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

    “顧叔叔！”

    顧徵和安溪齊齊叫道, 皆臉露喜色，特別是安溪。顧廷川在的時候沒有感覺，他一走, 安溪突然覺得顧家老宅連風都變得鋒利起來。雖然顧徵也很好, 但他畢竟年紀小，不如顧廷川給人的感覺那麽可靠。他一出現，好像天空都為之一亮。

    “怎麽回事？”顧廷川問。他看到他們是從堂屋出來的。

    顧徵的唇動了動, 沒有說話。安溪先說了：“有個叫辛薇的阿姨來了, 她，嗯, 好像不太高興，奶奶就叫我們出來了。”

    顧徵飛快看了顧廷川一眼。

    辛薇會高興才是怪事。顧廷川離婚多年, 家裏一直熱切期盼著他能再婚。可是顧廷川一直不鬆口, 無論是長輩介紹的還是自己主動湊過來，通通不感興趣，讓大家非常頭痛。後來出乎意料地，辛薇主動湊上來。

    辛薇是辛家一支和主支關係極好的旁支的女兒，比顧廷川小了十歲, 名校畢業，外表亮麗, 是顧家的長輩從小看到大的，又是顧廷川發小辛延的堂妹, 小時候經常追在一幫世家哥哥們身後跑, 是少數顧廷川會和顏悅色對待的女性之一。誰也沒想到她早早已經對顧廷川起了心思, 隻是礙於年紀相差較大，顧廷川結婚的時候，她無能為力，甚至因此傷心到出國，把全副精力投注在學業上。

    再回國時發現顧廷川已經離婚，還對再婚一事興趣缺缺，身邊沒有女人，辛薇便覺得這是上天垂憐，專門給她機會成全她多年苦戀。

    她也聰明，想方設法進了顧廷川的公司之後，才一點一點對外吐露風聲。

    長輩們本來並不看好，但辛薇的心意暴露後，她居然沒被顧廷川趕出公司。之後他們有意無意為兩人創造機會，顧廷川的反應不鹹不淡，但也沒有拒絕。這已經是顧廷川離婚後對女人最好的反應。大家精神一震，開始樂見其成。

    連辛薇自己都覺得，她對於顧廷川來說是特別的。

    所以每次看到顧徵，她都會擺出一點繼母的架子，試圖彰顯自己的身份地位。因為顧廷川對獨子的冷淡人盡皆知。辛薇大概以為她會和顧廷川再有孩子，便對顧徵有些看不順眼。當然，沒正式成為顧太太之前，她不敢太過分，在其他人麵前對他還是一副和善慈愛的長輩臉。

    和顧廷川的父子關係緩和之前，因為這個女人，顧徵對自家老爸看女人的眼光感到無語，認為他眼瞎了才會喜歡這種蠢貨。但這也不奇怪，有前車之鑒在，他的生母郭秋雲也不見得有多聰明，顧廷川不照樣和她結婚了？可能顧廷川就是偏愛這一款的女人，至少省心。

    反正如果顧廷川和辛薇真的結婚了，他肯定不會和他們一起生活。他們日後生多少個孩子，都和他沒關係。

    但和顧廷川的關係緩和，對他的了解增多之後，顧徵就知道顧廷川根本沒有看上辛薇。

    他隻是在大家都看好辛薇，合力把她往他身邊推時，冷眼旁觀，沒有明確開口拒絕，以此堵住了大家的悠悠催婚之口。

    他就和辛薇保持著一個不遠不近的距離，拒絕更進一步。長輩們不敢狠逼他，怕他連辛薇都徹底拒絕。而辛薇則抱著一點希望，不願意放棄，期望用自己的誠意和堅持打動他。

    這種情況已經持續了足足兩年。

    現在顧廷川掉頭喜歡上別的女人，還把女朋友的女兒帶上門見家人。辛薇自然要上門討個說法。

    顧徵不知道林婧對辛薇的存在知道多少，但被安溪知道了，肯定不是一件好事。

    他心裏有些矛盾，既想看顧廷川的好戲——機會實在難得，又不想顧廷川和林婧之間的關係產生波折——他不想看到大人吵架，而且安溪會不開心。到了這個地步，他還是希望顧廷川和林婧能在一起。

    顧徵悄悄打量顧廷川的臉色，想知道他聽到辛薇這個名字之後的反應。

    但這麽一打量，除了發現顧廷川的臉色很不錯，眉目飛揚，仿佛年輕了幾歲之外，其他什麽也看不出來。

    等等，他好像心情也不錯？

    他在高興什麽？因為辛薇來了嗎？

    顧徵的臉，因為這個猜測微微黑起來。

    顧廷川沒理會兒子的臉色，輕輕問：“你們的行李都收拾好了嗎？”

    “都收拾好了。”

    “放在哪裏？”

    “在堂屋裏。”

    顧徵不吭聲，安溪便一一回答顧廷川的問題。

    顧廷川說：“進去拿行李，我們打個招呼就走。”

    他領著顧徵和安溪進堂屋，對裏麵弩拔弓張的氣氛視而不見，神情自若地朝眾人微微頷首當打招呼。

    “訂了五點的飛機，我們先走了。下次有空再回來。”顧廷川對顧老爺子和顧母說，言簡意賅。然後示意管家拿走顧徵和安溪的行李。

    堂屋裏的人都有些反應不過來，顧母下意識說：“路上小心，注意身體。”

    “嗯。”顧廷川應了一聲，牽起安溪的手，拍了拍呆愣的顧徵，轉身就走。

    全程和辛薇無交流，眼神一掃而過，毫無波動，仿佛兩人沒有任何關係。

    辛薇瞬間崩潰，尖叫一聲衝出去擋在顧廷川麵前：“廷川哥哥，你不能這樣對我！”

    顧廷川蹙了蹙眉，警告道：“辛薇，你自重。”

    “什麽自重？我等了你這麽多年，你怎麽能說走就走？你對得起我嗎？”辛薇紅著眼指控。

    顧廷川正色道：“辛小姐，你是九韻集團旗下子公司的秘書助理，我是九韻集團的負責人。我和你連上下級的關係都算不上，更不用說其他關係。再一次，希望你自重。”

    “你明知道我喜歡你，我一直在等你娶我！我才是你的未婚妻！”辛薇不敢相信他居然三言兩語就想和她撇清關係。

    顧廷川平靜說：“是嗎？很抱歉，我不知道。我也不喜歡你。”

    辛薇隻覺得眼前一黑，氣急敗壞道：“你！你狡辯！你怎麽可能不知道？全世界都知道！”

    顧廷川道：“請問，你什麽時候向我明確表白過？請問，我什麽時候給過你我和你在一起的錯覺？我又是什麽時候承認過你是我的未婚妻？”

    辛薇被堵得啞口無言。

    對，她的確沒有向他正式表白過。她哪裏敢？萬一被拒絕了怎麽辦？但後來她放出風聲，大家都知道了，他不是沒反對嗎？這種心照不宣的事，沒反對不就是默認嗎？

    她是唯一得到顧家長輩認可，能靠近他的女人，這還不夠嗎？

    “可是、可是大家都知道……”

    “那麽，誰給你認可，你就去找誰。”顧廷川清清冷冷道，“我和你沒有任何關係。”

    “夠了，小五。”顧老爺子聽了一會兒，不得不開口。

    辛薇到底是他們看著長大的孩子，顧家和辛家的交情也不錯，別讓辛家的女兒太難堪。

    顧廷川對上顧老爺子的目光，態度淡然又坦然。

    顧老爺子看著他，氣也不是，不氣也不是。

    他們必須承認，整件事確實有一廂情願的成分在。顧廷川自小身體不好，是他和妻子最掛念的孩子。他成年後對娶妻生子沒興趣，他們為他操碎心，覺得沒個知冷暖的人陪在他身邊照顧他不行，所以從顧廷川的前妻郭秋雲到辛薇，背後都有他們推波助瀾。

    顧廷川妥協過一次，到第二次，態度便變得強硬起來。他們念叨多年，希望他能軟化，改變主意，顧廷川一直非暴力不合作。

    直到辛薇把風聲放出，顧廷川沒有反應，大家以為有戲，積極配合，於是越傳越開，似乎真有這麽回事，顧家五少好事將近。

    但他們在這邊造勢，剃頭擔子一頭熱，那邊顧廷川默默無聲，把他對辛薇的“特別”維持在一個度，從未改變。

    要說這個表態不明顯，似乎還給人一點希望，那麽顧徵出事，顧廷川毅然決然帶著他離開，絲毫沒有考慮半點辛薇的感受，就如當頭一棒，打醒還沉浸在小兒子終於願意接受第二個女人欣喜中的他們。

    顧廷川在青葉市留了將近一年，完全沒提起過辛薇。兩人唯一一次接觸，還是辛薇受了兩老的委托去送中藥，不但沒見麵就匆匆被打發，還牽扯出中藥事件，讓人懷疑了她一把。

    這時他們才發現辛薇害怕顧廷川。

    她對顧廷川的感情根本不是正常女人對男人的感情，而是類似粉絲對偶像的崇拜迷戀。辛薇渴望顧廷川，希望得到他的垂青，會妒忌其他接近他的女人，想獨占他。但當她靠近顧廷川的真人，她又膽怯，無法違抗他，更別說主動追求。

    所以弄了半天，全是白費功夫。

    叫顧老爺子和顧母都尷尬不已。

    辛薇算是他們推上去的，不能不負責。他們早已經和辛家溝通過，互相取得諒解，這段時間以來也不斷淡化這件事，切斷辛薇得知顧廷川消息的通道，也明示暗示過許多次，想讓她放棄這段無望的感情。

    沒想到辛薇見他們改變態度，轉頭便和他們的兩個兒媳婦聯係上了。

    本來顧廷川交了女朋友，還帶女朋友的女兒來顧家老宅玩的事，不該讓辛薇知道。

    現在她知道了，上門來鬧，把顧家和辛家息事寧人的意圖鬧沒了。

    顧廷川還擺明態度，甩手不管，完完全全撇清關係。顧老爺子和顧母都如啞巴吃黃連，多少意識到這是小兒子秋後算賬。

    擺了辛薇這個烏龍，顧老爺子亂點鴛鴦譜的心思也淡了。都是老朋友家的孩子，他們可得罪不起。

    “如果沒有什麽事，我們先走了。”無視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辛薇，顧廷川說。

    顧老爺子想罵人，但礙於安溪在場不好出口，隻得擺擺手道：“走吧。”

    聽完顧廷川和辛薇的對話後，安溪便一直板著臉，看著顧廷川欲言又止。

    出了顧家的大門，她再也忍不住問：“顧叔叔，您真的和那個叫辛薇的阿姨沒關係？”

    顧廷川認真看著她，再三保證：“沒關係。”

    安溪咬著唇，定定盯了他一會兒，才勉為其難道：“好吧，我相信你。不過，我還是得告訴媽媽。”

    顧廷川從善如流點頭：“當然。”心裏想，他有四個小時的時間令安溪忘記這件事，他該怎樣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