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章五十八 蘇家少年有話要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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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幕遮講得自然不是自己的故事,而是編造出來莫須有的故事,隻不過這裏麵穿插了一些自己的經曆,所以顯得有些真實。
陸曳兒自然將信將疑,謝東東更是覺得蘇幕遮是有心人安插到自己身邊來的,目的就是為了把淵陸兩姓之間的水攪渾。可是其他人就沒有那麽多心思了,便是一向有些冷傲甚至木訥的雨晴都聽得目不轉睛。
蘇幕遮從小便跟著師父走南闖北,直到八歲才定居上京城。正所謂一方水土養一方人,這上京城最出名的幾項裏,就有一個曲藝在裏麵,本來也就是一些人茶餘飯後邊唱邊說的一種小玩應,直到大家都承認了這種形式,專研的人多了,才逐漸成為了一種上京城獨有的藝術。承源酒樓當初走得就是高雅的路線,這說書和小曲自然都是少不了的。而這說書和小曲,合在一處,又衍生了多種多樣的表演形式,這就是曲藝。像評書,單弦,竹板快書,京韻大鼓,梅花大鼓等等表演形式,如遍地開花般,在上京城的大街小巷裏爭香競豔。
蘇幕遮本來就是有些眼界的孩子,隨師父肖白走南闖北時便對江湖傳奇格外的感興趣,等到了上京城之後,覓著個功夫就會走街串巷去誰家樓子裏聽上那麽一段。如果剛好是自己所在的承源酒樓今天請了人來表演,那他肯定是拿著塊抹布在大堂裏磨磨蹭蹭,哪怕頂著老板的怒火也要聽個完整。
所以蘇幕遮對講故事並不陌生,所以陸曳兒才會在幾天車廂裏的相處後,決定嶽安城第一場就讓蘇幕遮上台,變成傳奇劇的又一個創新。
蘇幕遮起先還是正經八百的說書,可這說著說著,不知道哪幾句就壓到了韻腳,於是幹脆唱了起來,並自己用筷子打上了拍子。隨緣劇場裏的老樂師們那都是行家,吃飯的家夥平日裏都是隨身背著從不離身的,這聽了兩句便聽出了是平調的“蓮花落”之後,手癢難忍地紛紛解開了背後的行囊,吹拉彈唱這就響了起來。
“若說那蘇家小子,身世怎恩怨多波折,莫提那前塵舊怨,隻想著來世少艱難”蘇幕遮唱及此處,徒然挺直了腰板,側身一手負在身後,一手揮袖從臉上抹過,作拂去眼淚狀。本來是戲裏常用於小女兒拭淚的動作,竟然被他稍加修改,就做出一副灑脫少年郎的模樣。這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一時間,掌聲、叫好聲、加油鼓勁聲此起彼伏。蘇幕遮年紀不大,在他們眼裏,即便是勝過那個不知哪裏冒出來的高手拓跋尹,在隨緣裏,他依舊是一個開朗的少年,一個有潛力又討喜的後生晚輩。即便昨夜之後,眾人或許會對田汕老人生出更多的敬畏之心,可是人家的年紀地位在那裏。蘇幕遮年紀輕輕,又怎麽能夠得上敬畏二字?最多也就是尊敬疼愛,一九分開罷了。
楚兮邊聽邊磕著碟子裏的瓜子,看到眾人叫好時的樣子,不屑的撇了撇嘴,低聲嘀咕道,“討巧賣乖你倒是個行家。”
蘇幕遮其實並沒有大家看上去那麽輕鬆,隻不過是向著“這關過不去,以後可就不好混了”,所以硬撐著表演罷了。他昨夜身體心神無不遭受了很嚴重的創傷,短短的一個上午,他本不應該能下得了床。並且陸曳兒的本意隻是為了振奮一下隨緣劇場的士氣,順便把這群下了舞台就是八婆閑漢的人們支開,給蘇幕遮更為清靜的環境修養身心。可是他終究是少年心性,昨夜那場離奇且險死還生的經曆,在他心中化作驚濤駭浪,久久激蕩在懷,又哪裏靜的下心好好養生,於是在對羅小梨苦苦哀求之後,被用了些能振奮精神緩解疲勞的藥,這才能跟著眾人來到此處。
除了羅小梨那些神丹妙藥外,經曆昨夜種種,他於內視界裏,又看見了那顆源自“帝心八荒訣”的螢火,並且隱約能感覺到,這顆螢火散發著的光和熱,是確有其實的光熱,雖然在自己仿佛無邊夜幕的內視界裏顯得極其渺小,但是即便在視覺上再可以忽略不計,他終究都是存在的。那些光熱發散在那片無邊夜幕裏,可實際上這些光熱全都進入到了他的四肢百骸,在一點一點的修複他所受到的創傷。上一次在承源酒樓裏,他將這顆螢火粉碎,化作一片光粉散落在自己身體各處,然後便出現了很奇妙又很恐怖的事情。本以為下次再見到這顆螢火,怎麽也要再修煉個幾年,沒想到這麽快便能見麵,而且這顆螢火明顯要大上了一圈,他在開心的同時不免又有幾處疑惑。
難道並不是自己在“帝心八荒訣”上再無寸進,而是以自己目前的身體,隻能容納他的這一顆螢火?聯想到上次羅小梨在他碎裂螢火之後,給他的診斷,他覺得這很可能就是事實的真相了。所以接下來是如何讓自己體魄變得更強,從而可以容納更多的螢火,最後形成燎原之火才算大成?
蘇幕遮自以為已經靠近了真相,其實他並不知道,這隻是冰山露出水麵的一角罷了。
蘇幕遮的蓮花落唱完,把自己編造的身世也就說完了。按照他所講,他的爺爺年輕時曾是煜國密探的一員,也是為數不多能安穩退下來的老人。隻是不知怎麽身份就被泄露,遭到仇家的殺害。而自己從小跟爺爺學藝,更是在小時候遇見了世外高人傳授自己一些屏氣凝神的法門,所以才能在黑夜中與拓跋尹遊鬥上一場,並且自始至終隻想著拖延時間然後回來認輸,打打對方合一境大高手的臉。隻是自己畢竟境界實力都不如對方,哪怕是自己用計多占了對方點便宜,但隻要是對方憑實力而非是隻用黑夜中的本事較量,那殺他也隻是一會兒的功夫,這也是他事先高估了自己。
沒想到最後關頭,他們兩個人先後掉落在聽雨軒中,蘇幕遮在摔落的時候看見了半空中有一根絲線,直覺告訴他不能直接接觸,於是身體本能的選擇避了開來。沒想到拓跋尹追殺他心切,沒有看見那根詭異的絲線,用脖子撞了上去,最後屍首分離橫死當場。
眾人聽時,時不時的就會發出驚呼,尤其是楚兮聽到最後絲線那裏,格外誇張的雙手捧心,裝作一副擔驚受怕的少女模樣。其實眼裏全是戲謔的笑,心中暗自佩服,此人真是有戲,堪稱戲精。
尾音雖然堪堪結束,但是眾人的興致卻剛起,這邊蘇幕遮說完了昨天夜雨裏的大戰,沒等各位回味完甚至叫好聲還沒有停下來,另一邊就吆喝著,讓戲班子裏嗓子最好的小百靈唱上一曲。那姑娘也不扭捏,站起來向四周一拱手,就著蘇幕遮唱完的調子,起了新頭兒,帶出了另一首小曲的曲調,光是這一手就讓各位為止叫好,博得了自己的頭彩。
蘇幕遮向接替自己的小百靈一拱手,然後往自己的座位去了。他說這些故事其實並非是給戲班子裏那些看熱鬧的八姑閑漢一個交代,其實是想在陸曳兒和謝東東麵前,給出個說法。他知道,他們信不信並不重要,但是隻要陸曳兒點頭,這事就算翻篇了。
“我不喜歡有太多秘密的人。”謝東東率先開了口。
“可這世上誰都難免有幾件不能宣之於眾的私事。”陸曳兒看了謝東東一眼,謝東東知道東家已經下定決心,所以歎了口氣,不再說話。
“謝謝東家。但我確實沒啥秘密揣在心裏,隻恨不得自剖心腹讓班主看個明白。而且小梨姐也能看得明白,我就一個剛剛修遠境的人,哪有興風作浪的本事?”
謝東東淡漠的說,“希望如此。”
這下蘇幕遮最顧忌的事情,就已經全部解決了。別說那些骨縫中酥麻的感覺,便是事後多躺上兩天,也終究是值得的。他本不是非要在事件剛過之後,便要站出來洗清自己,而是憑借他一身的傷病,多少能搏得幾分同情,此時說些什麽,總比養好傷之後接受盤問再回答時,要更容易說服別人一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