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晨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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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盞哼著歌點頭, 洗筆,在盤子上找了塊空白的區域調蘋果的亮麵。
正準備挖一團白顏料, 發現孫宏拿出了自己提前準備好的刮刀。
林盞:“意欲何為?”
“哇,都會說文言文了, 真厲害, ”孫宏拍著馬屁,舉起空掉的果凍顏料盒子, “我白色用完了, 來找你借一點……”
所有人都深諳畫室的規矩:借出去的顏料潑出去的水, 是還不回來的, 尤其是白色。
白色是畫色彩要用的最基礎的顏色,大家一般都是買一大盒屯著。
不是美術生, 是不會懂得被人挖走一大團白顏料時,內心的痛苦的。
這種感覺就好比是, 你新買了一個漂亮的本子, 轉眼就被人撕了一半走……
齊力傑在一邊笑罵:“孫宏,你也太黑心了, 借一點就算了, 你還直接拿空的盒子去挖!”
“盞姐不會介意的, ”孫宏對她的稱呼隨著環境變化而改變, 此刻有求於人,他轉頭跟林盞打商量,“是吧?”
林盞不置可否,隻是跟他說:“孫宏,你有沒有聽過一句名人名言?”
孫宏洗耳恭聽:“啊?什麽?”
林盞哂笑:“挖我白顏料者,雖遠必誅。”
孫宏身子一抖,動作卻特別敏捷,他伸手就挖了林盞盒子裏的一大勺白色。
“……這是哪位名人說的,我咋沒聽過?”
林盞微笑,緩聲道:“富蘭克林·盞。”
看孫宏沒說話,她問:“怎麽,不服?”
孫宏點頭哈腰:“服服服,五百個大寫的服。”
///
下課的時候,孫宏來找她聊天。
“馬上十一小長假,你想出去寫生不?”
“跟學校還是自己去?”林盞問,“全班嗎?”
孫宏:“不啊,就我們幾個。”
林盞:“寫生有什麽意……”
孫宏:“齊力傑可能會叫上張澤,然後張澤可以帶上沈熄。”
林盞立刻改口:“那就這麽愉快地決定了。”
晚上回家的時候,林盞還是不大放得下心來。
她攛掇齊力傑:“你到時候回去幫我問問張澤,沈熄到底能不能來啊。我總覺得他不願意參加這種集體活動。”
齊力傑:“好,我到時候問問。”
///
張澤雖然沒有接收到齊力傑的囑托,但他已經很盡力地去勸說沈熄了。
——譬如此刻。
吃飯的時候,張澤跟葉茜打著商量:“阿姨,我們十一小長假想出去玩,您同意沈熄去嗎?”
沈熄:“我不想去。”
葉茜一聽,卻是連連點頭:“可以啊,熄熄一貫不喜歡出去玩,天天待在家裏,我都怕他發黴了。放假正好,你們帶他出去散散心,注意安全就行。”
沈熄無語凝噎:“媽,我真的不想去。”
“去吧,”沈肅說,“你現在才高二,還不忙,等到你高三,想去也沒時間去了。而且這種機會少,跟著朋友去交流一下感情,也鍛煉一下自立能力。免得每天在家,你媽什麽都給你準備好了。”
沈肅一貫不愛說話,一說話就是毋庸置疑的語氣,而且每句話都有道理。
沈熄不做聲,心裏想的卻是,下次張澤求他,也不讓他來家裏吃飯了。
說不動他,居然去說服葉茜和沈肅。
假如不去,那個假期兩人絕對要喋喋不休,這麽一想,還是隻能去了。
吃完飯,送張澤回家時,張澤笑著安慰沈熄:“你就當是陪我啊,到時候我也沒幾個熟人,多孤單。”
沈熄不想理他:“沒熟人那你還去?”
張澤蹭蹭鼻子:“跟同學們聯絡感情啊,還能出去玩,多好。”
沈熄:“……”
張澤:“再說了,你那麽喜歡看畫展,到時候三班那幾個高材生要在那裏寫生,豈不是可以大飽眼福?”
說到這裏,沈熄的表情才稍微柔和一點。
張澤趁熱打鐵:“聽說林盞畫得真的特別好,我覺得一定是你的菜。”
“去吧,肯定挺好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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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不到準確消息,林盞隻能親身上陣。
自從加了好友之後,她就開始充分發揮作為女生細致的一麵,給他發第二天的天氣預報,提醒他帶傘加衣服。有時候也會和他分享周圍開了什麽新店鋪,人少又好吃。
給自己打足了氣後,她給沈熄發消息。
——【聽說你十一要去露營?】
沈熄很快看到她的消息,“不想去”三個字在對話框裏反反複複地磨,寫了又刪,半天,留下了最後一個字。
【去。】
林盞:【真好,聽說那邊到了晚上,星空特別美。有機會我們可以一起看啊。】
她心裏想的是,沒機會創造機會也要和你一起看。
一起看?
沈熄無動於衷,隻覺得到那時候她的話大約也還是很多,比天上的星星還要多。
況且,他對星空這種東西,不太感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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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期盼的時間總是過得快,隨著告家長書的發放,十一小長假即將來臨。
要出發的前一晚,沈熄拿出手機,總覺得缺了點什麽。
手不受控製地在搜索欄上敲下一行字,找到了那個地方看星空的攻略。
……
他想,他今晚大概是太無聊了。
他確實不怎麽愛看星空,還是和林盞一起。
葉茜幫他一起整理行李,把那個專用的望遠鏡裝到背包中,最後確定一次:“就這些了吧?”
拉鏈拉上,呲的一聲悶響,沈熄突然出聲製止:“等一下。”
葉茜:“怎麽,還差什麽?”
背包隻剩下一個小口,即將合攏。
沈熄把東西塞了進去:“還有這個,一套的。”
他的背包裏,兩副望遠鏡,匯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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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幫人在孫宏和齊力傑的安排下,一起去了山上,這座山在W市享譽已久,儼然成了W市的一個活招牌。
因為沒有預料到路上堵車堵得厲害,導致他們到目的地時,已經是晚上了。
孫宏和齊力傑有經驗,他們經常出來玩,這座山也來過許多次了。
大家決定先睡一晚上,等第二天再正式開始寫生和遊玩。
男生們和林盞一起搭好了帳篷,分好之後,大家就各自先住進去了。
林盞跟鄭意眠一個帳篷。
山裏頭確實很安靜,安靜得蟲鳴鳥叫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鄭意眠累了,率先躺在一邊睡著了,林盞枕著手臂,閉眼聽著外麵的聲音。
那是種極度安寧與和諧的聲音,一閉上眼,她就想到梵高的《星空》。
她突然想到自己那幅沒有完成的畫。
……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才能創造出一幅代表作。
但當務之急,是要先應對好林政平安排的每一次比賽吧……
一想到比賽,林盞就心煩意亂,原本醞釀好的一點瞌睡也無影無蹤了。
她平躺著睜開眼,近乎放棄地盯著帳篷頂。
大概又要失眠了。
在床上掙紮了半小時,林盞決定出去透透氣。
起碼還有夜空可以看。
一拉開帳篷,迎接她的並不是預料中的黑暗,而是一團跳躍的火光。
那種心煩意亂,像浮萍一樣紛雜的心緒,在看到火光旁的人之後,全部消失了。
沈熄坐在火堆旁邊,像是在嚐試著生火玩玩。
橘黃色的光把他的臉映照清晰,每個五官都像刻出來一樣立體,他低垂著睫毛,睫毛在臉上投下誇張的陰影。
也許是顏色使然,又或者是這個人就有種讓她心安的能力,林盞心一暖,居然有種想要流淚的衝動。
太多次一個人麵對那種洶湧的情緒了,從來沒有哪一次失眠,她能夠在睜眼後,找到一個可以說說話的人。
她走了過去,問沈熄:“你怎麽還不睡?”
“車上睡過了,”沈熄說,“不困。”
“聽說像我們這種覺比較少的人都比較聰明。”她不動聲色地拉近兩人距離。
沈熄低著頭擺弄火星。
林盞在他旁邊屈膝坐下:“你怎麽突然生火啊?不怕把這裏燒了嗎?”
沈熄:“無聊,剛好發現了一點原料,就試著生了。火不大,不會有安全問題。”
林盞笑著把頭擱在膝蓋上:“試著生什麽?”
沈熄:“……”
這問的是什麽問題……林盞暗自啐了自己一口。
半晌,她鼓起勇氣問:“生氣了嗎?”
沈熄:“沒。”
習慣了。
林盞:“那你怎麽證明你沒生氣啊?”
也許是漫漫長夜,總要找點東西打發時間,沈熄難得想跟她聊兩句。
“你想我怎麽證明?”
林盞舔舔唇,又眨眨眼:“那……你叫聲小甜甜來聽聽?”
接二連三的驚喜在她身邊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