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黃安住院也不忘兄弟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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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豹子從西藥房出來,跟黃安說,哥,錢用完了,你看咋辦?

    王貴說,我這還有五千元,先用著吧?

    豹子說,三哥,都說你是諸葛,果然不假。你怎麽知道今天大哥的錢沒有了呢?

    王貴說,豹子,你不要整天陰陽怪氣的,有大哥在,你這老四,就不尊重我這個三哥了?

    豹子說,三哥,哪能呢?這些年,大哥坐牢,出來後又跟二虎去了南方,轉眼間這多年過去了,你想,這多年發生了多大的變化?長壽沒了,棒得跟牛犢樣的來福,現在成了病貓了,隻有你老三,戳戳搗搗,不僅弄個家,三嫂子還跟嫩豆芽似的,還養三個娃兒,又有錢,又有朋友,誰能跟你比呀?

    王貴隻搖頭,指著豹子,說,這,這,這……一時說不出話來。

    黃安對豹子說,豹子,你不能這樣說老三。開始我也有氣,覺著我不在家,應由老三照應,可是轉過來一想,不是那回事。為什麽?那時,各有各的事情,老三本身也是巧遇,他怎麽能照顧過來呢?老三要不是遇著高人,現在說不定也在外打苦工,就是這巧遇,發揮了老三的特長。

    還是大哥理解人。你想,我這碗飯,是誰想吃就能吃得著的嗎?我吃這碗飯容易嗎?王貴說,老四,有些事情,是靠聰明才智。我的老師跟我說,世上沒有會算之說,都是推理。就拿看相來說吧,首先,找你看的人都有所求,這一點就是關鍵,得抓住心理,根據情況,也許能實現,也許不能實現。能實現,也有條件不夠之說,假以時日,就能實現。不能實現,說明一點可能性也沒有,那你就說服他,讓他改弦更張,心理放鬆了,也就幸福了,說明你算得也對。

    說半天,這麽簡單,那我也會了。豹子笑著說,說三哥是諸葛,原來是豬鼻子插蔥——裝象。

    王貴不願意了,說,老四,你怎麽了?我這是學問,是你隨便學的嗎?

    黃安說,豹子,老三說得也有道理。他這一套,我們學不來,學來了,對我們來說也沒有用。不過嘛,三弟這麽一說,給我一個啟示,還是想辦法讓兄弟們重新走在一起。要這樣,那就必須辦企業,成立公司,讓兄弟們有一口飯吃,有事情做,才有希望。好了,豹子,不要在這爭論了,你去交錢吧。

    豹子走了,王貴跟黃安說,哥,我今天來,是看大娘的,也是看你的。但是,我有事。

    黃安急忙問,有什麽大事?

    王貴說,前一陣子,來福回來了,瘦得連路都走不動了,很危險呀。現在在家住著,感冒,出冷汗,有時出氣都出不出來,我給他算了一卦,是身體有毛病。

    黃安問,來福不是在蘇州什麽廠幹活嗎?

    王貴說,是在一個石英廠,聽說還是個私家廠,這兩年效益差,廠倒閉了,老板跑了,找老板都找不到。

    黃安說,石英廠,按說累,但也不至於累成這樣呀?那是什麽原因呢?有毒氣?石英沒有毒呀。吃的是什麽?

    我問了,吃得很好。王貴說,三天一頓肉,大米白麵都是工人自個從家帶去的,沒有問題,絕對沒有問題。

    黃安問,就是來福一個人瘦,出不來氣嗎?

    不是的。王貴說,劉家兄弟三人都死了。慘呀。一年一個,三年三個。男人死了,女人在家能蹲得住?一個個都過房了。兄弟三人,撂下四個孩子,半大不大的。他家老爺子也死了,隻有一個七十多歲的老婆,你說,日子咋過呀?

    王貴說著,黃安想著,王貴又說,沒辦法,東家去看看,西家去瞧瞧,頂個屁用。高樓大廈住著,沒有人,誰能相信?這一家子說敗就敗了。村裏鄉裏,誰不同情?年年吃救濟,但孩子咋辦?老婆誰照顧?

    黃安的心很難過,覺著這人怎麽這樣呢?劉家三兄弟,他知道,住在村口桃樹園邊。劉家大娘姓唐,叫唐慧英,人很好,跟自己還有點薄親。記得上初中時,老師講天文課,說地球是圓的,地球外麵是天體,天體也叫宇宙,宇宙是無邊無際的。講了,聽了,但就是理解不了,覺得很奇怪,那無邊無際怎麽去理解呢?想呀想,不想把趙麻子家的菜園籬笆給扯斷了,正趕上趙麻子的爹從田裏回家,就罵,就打,這時唐慧英瞧見了,跟趙麻子爹說,人家一個小孩子,你是大人,怎麽能一般見識呢?沒想,趙麻子的爹說,你說什麽?你家是地主,有你說話的權利嗎?這麽小,就害人,長大了,也是反革命,我不教訓他誰教訓他?想到這,黃安問,什麽原因沒有查出來?

    聽說都是出不來氣死的。

    想起來了,黃安說,報紙上有過這方麵的報道,說,這是一種肺病,也許是長期在工廠幹活,衛生條件差,得的一種病。要是這樣,那就得找工廠老板,不能因為賺錢就不要命呀。

    說了,爭了,怎麽沒爭?來福帶病到廠,要求廠長幫治,廠長說,有合同,應該按合同辦事。王貴說,現在是什麽時候?是法製社會,合同有合同法,這麽一說,來福沒法了,又回來了。回來後,找到我,我說,這怎麽能行呢?人家工廠招工,還有醫療保險,你病成這樣,不找他找誰?來福聽我這麽一說,又去了一趟蘇州,找到老板,老板說,財神爺,你就別找了,你在我廠,你吃虧了嗎?除工資外,哪年沒多給你個千兒八百,你還不知足?再說了,你知道,這些年,我賺錢了嗎?辦個廠辦成累贅了。退回來說,你們是農民,你們是工人嗎?最多是農民工,多個農民二字就不值錢了。臨走,廠長又給了來福五百元,說,不要再來了,再來,我就跟你上法庭。

    黃安說,來福就沒有再找了?

    找了。王貴說,回來後,我聽說了,就跟來福說,你還得去,這怎麽能行呢?當官的最怕是麵子。廠長老板最怕你纏住他。這回去,不給你解決好,你就別回來。這麽一說,來福說,哥,我聽你的,我還去。這次去,廠倒閉了,廠長跑了,有很多人的工資沒有兌現,來福哭著回來了。

    黃安聽到這裏,百感交集,猛地想從床上爬起來,腿還沒有好,痛得他又坐回了原地,罵道,豈有此理,他娘的,農民還能活嗎?這不是把來福往死裏整嗎?不行,我要出院。老三,你準備好,我們到蘇州去,就是再怎麽難,我也要把事情擺平。

    王貴說,這事是相當的難。

    黃安說,你說,難在哪裏?

    王貴說,哥,難在三個方麵。一是,病是否與廠有關?是什麽病?不知道。二是要是與廠有關,老板都跑了,怎麽辦呢?找不到人。三是要辦好這一件事,就必須打官司。你知道,農民能打贏官司嗎?尤其在蘇州,官司拖著,人死了,還結不了。

    黃安真的生氣了,罵道,放屁!我就是農民,我就要打官司,不打官司路能踩得平嗎?三弟,我決心已經下了,縱然是上刀山下火海,縱然是再大損失,我也要討回公道。三弟,你過細想想,我們這些兄弟,到外打工,不就是為了討一碗飯吃嗎?他們吃飽了嗎?他們多半怨命運。怨自己的命運不行。果真是自己的命運不行嗎?天地間哪有永恒不變的道理?要是不變,那許世友將軍,不還是農民嗎?**讓農民翻身,可現在呢?難道這世道還沒有說理的地方?

    沒有想到黃安的母親被吵醒了,她說,安子呀,兒呀。你能想到這些,就是我死了,也能閉眼了。人生一世,草木一秋,就是這個理。我們老黃家,沒有人弄成大事,也不強求。可這小事,就是一個“情”字,一個“理”字,這兩個字認清了,就好辦了。

    黃安沒說話,王貴說話了,王貴說,大娘說得對,這麽說來,就跟俺老師說的一樣。俺老師是教授,而大娘是農民,沒有上過學,咋就想到一塊去了呢?

    正說著,豹子又跑回來了。豹子說,哥,藥買到了。我在買藥時,見到趙麻子了,他是來看看大娘的。麻子,快進來,大娘和大哥都在這呢。

    趙麻子來了,點著頭說,剛回來,回村聽郭支書說,大娘病了,我自己有車,開車來了,來看望她老人家。

    黃安他娘說,這咋驚動起呢?我這也不是大病,你一個大老板,又跑這遠,還自己開車,累了吧?你就坐吧。

    王貴說,大娘說了,你就請坐吧。

    豹子說,麻子,沒想到你小子還挺孝順的,還想到大娘?

    黃安有氣,沒有說話。麻子賠著笑臉,找到旁邊一個小凳子,坐下。麻子說,大娘,病好了?

    黃安的母親說,動了兩刀,好了。就是沒有力氣,醫生說,得休息。

    黃安問,麻子,長壽的事,怎麽樣了?

    麻子說,長壽的事,最近又找了,還是沒有音信。說實在的,我們都一個村,發生這種情況,我當然著急,但有什麽辦法呢?腿是長在他身上,你說我該怎麽辦?

    黃安很生氣,語言也不好聽,就說,麻子,你個狗日的,你是說你一點責任也沒有了?你是老板,你的人走丟了,你能沒有責任?再說了,長壽是你招去的,你對人家能沒有個交代?

    麻子一聽,賠著笑臉說,黃安教訓得對。隻是事情發生了,這些年,隻要我有幹飯吃的,我都沒有忘記長壽家,這點,恐怕全村都知道吧?

    黃安咬著牙說,麻子,你個狗日的,既然說到這個份上,我就跟你把話挑明。你以為你作的刁,別人都識破不了?長壽沒了,你從山西找來一個男人,勾引他的女人,結果一起走了。說明你早知道長壽死了。你又怕她女人找你拚命,你就想到這個毒主意。你還是人嗎?

    麻子臉紅著,站了起來,對天發誓說,我要是有心害長壽,我就不得好死。黃安,我今天是來看大娘的,你要是這樣說,你就告我吧?長壽是你兄弟不假,但也是我家鄉的人呀,我憑啥要害他?人命關天,我害死他,他有財產?我圖什麽?你黃安有一幫兄弟,我麻子就一個,我還有著一大堆財產,害死他,我搭上一條命,合算嗎?隻有他娘的傻子才幹這樣的事情。

    麻子顯得十分氣憤。

    王貴說,麻子,你說的不無道理,但長壽找不到了怎麽辦?他是跟你走的,那你自然有責任了。大哥氣大,我們弟兄跟你一起,說沒了就沒了,大哥能不生氣?

    麻子轉彎得也快,聽到王貴一說,趕忙說,黃安,你就隻當我麻子放屁。好了,我也就不坐了,來看大娘,也沒有帶東西,這有兩萬塊,你先用著,隻當買點水果吃。

    黃安他娘說,那怎行?那是萬萬不行的,來看就多謝了,怎麽能讓趙老板花錢呢?推辭不要。

    麻子見不收,就把一包錢往床上放。豹子想收,王貴不說話。黃安厲聲說,麻子,把東西帶走,我暫時還不需要。

    麻子說,在藥房,豹子跟我說了,你們急著用錢。

    黃安把眼一瞪,說,麻子,你難道非要我說出來不可嗎?你走吧。豹子,送趙老板。

    趙麻子走了,黃安他娘說,安子,我放心了。

    王貴說,大哥,你這才叫主心骨。

    葉紫也在場,一直沒說話,這時,她看著黃安,有說不出的感覺,覺著黃安就像一棵大樹,永遠也不會被風吹斷。葉紫說,黃安,我明天回去,再想辦法,給你匯點錢來。

    黃安點點頭。

    豹子說,大哥,我就不明白,你發這大火,為啥?

    王貴說,就四弟直,大哥這樣做,你難道不知用意?趙麻子跟俺弟兄沒有親,大娘病了,他憑啥來看?又拿錢,說明做賊心虛。大哥早看出來了,打從趙麻子進屋就看出來了。送上門來的東西,一定不是好東西。從麻子今天來看,說明也有了點眉目,長壽確實不在人世了。

    玄乎,豹子說,有這深奧。

    黃安說,老三,你回去後,找機會想辦法再詐一詐?

    王貴點著頭說,這好辦,我已經有辦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