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異士借法鬼棺伏誅 班師奏凱歧路彷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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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雨襄閉目誦訣,緩緩揮劍導引,急雷閃電炸於身前咫尺,也如罔聞。狂飆的陰風疾穿而過,山呼海嘯般的雷電轟擊鬼棺,竟在其上縱橫交織出無數血色殷弘的網格,飄飄忽忽,時隱時現,最後竟似滲入其中。良久,陰風漸緩,雷聲越去越遠,四下一片漆黑隻有火把上的幽藍的火苗無聲跳動著,終於緩緩止了。何雨襄,臉色有些蒼白,仗劍撐壁,目光暗淡,仿佛一下子蒼老了許多。衛戍這才回過神來,連打呼哨,一時間墓道之內人喊聲,腳步聲響成一片,十幾人連呼帶跑一擁而至。看了看周遭情形,不必再問心下已了然,當即由林木英攙定何雨襄先沿墓道而出,十餘人費了一番周折,終於將棺材抬出墓道。

    烈日流火鑠金,照的大地一片蠟白,此時陽盛陰衰,加上一十八名血氣方剛的漢子,無論是鬼是怪,也絕掀不起什麽風浪。何雨襄掐算天時,在刺目的日光中回過頭來,不容置疑地對林木英道:“木英,此棺不詳,就地引火焚毀,以絕後患”。此言正中林木英下懷,當即舒了口氣,允道:“恩公此言極是,木英也有此意”。不等林木英說完,卻見隨行的頭領張順雙眼晶瑩聖光,吮了吮嘴唇,狡黠道:“寨主,素問李將軍棺中藏有一枚長生金丹”。話剛及此,林木英已猜到了張順心思,立即打斷道:“謠言不可信,就依何恩公意思辦”。林木英說道此處,目光在眾人身上密集地移動,見無人再言,輕咳了一聲,提高嗓門道:“大家快去撿些柴火,不可耽擱!”。

    林木英心裏雪亮,揣著這門心思的絕不止張順一人,一幹兄弟**辣的看著,心中旺碳兒似的,關於李將軍與長生金丹的傳言試問何人不聞,奈何當家的發話,又當著何雨襄的麵,也不好反駁,雖有情緒,卻也隻得依言而行,紛紛四下尋找枯柴。

    深山之中,尋柴放火並不是什麽難事,不消一柱香的功夫,棺材已被柴火圍了個嚴嚴實實。何雨襄對林木英點點頭,林木英吩咐一聲:“點火!”喊罷,幾支火把畫個弧線飛向柴堆,伴隨著一陣劈裏啪啦的響聲,翻騰的火焰狂潮一樣吞沒了鬼棺。林木英如釋重負,眉間抑鬱之色一掃而盡。

    林木英突然斂了笑容,火焰雖盛,鬼棺竟絲毫無損,林木英驀地一個驚顫,疾呼道:“添柴,添柴!”。言罷,幹柴雨點兒般扔進了火海之中,火勢比之前番更烈,火苗竄起丈許,如同火龍淩空而舞。

    “著了,著了”,李順指著黑棺,說不出是驚喜是沮喪。鬼棺上一陣陣微弱的蠕動,卻全然不似起火,何雨襄揉了揉眼睛,以為自己眼花了。細看時,鬼棺上下如開了個果子鋪,密密麻麻地泛起一層氣泡,“噗噗”的炸開,其間噴濺出一股股腥臭的黑色膿液,何雨襄勃然色變,心裏一急,斷聲喝道:“快退”。可還是晚了,有一漢子靠的太近,一股膿液濺到臉上,慘叫一聲,倒身在地,抽搐兩下,周身似被煆燒過一般已全成了黑色,隻在俄頃之間已如枯柴,完全辨不出人形,竟似一塊黑漆漆的長條木頭。眾人都驚木了,兀自張著嘴卻作聲不得,縱使親眼所見,仍不敢相信須臾之間所發生的一切,混似做了一場噩夢。

    方寸未定,驚變又起,那漆黑的“木頭”微微一顫,“騰”地跳了起來,何雨襄就地虎躍,拔地而起飛起一腳將那漢子化作的木頭踹入了火海之中。何雨襄在火焰邊緣站定,用勾魂劍在自己額頭上一刺,殷紅的血珠子急湧而出,劍身登時被血所染,何雨襄緊咬牙關,盯視著鬼棺,口中誦道:“真靈召天兵,封山鎮鬼,畫地為牢,急急如律令!敕——疾”。

    兩道急促的炸雷過後,何雨襄繞著火海邊緣用勾魂劍圈起圈來,才剛剛將圈畫得圓滿,火海中的棺材和那漢子變化的木頭已崩裂成無數巴掌大小的木塊,劈裏啪啦的灑落在地。鬥然化作無數隻沒毛的黑色猴子,那猴子隻有拳頭大小,青麵獠牙,極其猙獰,吱吱的怪叫著,如泄洪般往外就躥,剛然撲到火海邊緣,何雨襄所畫的圈突然金光一閃,撞到金圈的猴子身上立刻冒出了一陣黑煙,又被彈回原地,黑猴子難以忍受被烈火焚燒的灼痛,高高躍起,前赴後繼,爭先恐後的做著嚐試。屢試未果,群猴似乎終於知道厲害,絕望地被烈火烘烤著,卻仍不示弱,哀嚎著疵著獠牙示威,逐漸被烈火吞噬。火燒的更烈,久久不息,黑色猴子號的更加淒厲,那聲音如同野貓***又如嬰孩夜啼,讓人不寒而栗。

    何雨襄以靈借法,損了元神,身子極虛,盤腿而坐,大口喘著氣。林木英與衛戍趕緊上前攙定何雨襄,引著一幹弟兄急退數丈。

    眾人驚魂甫定,誰也沒說話,用詢問的眼光盯視著何雨襄。何雨襄接過水袋,胡亂飲了一陣,方才回過顏色,滿腹憂思道:“這棺木叫做鐵猴子木,傳說來自陰曹地府,生於奈何橋邊,其中藏匿著不願入六道輪回往生的冤魂怨鬼,乃極凶之物”。至此,何雨襄竟有些力竭,喘勻了氣息有道:“但依我看來杜撰的成分居多,做不得真,想來是由某種體型似猴子的動物聚集在一起形成的,其性與海中珊瑚類似,雖然叫做木,其實卻是活物。一遇火焚,就會分解開”。

    火勢越來越大,鐵猴子雖然在火中翻滾哀嚎,卻無一例外再不敢越雷池一步,嘶鳴之聲漸弱,終於沒了動靜。水火無情,縱使生於冥府陰間的鐵猴子,也經不住烈火的焚燒烤炙,終於化為一灘灰燼

    塵歸塵,土歸土,山風輕撫,火勢已止。山澗的賊風襲來,卷的枯草顫抖哀鳴,柳條婆娑起舞,像是無形的掃帚,卷起鐵猴子的灰燼逐漸隨風而去,灰燼之下漸漸露出一個人形,眾人麵麵相覷,又不多時,一具身著金甲的屍體漸漸露在眾人眼前。

    但見屍體頭上戴一頂鬧龍鬥寶紫金貂,衝天翅,青眉金臉,豹眼黃須,身穿鎖子黃金甲,外罩大紅袍,玉帶環腹,佩劍別腰,腳蹬緞靴,好生威風。

    觀者無不嘖嘖稱奇,卻誰也不敢近前一步。不知何故,屍身微微一顫,拇指大小的一枚金色丹丸緩緩從屍體胸前鎧甲縫隙中滑了出來。李順眼中灼灼生光,喜道:“大哥,看來不但金甲銅屍傳言屬實,那長生金丹之事所言亦是非虛!”。說著竟怦然心動,不自禁地上前撿拾金丹。

    李順手握金丹細細把玩著,似乎並不滿意,伸手就去撬動銅屍牙關,欲看一看口中是否仍有殘餘。何雨襄和林木英幾乎同時厲聲喝止:“住手!”。話音未落,李順麵容扭曲,“撲通”一聲栽倒在地,七竅滲血,已經僵了,身邊的數位兄弟就要上前援手施救。隻驚得何雨襄寒毛炸起,脫口驚呼:“別動!”。言油猶未絕,已經飛身攔在幾人身前,情急之下,雙掌倏出將幾人盡數推倒在地。衛戍緊隨何雨襄而至,奇道:“老爺,這是?”。何雨襄麵色冷峻,渾身瑟瑟抖動,幾乎是一字一頓道:“銅屍有毒!”。仿佛一聲悶雷,驚呆了所有人,幾十雙眼睛齊刷刷地盯向銅屍。

    林木英一時犯了難,許久低聲問道:“恩公,似此情形該當如何?”。何雨襄陰森森地一笑,道:“塵歸塵,土歸土,木英,點火,將屍體全燒了!”。林木英答應一聲,再次堆柴放火。火石一撞,火光又現,烈焰飛騰,“劈啪”之聲不絕於耳。李順的屍體隨火焚化,隻那將軍安然無恙,就連須發衣衫也不曾燒毀半分。

    何雨襄眉頭微皺,默然不語,幽幽踱了兩步,突然說道:“木英,屍體不能留在這,我要把屍體帶走,你意下如何?”。林木英踟躕道:“木英全聽恩公安排,隻是現下關於金甲銅屍流言甚多,此舉隻恐給恩公招致禍端”。何雨襄幹笑一聲道:“如今也顧不上那麽許多了,留在此地隻怕禍亂更多”,何雨襄順著自己的思路繼續道:“屍體有毒,得用車拉了,哪位兄弟腿腳麻利,速返寨中取一掛馬車來”。林木英答應一聲,立即吩咐往寨中取車。

    書不繁敘,不多時取車的漢子已趕車返回,隨車竟裝有一副朱漆大棺。何雨襄不解,林木英含羞一笑,尷尬道:“豆包也是幹糧,前幾日做了個活,捎帶腳劫來的,不妨今日便用上了”。

    眾人謹慎地用繩索將李將軍的屍體搭到棺中,又就地掩埋了李順遺骨,這才取徑玉皇寨。路上,林木英再三叮囑同來的幾名漢子萬萬不可走漏風聲,眾人自是百般應允,不必細表。

    及至寨中,稍事休息,何雨襄就與林木英辭行,林木英挽留再三,欲再移酒樽,作幾日快談,奈何主仆執意要去,留也是枉然,於是將何雨襄喚到僻靜處,從懷中取出那枚金丹,雙手奉上,勉強笑道:“恩公,這金丹雖無長生功效,畢竟是李將軍陪葬之物。將軍實乃賢臣良將,奈何生不逢時,至死也未得安寧。有朝一日若李將軍能入土為安,煩請恩公將此金丹一並下葬,也少給世上生些禍端”。何雨襄接過金丹,歎道:“木英,難得你如此深明大義,此事全交於我,何某縱是拚著性命不要,也定了你心願”。林木英再次施禮謝過,這才引領玉皇寨一行人將何雨襄送下二龍山,途中免不了依依不舍,相互囑托。行出甚遠,何雨襄止住腳步,道:“木英,送君千裏,終有一別,你且引著眾兄弟回去吧”。林木英推推拖拖又送出數裏,還欲相送,終於被何雨襄製止,何雨襄跳上馬車,抱腕當胸,與眾人作別。衛戍馬鞭輕搖,馬車塵而去,林木英癡癡地看著馬車離去的方向,自己也不知在想些什麽,直到馬車消失在林間蜿蜒曲折的小路上,仍不忍離去,遠處忽傳何雨襄的聲音:“木英,保重!”

    衛戍終於忍不住問道:“老爺,那李將軍的屍體火焚不化,莫非真的成了精?”。何雨襄沒答話,反問道:“衛戍,我若說真是成了精,你信嗎?”。衛戍被何雨襄問的一愣,先是點點頭,隨後又搖了搖頭,一臉茫然。何雨襄突然用勾魂劍輕推棺板,“吱呀”一聲,朱漆大棺被推開一道縫隙,何雨襄將勾魂劍探入棺中,翻手挑開屍體的鎧甲,從縫隙中往銅屍身上觀看,隻見那銅屍皮膚上生滿密密麻麻的金絲紋路,紋路之下,寫滿指肚大小的黑色梵文,何雨襄用劍炳輕點,屍身竟當當作響,罷了勾魂劍向回一帶,又將棺板重新合上,微微歎氣道:“金甲銅屍的奧妙我也參不透,屍身不腐,又藏劇劇”。衛戍話鋒一轉,壓低聲音道:“老爺,長生金丹的傳言是真是假?”。何雨襄思忖良久,終於拿捏不定,沒說話。衛戍繼續道:“老爺,我們這一路山豈不是很”。何雨襄不等衛戍說完便道:“風聲不會散的這麽快,但還是謹慎些好”。衛戍往何雨襄跟前湊了湊,道:“老爺,這金甲銅屍又該如何處置?”。何雨襄凝視著流轉的雲層,良久才道:“暫且將其置於紫金閣,吸收日精月華,若不出意外五年之後屍身就會恢複正常,那時再燒了他”。

    二人一車,一行行出三十餘裏,行至日薄西山,夕陽下,霧氣沉沉,遠近不見人言村莊,越走越覺荒涼。忽聞潺潺流水之聲於耳畔環繞,衛戍伸了個懶腰,何雨襄也乏得渾身酸疼,二人當即駐馬停車,緩步來到河邊,衛戍先俯身喝了個痛快,又將隨身的水壺灌滿,不敢大意,立即返回車前。何雨襄捧水淨麵,精神頭兒頓時足了,起身一邊擦拭這臉上的水珠兒,一邊四下觀看,隱見臨岸淺水處黑乎乎的似乎蜷縮著個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