來,忙放下果盤,道:“姑娘寒氣入體,還是不要出門的好。若是有事,我去請大姑娘過來說話。”

    大姑娘元慈是盛府的嫡長女,前世元寧最怕的人便是大姐元慈,並非姐妹感情失和,隻因元慈是個才女,胸有丘壑,見識境界皆不是一般閨閣女子可比。幼時跟隨父親在書院長大,跟著書院弟子們一同習武,頗有巾幗氣概。

    偏生元寧是個不學無術的,元慈見著了免不得要敲打一番。

    元寧屋子裏的四個丫鬟,原本一個叫胭脂,一個叫翡翠,一個叫珊瑚,一個叫寶釧,元慈嫌棄元寧取名取得俗氣,元寧沒法子,隻好從架子上拿出一本詩集,挑了一《詠柳》,給四個丫鬟重新取名,這才過了關。

    “不了,我想自己出去走走。”元寧的目光中閃過一絲厭惡。

    碧玉見狀,轉身去櫃子裏取了鬥篷,給她披上,正欲隨元寧出門,又聽到元寧說:“絲絛跟著去就行了。”

    碧玉默然退回去,目送著主仆二人一前一後走出院子。

    絲絛跟在元寧的身後,小心翼翼的覷著她的神色,咬了咬唇,終於壯著膽子問:“姑娘,碧玉姐姐做錯了什麽事嗎?”

    往日姑娘最喜歡的就是碧玉,去哪裏都要帶著,有什麽事也都吩咐碧玉。

    可這次病好之後,姑娘看碧玉的神情總是怪怪的,說不上討厭,可也絕對不親近,有什麽事,姑娘也是吩咐自己和別的丫鬟。

    “碧玉讓你來問的?”

    “是我自己想問的,”絲絛急忙搖頭,“姑娘,碧玉姐姐是真心為著姑娘的,這兩天她連飯都吃不下,一直掉眼淚呢!”

    元寧的眉間閃過一抹冷意。

    若不是重活一世,又怎麽會想到,最得她信任的碧玉,會在大理寺作偽證,指證爹爹也參與了謀逆?

    這會兒元寧身子尚未痊愈,否則現在就要料理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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