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23號，是繼高考之後的又一次全民小高潮，因為今天將公布成績。

    體驗了近十天的網管生活，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堅持下去，因為這種日子真是太難熬了。他對網管這個職業有了重新的認知，本來還以為像《全職高手》裏寫的那樣：美女店長、不用送煙送點卡、沒有卡頓的機器也沒有鼠標鍵盤不好使的時候，果然童話裏的故事都是騙人的。

    龍揚這幾天的晚上都是在昏暗的燈光下度過的，他對這些倒是不在乎，唯一讓他厭煩的也就是煙味了。外設壞了並不是最浪費時間的，去前台給他換台機器就好了，但是最難受的還是客人讓你替他打遊戲，他出去接個電話……（輸了算誰的）

    龍揚這些天都是回家吃飯，早上6點後回家睡覺，他偷偷問胖姐自己不在網吧吃飯能不能給漲點工資，結果卻是胖姐撇了他一眼：

    “你未成年的事我都沒說什麽呢，不扣你錢都好不錯了，還想加錢，別想了，當我親戚是收費的。”

    龍揚竟也是無言以對，無論怎麽說他這個年齡就是做不了假的。

    這一天，龍揚中午醒來後來到客廳準備吃飯，發現一家子的氣氛都是比較沉重，媽媽看起來很不對勁，龍揚仔細一看，眼睛還是紅的，看樣子是剛哭過。

    “媽，怎麽了？”龍揚問道，順便瞅了一眼坐在沙發上的爸爸。

    “媽？”媽媽不說話，還是那個呆滯狀態，好像還沒緩過來神。

    “成績出來了。”爸爸這個時候突然說話了，嗓子裏好像壓著一股氣，說話都很僵硬。

    “啊？那查到我多少分了麽？”龍揚也是一震，自那天從考場裏出來後，他就已經把自己置身事外，撇清了這一切有關學業的負擔。

    媽媽還是沒有說話，把手機遞給了龍揚後慌忙躲進了臥室裏，看樣子是又要哭了，做家長的總是不想在孩子麵前哭。

    接過手機後，屏幕還亮著，上麵就是一條短信，是考生龍揚的成績：

    403分！

    龍揚看到這個數字的時候，感覺眼前都是一片紅幕，整個世界都好像是在紅色鏡片後的樣子，沒有顏色，沒有感情，明明是兩隻腳都踏實地站在地上，此時卻是有些站不穩的感覺，自己的眼睛更是像是充了血。

    2016年的吉林省高考二本線是402分，龍揚卻隻打了403分，驚險地過了二本線一分，但是這一分有價值麽？

    龍揚扶著衛生間的牆，就在那裏靠了一分多鍾，他的心路曆程是很複雜的，每個人看到自己高考成績的那一瞬間都會思緒萬千，回憶很多。龍揚此時一眼十二年，從小到大的學習生涯都曆曆在目，有苦有甜，有一群一起大笑的同學兄弟，有每天晚自習放學後來開門接待龍揚的媽媽，還有那個一直相信他的爸爸……他明白了媽媽在看到分數的那一刻是什麽反應，是那種從心底湧出來的眼淚，有失望也有挫敗感，但是她解脫了，她現在不需要再繃著那根神經，可以暢快地哭出來。

    龍揚靠在那裏發呆了好久，爸爸也沒有去看他，似乎在思考著什麽，此時他的心裏也可能在鬥爭，但是路要往繼續往前走，他會看開，但是龍揚什麽時候能想通呢?

    龍揚拖著自己麻木的身軀撲在床上，也有想哭的感覺，但是他又沒臉去苦，是他，把這一切都搞砸了，他此時再去哭就像個懦夫。

    他就在那發著呆，想著事，不知不覺就又睡著了……

    再一次醒來的時候，他似乎因睡眠減輕了這一切的自責與痛苦，但是他畢竟還沒達到忘了的地步。他收拾了一下心情，又一次打開房間的門走了出去，卻發現這次是另一個景象了。

    媽媽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看電視，爸爸卻是在衛生間洗了洗手，看到出了門的龍揚，也是笑著對他說：

    “兒子餓不餓，咱們出去吃吧，慶祝你的高考結束。”

    ？？？？？

    龍揚還沒反應過來，他又看向媽媽，媽媽還是沒有什麽表情，但是她的臉上已經沒有了那副沮喪，她起身回去收拾了一下，看樣子是要出去吃飯的。

    “走吧，收拾一下，出去吃。”媽媽從臥室取了包就打算要出去吃了，留龍揚一人在那裏發呆。

    他這是怎麽了？家裏人又是怎麽了？怎麽感覺剛才隻是做了一場血色的夢？那這也許是他做過最可怕的夢了，他還是難以置信，試探性地說了一句：

    “可是，我考成這個樣子…”

    “哎，不要說這個啦，都過去了。考得挺好的了，之前也沒想到你能考上本科。”爸爸拍了拍他的肩膀，看樣子他的確是對他挺滿意的。

    龍揚聽到後，心裏也極不是滋味，但是也緩過來了，看來爸媽接受了這個事實，而且他們很快就想通了，那麽他現在懊悔還有什麽用麽？況且，龍揚最心底的想法是不後悔的，盡管他自己的覺得這很荒謬，但是他真的有這種想法：如果再重來一次，他的人生還會這麽走。

    隻不過，這個想法是社會所不認可的，他可能永遠都不會說罷了。

    一家人開車去黃龍東街吃了烤肉，吃起飯來氛圍就融洽了不少。爸爸勸著孩子不要在意這些，按照他高二之前的表現來說，爸爸根本沒想過這個孩子能考上大學。但是通過高三一年的努力，他沒有辜負家裏的期望，考過了二本線，這是值得慶賀的。媽媽也說話了，她說她很滿意龍揚，從小到大沒有什麽不良嗜好（抽煙喝酒），沒闖過大禍，是媽媽心目中的好孩子。

    龍揚語塞，感動地不知道說什麽，爸媽承受了這麽大的打擊，還要來安慰他，他真覺得自己不是個合格的孩子，他甚至對自己的信仰產生了動搖，遊戲真的是害了他麽？

    這頓飯吃得很快，大家其實吃得都不是很盡興，但是每個人的臉上都為對方掛著笑容。

    “現在知道了分數，咱們應該想想報考的事情了。”龍揚的爸爸說道。

    報考，是上大學前的最後一道關卡。有人說考的好不如報的好，報考能決定你最後的歸屬。龍揚知道這個說法，也是被安慰了一下。不過他也很客觀，他的這個分，雖然表麵是過了二本線，但是真的能走上二本麽？可能更大的可能性是走一個好一點的三本吧。

    “對，咱們就去我同學王紅旗那報吧，他都弄了好多年報考了，在全縣也算比較出名的了。”媽媽說，她是小學老師，但是她也有很多老師同學，這個王紅旗就是他的高中同學之一，現在是黃龍第三高中的副校長，在報考方麵比較權威。

    晚上，他和胖姐請了個假，因為要報考所以隻能麻煩趙哥再幫助看下一樓顧客了，平時的晚班是一樓歸龍揚管，趙越看著二樓。胖姐雖然體型凶悍，但還是很通情達理的，準假後還給了龍揚一個祝福，龍揚也是笑著謝謝。一家人就在晚上8點的時候去了王校長家裏，因為他從早上開始就收到了各種報考協助邀請，顯然這個隊已經排到了晚上8點。

    “嗨！老同學，我來找你幫忙了，我兒子今年考的大學，你幫我們看看這個分往哪報好。”媽媽在和老同學見麵也是很熱情的樣子，但是他們也好久都沒聯係了，這是突然想起了這個能幫上忙的人，特地來家門拜訪，爸爸和龍揚在後麵還拎了好多禮物。

    “哎！老同學，來啦，你說來就來唄還拿啥東西，來，先坐。”王校長也是熱情，畢竟人家熱臉湊了過來，你不能還一個冷屁股過去吧。

    “嗯…吃點西瓜，天這麽熱。”

    “不了不了，為了孩子的正是來的，先看看他吧。”媽媽說著。

    “嗯，那孩子今年打多少分啊？”王紅旗是多年地經驗老手，自然知道這第一問是很影響人心情的，所以他盡量是笑著積極地去問，不讓孩子和家長們感到尷尬。

    “唉，剛過二本線一分，你看看這孩子能往哪走，反正能走上就行了，我們都可以。”媽媽也是笑不太起來了，硬著頭皮說了龍揚的分數。龍揚也是不想這麽丟人，巴不得考試的時候能多用用心，多打幾分來撐直了媽媽的搖杆，讓媽媽有充足的底氣去說這件事情。

    “哦，那不錯呀，能報很多學校呢。”王校長對孩子表示了肯定，其實他這種給六百多分的報考很多次的人什麽沒見過，這種分數就是雞肋二本，實際上還是要走三本的分。報考的人最主要的目的是要讓孩子穩定走上學校，其次才是報得多好。所以這種人都是求穩的，不會去賭，403分的確可以報二本的學校，能夠走個冷門二本，也許能走運鑽個空子進個中等的二本，但是他們多數情況不會考慮這方麵，因為，最終的目的還是穩定送走，沒被錄取上是要退錢的。

    “嗬嗬……”爸媽也是跟著陪笑。

    “那孩子是想留在省內啊還是去省外讀書？”

    “省外，我要去南方上大學。”龍揚毫不猶豫地說著，這是他的夢想，隻有大城市才能有更大的空間去闖蕩，反觀在這東北，他想學習的專業也是不受重視的。

    “哦？那你有自己感興趣的專業麽？”王校長有點詫異，因為，不管是六百多分的學生也好，四五百分的學生也好，在對自己的未來規劃上大多是一片迷茫，他們也不知道去哪裏，學什麽，以後去做什麽，他們之前都隻忙著學習了。

    “計算機。”龍揚還是不假思索地回答了。

    隻有電腦才是他最熟悉的，從4歲開始，一直到現在，計算機陪伴他最長的時光。如果說除了計算機，那麽其他專業對他來說都是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