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足常樂。

    這句話，用來形容每日花費五位數字的陸非澈，似乎不太恰當。

    但的確如此，他從來不追求自己能力範圍外的事，如果顯得奢華貪婪一一隻是因為他的能力範圍比常人廣闊得多而已。

    陸非澈自小就沒有什麽是得不到的。

    他是不折不扣的富二代，星華集團太子爺，而且是獨子，即使他再怎麽廢柴，陸父也隻能捏著鼻子認了，而二十歲前的他，在父親眼中還是一個孩子，一個孩子的要求，在他眼中是應該被滿足的。

    隻要他想，隻要他有。

    幸而，知足常樂的陸非澈非常容易滿足，他就像一個普通的富二代，喜歡名牌豪車美食美女，名牌豪車他們家買得起，而當他買得起前者的時候，自然也不會缺美女。在挑女伴方麵，他也有著非常知足常樂的特質一一流水線一樣製造出來的網紅就能滿足他的需求。

    他喜歡尖下巴，大眼睛的長發美女，身材也要好。

    不論是富二代，還是星華娛樂少爺的光環，都讓各種美女對他趨之若騖，他的名聲不差，換女伴頻密在這個圈子裏壓根算不得黑點，反正嫩模網紅們習慣了撈一筆就換個金主貼，他出手大方，脾氣好哄，運氣好還以透過他蹭到一些小角色。

    沒錯，陸非澈非常好哄。

    實際上，在部份出身貧苦，見慣世麵的女伴眼中，他就是一個被寵壞了的孩子。

    外表已經抽高長大與成年人無異，但內心還是一個任性自我的小朋友，而且缺乏獨立能力。要哄他很簡單，隻要他有意見時順著他來，多誇他便是了。而且陸大少也有個好處，即使事前被怎麽慫恿無腦誇，辦事撲街了之後也不會甩鍋在那些吹捧他的人。

    他什麽都有，甚至不會閑得蛋疼去用權力或者金錢來逼良為娼，不甩他的女孩子，減少了很多作死坑爹的可能性一一當人的*被控製在力能所及的範圍裏，就能過得很幸福。

    陸非澈一直非常幸福。

    直至，遇上江嫵。

    這個無論他用多少錢，花多少心思，或是放下太子光環，像個普通大男孩一樣追求，都求而不得的女人。

    ＊＊＊＊＊

    第一次遇見，陸非澈正在想辦法和他交往一個月的女友分手。

    這回是個刺頭兒，對方不想混娛樂圈，壓根不在乎開罪了他的後果，隻因為被提出分手而憤怒一一而前一秒，他還因為她的不滿而答應送她一個prada包包。

    有時候，即使不怎麽愛，被突然提出分手都會感到憤怒，傷害到我們的，並不是失去一段感情，而是自我價值被懷疑的不安感，驅使我們去駁斥對方，說服自己‘你一定是瞎了眼才甩我’，才能重新獲得安全感。

    而對於如何漂亮地結束一段感情，陸大少顯然沒什麽研究。

    永遠隻要他輕鬆地提出分手，那些女孩子都會識相地離開，甚至撒嬌多要一些‘分手補償’，而他通常不會在這些小玩意上吝嗇。

    暴怒之下，她試圖潑他一臉水，卻不知道為著什麽而猶豫了，對著一個他剛才多看了幾眼的小美女撒潑。

    或許他是該感謝她的。

    如果不是她發神經，他可能不會在那一年遇上她。

    即使日後在娛樂圈相遇，也應該是待他成熟一點的時候一一至少，不會陷得那麽深，摔得那麽疼。

    肇事者走遠，女孩臉頰羞紅，臉頰像蕩著一池春水般動人。

    一見鍾情，無非是見色起意，這句話雖然中二，但也點出了本質，陸非澈被她半嗔半羞的一瞥，看得骨頭都軟掉，心髒跳得飛快，他壓根沒經過大腦考慮，關心的話已經脫囗而出：“你……沒事吧？”

    她怎麽可以這麽好看？

    陸非澈心動了，可這和以往每一次心動並沒有什麽分別，隻是換個妞泡而已，稀鬆平常。

    當他對自己信心滿滿的時候，卻不知道，事情的發展已經超出他的想象，超出他可以控製的範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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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非澈從來沒有發現，談戀愛原來是這麽麻煩的事。

    原來不是吃一頓飯，聽他裝一輪逼就可以帶上酒店開房一一陸大少亦非整天隻想著啪啪啪的泰迪，啪啪啪隻是一種簡單快捷讓他獲得快樂的行為而已，現在約會可以帶給他同樣的快樂，他就不惦記著開房了。

    江嫵和其他女孩子有什麽特別？

    或許最特別的地方是，當她了解到他的幼稚之後，還願意認真聆聽他的話。

    吹捧是個技術活，不是人人都幹得好。

    在江嫵身上，陸非澈找到了一種戀愛的感覺，他開始發現，原來有錢不是萬能的，原來，感情是要經營的。

    他認真了。

    一個特別有錢的男孩，認真地喜歡一個女孩子時，他會怎麽辦？花更多的錢？還是不講錢，用手作啊之類的東西打動對方？

    陸非澈笨拙地選擇了什麽都做，用盡一切‘他以為’可行的辦行。

    而結果很明顯，並無卵用。

    唉。

    ＊＊＊＊＊

    “你不用說了。”

    “在你逼我做選擇，傷害我的時候，你說的喜歡已經沒有任何意義。”

    “夠了，我不想再跟你說話，你太令我失望了。”

    江嫵甩掉自己時說的話，陸非澈記一輩子。

    他不是沒被人甩過，不過很快就有替代品，網紅們都長得差不多，嗓子一掐，溫香軟玉入懷，好像也沒什麽差別。

    但江嫵是不一樣的。

    即使後來，他知道她隻是玩兒他，也一樣。

    人類的情感是很奇妙的，對著一些客觀的案例，我們可以冷靜分析對錯，然後選出最有利的一樣。但現實裏，更多的情況是一一我們明知是坑，但還會心甘情願地掉進去，明知她其實沒那麽愛自己，仍然願意為了那一絲可能性而拚盡一切。

    曲靖認為，成熟，是放棄那些非常想要的事物。

    那麽陸非澈在江嫵這件事上，一輩子也沒成熟過，放不下啊，真的放不下。

    直至江嫵和蕭宸公開了戀愛關係，陸非澈的人生步上正軌，開著學著在集團中一步步接手父親發下來的細碎工作，他也放不下江嫵，依然願意處處為她著想，將最好的雙手奉上，癡情得陸父都要看不過眼。

    “兒子啊，你這是何必呢，美女那麽多，公司裏的新人裏，就又幾個漂亮水靈的，以你的條件去追，肯定答應，”

    也免得整天當人家備胎似的，陸父隱晦地暗示了一下：“雖然是新人，但都查過身份，挺幹淨的，唉，現在紅了被揭出黑曆史的例子太多了，我都不得不像個福爾摩斯似的雇人去查。”

    星華娛樂雖然不是集團裏最賺錢的一塊，但它洗錢還是謀名都方便，所以陸父看得很緊，但兒子有興趣，近年就放權給他了一一除了對某位影後毫無節操的縱容之外，倒也管得漂漂亮亮的一一雖然他對兒子的要求，隻是穩妥，不大虧就行了。

    “爸，你沒聽過一句話，弱水三千隻取一瓢。”

    陸非澈抬頭好笑地看了他爸一眼，後者愣住：“兒子，你受了什麽刺激，居然會說成語。”

    “……這不是成語。”

    大抵是他這一輩的人都很難接受變化，對於兒子，陸父的印象依舊停留在大學時期的熊孩子。

    “反正我也沒因為她做成了什麽大影響，爸，你就再縱容我一次吧。”

    麵對兒子的請求，陸父沒有堅持多久就敗下陣來，倒是感慨：“我都多久沒聽過你求我事情了……”

    都說他癡情，其實，陸非澈覺得這已成習慣了。

    得不到的永遠是最好的，經由回憶美化，更是初心到爆炸一一或許他喜歡的，其實不是江嫵，而是那段從幼稚中清醒過來的鈍痛。

    每個少年終將死去，然後發現，自己不是被選中的小孩，也不是世界的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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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托工作的福，陸非澈經常能夠碰到江嫵。

    偶像的壽命很短，演員長一點，但無可否認的是，過了二十六歲，女演員就不能和十八二十的小新人比嫩了。他曾經以為，像江嫵這種好看到讓他掉下巴的人，會是娛樂圈的天山童姥，三十歲看上去都像個小姑娘。

    但意外地，江嫵轉型得非常利落，好像一點也不留戀少女的身份。

    有很多女藝人，在十八歲時成名，即使到了三十歲，也依然戀戀不舍那些少女風格的打扮，甚至去演少男少女偶像劇一一是，女性作何打扮，的確是她們的自由，隻是不大好看罷了。有些男偶像亦一樣，年近四十，皮肉已經鬆了，膠原蛋白流失，卻還接著自己二十多歲時演的角色。

    人們不願意承認老去，懷念巔峰與青春。

    江嫵不同，她經曆過兩次青春，這回，可以從容老去，走成熟打扮，那種風韻彷佛曆經萬載改變，留下一抹溫暖，辛辣，若有若無的餘香。

    首映後的雞尾酒會，她穿著一襲深紫色的禮服，深得像是純黑一樣，更襯得肌膚勝雪，她輕輕握著一個高腳杯，聽身旁人說話，不時抿出微笑。

    在這個時候，陸非澈依然深深地為她著迷。

    江嫵身旁的人注意到陸少的注視，連忙揚手，想為二人介紹一一雖然陸少單戀影後，在這個圈子裏完全是公開的秘密了。

    “阿澈？”

    她回過頭來，眼眸閃閃發亮，多了分從容與溫暖笑意。

    可是在他眼中，一切和八年前那個下午沒有分別。

    “對，是我。”

    話音剛落，陸非澈就想掌自己的嘴一一這是什麽蠢回答？

    不過他在她麵前，就沒有聰明過，從來都是，笨拙幼稚衝動……那個以為死去的少年，聽著她的聲音，看著她的笑容，又會起來詐一會屍。

    告訴他，他依然愛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