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小樓依月聽風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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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知金樓事,要上倚月樓。
金樓城中繁華無數,若要一眼望見,必然需上得依月樓。
城中最高的酒樓,九層俯瞰金樓城。臨著洗月湖,包攬個整個金樓的美景,更重要的是尊崇的象征,待上一刻便是被認同了身份,始終讓人趨之若鶩。
從一樓起便非尊貴不可入,有錢也不一定能進得,非得有資格之人才行。越是向上,身份便越要高貴,到八層時就連普通的皇子也無法預訂,頂層的雅座更是全年空置,等待真正配得上它的人。
據說當初太子十八歲生辰設宴,也僅僅訂的八樓。
林子期定的七樓,已經是極大的麵子。
樓上僅是一桌,倒是安靜,廳內布置也雅致,簡單卻暗藏細節,商澤憶很是喜歡。早已有小廝把酒菜備好,是幾道精致的小菜,顯得誘人,應該是樓裏的大廚所作。
若大的廳就三個人,林子期,商澤憶,以及晚宴那晚的女子。三人都不知道怎麽開口,於是都不說話,就一直冷著場,略微尷尬。
“我來商國已有數日,幾日所見,便覺商國與我大齊許多不同。”
林子期自個喝了一杯酒,終於是忍不住尷尬的氣氛,率先開口。
“大齊與商比肩而鄰,皆有曆史,回溯六百年前,同傳自古魏。隻是大齊先祖沙場建國,信奉武治;商先祖乃大魏首輔,承接先朝腐朽之局,遂促商養國,信的是文治。”
“幾日所見,便覺得商國繁華,四方融合,處處透著平和,與大齊鐵馬枕戈有所不同。”
大齊與商同出於魏,史書中早有記載,商澤憶很早便已通曉。六百年前大魏分崩,天下被兩家所得,鎮北侯林業與首輔商韜各取大魏一半天下。兩人都是世間之龍,胸中皆有大誌,一文一武分庭抗禮。
商韜目光久遠,深知戰不可久,民安則天下歸順,揚商而利民,大力發展商業,使商國快速繁華起來。而林業則覺得亂世必擁強兵,未來再行安順之策,遂以戰養國,四處攻城掠地,使大齊的土地擴張了兩倍有餘,手下更是精兵強將無數。
按說兩位傳奇的想法都沒錯,無論是利民還是強兵,都是亂世有效之法,按正常發展下去天下必是兩家相爭。但事實結果卻是大齊一支獨大成為當世強國,商卻隻有幾百年的血汗史。
這當然不是商韜的戰略有誤,而是後人承繼無力。治世為國,君者很重要。商韜之後,商國幾位繼承人再沒出過才驚豔豔之人,隻能勉強守著祖先打下的基礎。
商韜一代先賢,也看到了商國將麵臨的危機,百思之後,以極大的魄力寫了一封書信給林業,信中表示願臣服大齊作為屬國,年年上貢,歲歲稱臣,換取未來商國的完整。大齊當時雖是兵強馬壯,但長年作戰國內經濟無法跟上,急需商國這麽強大的經濟支援,於是答應了商國的要求。
商韜知道這樣的合作必然不會長久,待到天下安定,無外強之爭,商國必然會被大齊吞並。遂在生命之後時刻留下了一封國書,信中寫著“厚積而薄發,以百年的積累,換下一代的驚豔”,以百世的屈服,換下一個才驚豔豔之人將臨商國。
在商澤憶看來,商韜這封國書就是在賭博,以天下為賭局,整個商國為賭資,皇室為賭盅,每一位出生的皇子為骰子與他的老對手林業賭一番。他在賭天下不會安定得那麽快,商國堅持得會很久,皇室一定能出一位人傑。結果是他賭對了,連上天都在眷顧他的運氣,誰能知道大齊之後東籬與西詔崛起,互相牽製,使天下不能統一,而在商國苦難的六百年之後,迎來了一位強大的王。
“確有不同。一則言商,一則在武,百年前已成分化。雖是承在大魏同宗,卻南北相離,各自有千秋,不談也罷。“商澤憶說。他是商國的皇子,而對方是大齊的皇子,兩國雖沒有太大的爭端,但畢竟是百年的附屬,曆史遺留上的恥辱,他也不想在這塊話題深談。
林子期卻是個二皮臉,也不管商則憶話裏的深意,聽不懂人話一樣的深究。
“六百年前,商國先祖委身歸屬,使商成我大齊屬國,換取商國長存。這份堅忍使我佩服。”
商歸齊,這本是商國曆史中最大的恥辱。百年的苦難換一朝的騰飛,自商強大之後就很少有人再將此事說起,更別談在商國皇室麵前說了。
商澤憶沉著臉,冷冷地說:“四皇子今天是準備來跟我講曆史的?“
林子期卻不為所動,繼續說:“你可知道我大齊先祖在歸去之前曾留下一封信?”
大齊的先祖林業,六百年前的天才之輩,與商先祖商韜齊名,他留下的信,必然是極其重要的東西。
“林帝所留之信,必定是重要之事,四皇子是準備泄漏給我這個外人?”
“先祖信中所留僅一段話,天下之爭,在商齊之間,商若千年不滅,必先滅商。”
“四皇子覺得這句話怎麽樣?”林子期眼神不動地盯著商則憶問,這是他第一次見到林子期這麽認真的樣子,與平時囂張驕傲的樣子大為不同,眼中的灼熱幾乎要將他燒穿。
商齊已經有了百年之爭,如果從曆史上看商國是處於劣勢的,始終無法在正麵上與齊國抗衡。但從長遠來看,商國始終在做一件事情,就是不斷地積累,積累財富,積累民心以及積累憤怒與屈辱,在積累到一個極限後如果迸發,那將會是一股無比強大的力量。而千年,大概是林帝對齊國國力的預判,千年之前可穩穩壓住商國一頭,千年之後勝負難料。
至於為什麽不提前滅掉商國,一是那個階段需要商國數不盡的財富,二是因為外強環伺無法動手。
但這始終隻是百年前的預測,林帝再天才絕倫,也不會預測到商國在百年後會出了堪稱人傑的人物,打破了預想的國力平衡,讓計劃出現了意外的變化。
從這一點看的話,是商韜勝了林業一籌。
“林帝乃先世人傑,我等無法評價。隻是有一點不得不說。
“現在的商國不一樣了。”
林子期微微頜首,竟是表示讚同。現在的商國,已經脫出了千年大計之外,六百年的積累在一瞬間爆發,雖是斷了千年綻放的可能,倒也成了當世有數的強國。
千年來算計落空,隻能重新籌謀。
“自從商帝出世,這千年的算計已經失了效果,新時代已經開始,所以我來了金樓。”
“四皇子意欲何為?”
“結盟……你信嗎?”
話題戛然而止瞬間冷了場,商澤憶不知道該怎麽接話,隻能閉著嘴望著酒杯,良久,他才開口:“為什麽?”
林子期起身,背手,望向窗外的風景,仿佛通過這扇窗要看遍世界,說:“今天下有大齊,商,東籬,西詔逐鹿,又有眾多小國相互牽製,若要天下歸一,何其之難。”
“與其望其四分,不若商齊聯手,掃清障礙,屆時再來一決雌雄,看看誰是這天下的主人。”
林子期說得壯闊,連秋風都被激起,吹得他的外衫瑟瑟做響。商澤憶卻激不起半點任何波瀾,天下之爭本與他無關,無論是否結盟,都不是他想關心的。
“你該找太子,或者三皇兄,不該找我。”
“不,沒有人比你更適合了。”
林子期認真地說。
“為什麽?”商澤憶說。
“因為,有人覺得你適合。”林子期答。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