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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到目的地後沈畫才發現了一件事——劉師傅家四合院所在地雖不起眼，但在這種四通八達的巷子裏，他們家隔壁就是圍著電網的高門，據趙絕代透露，裏麵住的是位老幹部。

    所謂大隱隱於市，說的就是那些正兒八經的實權人物，不見得一定得住豪宅別墅，像這種悠閑養花的日子，才是正經享受。

    所以說，劉師傅也是沾了這些高門的光，不會有沒眼色的敢上門鬧事。

    趙風華代替沈畫敲響了四合院的門，其實看得出來，門並未上鎖，隻是掩著，但未經主人家允許就進入，顯然是私闖民宅。

    也就這麽一兩分鍾的等候時間，褪了顏色的門被打開了一扇，一個個頭不高皮膚黑的不禁讓人懷疑是非洲難民的少年出現在幾人視線中，開門時少年的臉色算得上平靜，但見到外麵一行四個衣著光鮮亮麗的男女時，一雙大而明亮的眼睛登時充滿了警惕。

    你們是誰？”少年似乎還處於變聲期，聲音有些難聽。

    由看起來脾氣最好，最容易相處的趙風華開口：“你好，請問劉師傅在家嗎？”

    他不在。”少年語氣不善的直接說不在，然後就要將門給關上，被趙風華眼疾手快的給阻止了，“我說了劉師傅不在，你們還想幹什麽？”

    趙風華好脾氣的笑笑：“小兄弟先別生氣，劉師傅不在的話可還有主事人在家？”趕在少年又要開口前，他又飛快的說：“麻煩轉告你家裏主事的人，說趙家來人想請劉師傅幫忙。”

    少年張嘴就要拒絕，但不知道想到了什麽眼珠一轉，到嘴邊的話就咽了下去，認真看了他們幾眼，然後悶悶道：“你們等一會兒。”說罷就將門關上，順便還上了插銷。

    若說吃閉門羹的話，沈畫似乎覺得眼前的這一場也能稱得上是閉門羹。

    趙哥，你們今天陪我一起過來，是不是還有其他什麽原因？”沈畫並不笨，從趙風華讓少年轉告的“趙家來人”那句話裏就能聽出一些端倪，貌似趙家與劉師傅有過交集。但之前也並未聽說。

    趙風華微微笑了笑，說：“其實有件事沒跟你細說……當初劉師傅入獄他父親過世後，劉家的產業被瓜分，而這座四合院也被人給賣了……”

    沈畫腦中閃過一道靈光：“難道買下這座四合院的是趙家？”

    一旁趙絕代給了她一個還不算笨的眼神，“是趙家旁支的一個叔叔，買了想做金屋藏嬌用的，劉師傅找上門想買回去的時候吃了一番苦頭，最後被我大伯母看到了，幫了他一把。”不然保存如此完好的四合院，主人家會說賣就賣才怪。

    沈畫一臉無語的看著趙絕代：這人揭家醜的時候怎麽一點不留情，雖說金屋藏嬌的是趙家旁支，那也是趙家人啊，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不是？

    趙風華和滕鳳顯然了解趙絕代是個什麽性子的，什麽家醜不家醜的在他眼裏根本不算什麽，他隻在乎對與不對，醜事就是醜事，既然敢做就別怕被人說。怕被人說那就不要做。

    不過趙絕代這一解釋，沈畫突然明白為什麽趙風華和趙絕代要一同過來了，恐怕當初他們的伯母跟劉師傅有過什麽協議，也許劉師傅會看在他們伯母的麵子上讓他們進個門，畢竟是欠了人家人情的。

    可，讓沈畫用別人的人情，不等於自己得欠趙家人情嗎？

    沒一會兒，那個黑皮少年就再次開了門，不情不願的將他們請了進去，也沒給他們打量周圍環境的時間，直接把人領著去了南邊的一間房子。一進去，沈畫就看到了不少叫不出名字的工作台，大大小小的頗具古樸味兒。

    越過這間看起來像是工作室的地方，掀開簾子後又是一間屋子，少年用沙啞的聲音對裏麵人說：“伯伯，他們來了。”說著，他側過身讓開半個人寬的過道，一雙黑溜溜的眼睛仍然警惕的盯著他們，沒什麽好意。

    索性沈畫幾個人都不在意他的不客氣，反而覺得這少年性情比較直，挺有趣的。

    滕鳳走在最前麵，沈畫緊隨其後，後麵才是趙風華和趙絕代。

    這間屋子與外麵的工作間大小差不多，也就三十平米左右的大小，但這裏除了簾子掀開後能看到的一麵牆邊有一張工作台，其他三麵牆邊都立著多寶閣，而真正吸引人的，是多寶閣上每一格都擺放著精致炫目的金銀首飾，或有鑲嵌著各色寶石，在燈光的照耀下璀璨奪目，令人移不開視線。

    縱是滕鳳這種女漢子慣了的妹子，在見到這些漂亮到無法形容的首飾後，都忍不住看直了眼睛。

    劉師傅。”趙風華突然喊了一聲。

    已然被首飾吸引了全副心神的沈畫聽到趙風華的聲音猛地一個機靈，這才發現他們一進來就顧著看那些首飾，反倒沒注意屋裏竟然還有其他人。

    不過也是那位劉師傅恰好在桌子旁邊的角落裏翻找什麽東西，沈畫這才沒注意到。

    劉師傅的年紀與秦江海差不多，但從外貌上看，劉師傅卻好似比秦江海年長了二十歲，以至於沈畫看到他那張布滿皺紋又不修邊幅的模樣時，甚至以為自己找錯了人。

    不過理智很快還是回籠，劉師傅的經曆以及早些年吃過的苦頭讓他看起來如此滄桑也是理所當然，但即便如此，他的一雙眼睛卻很清明，很是精神。

    劉師傅。”四人紛紛道，也沒端著架子或者露出嫌棄鄙夷的眼神來。

    劉師傅沒應聲，銳利的目光如刀子從四人臉上掃過，最後落在了趙風華和趙絕代那兩張相差無幾的臉上，“你們是趙家人？”

    是的。”趙風華頷首。

    你們找我有什麽事？”劉師傅淡淡問道。

    趙風華看了沈畫一眼，沈畫上前一步，微笑道：“劉師傅，我叫沈畫，是我有事找您，所以拜托了趙先生幫忙引薦。”

    劉師傅的視線落到沈畫身上，並沒有趙絕代所以為的看到富家千金就遷怒厭惡，隻冷淡的問：“你想要我幫忙打造首飾？我老頭子打造的首飾都上不得台麵，配不上你們這些貴人。”

    雖然他的語氣並無波動起伏，可不難聽出，他在說到“貴人”的時候透露出的諷刺。無他，沈畫這一身即便低調，但有點眼力的都看得出來是出生名門大戶。

    沈畫並沒因為他的諷刺而惱，隻是道：“其實我今天來，是想聘請劉師傅。”

    ……什麽？”劉師傅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聘請他？

    這方劉師傅懷疑自己的耳朵，那邊黑皮少年卻不懷疑，沈畫一出口他立刻就如一直炸毛的貓跳了出來：“我伯伯不接受任何聘請，你們立刻離開！”

    這一副要幹架的模樣哦……

    劉師傅給了少年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少年安靜下來，但目光卻死死的盯著沈畫，讓人頗有些哭笑不得和無奈。

    劉師傅皺眉對沈畫說：“沈小姐，我老頭年紀大了，手藝也一般，你還是另請高明吧。”直白的拒絕來絲毫沒有婉轉。

    如果劉師傅的手藝還叫一般，恐怕這天底下也沒幾個手藝好的師傅了。”沈畫不疾不徐說道，也算是恭維了他一把。

    不過倒也不是沈畫刻意恭維，而是多寶閣架子上擺放的那些個首飾是最好的證據，做工精巧，細致，鑲嵌手法老練，即使材料隻是很普通的金銀人造寶石，可架不住其工藝精湛，無怪乎趙絕代拍著胸脯保證說女人見了一定會心動這樣評價。

    我年紀大了，隻想守著我的小作坊。”劉師傅還是拒絕，拒絕之後，他坐回了椅子上，拿出了翻找出來的小工具盒，看樣子是要投入新一輪的工作中。

    沈畫剛想說什麽，少年趕緊開口趕人：“我伯伯要工作了，工作期間禁止參觀，幾位貴客請吧。”

    這破小孩……滕鳳有些手癢，很想把這個破小孩給丟出去。

    劉師傅甘心嗎？”沈畫腳步卻不動，隻是看著兀自準備工作的劉師傅問道。

    拿著工具盒的手微微一頓：“沈小姐請回吧。”

    上等的寶石難覓，即便找到了也是價格昂貴，可對我來說，寶石容易，手藝好的師傅才是最重要的。”沈畫說話的時候從包裏拿出了一個巴掌大小的盒子，越過少年放在了劉師傅的工作台上，“初次登門，這是我送劉師傅的小小見麵禮，希望劉師傅不要嫌棄。”

    少年就要拿著盒子還回去卻被沈畫給阻止了，“上門拜訪是要帶些禮物的，還請小兄弟不要拒絕。”

    少年：“……”

    不知是沈畫那張臉太具欺騙性還是十四五歲的少年經不起逗，沈畫那一個笑容著實把青春期的少年給晃花了眼，迷瞪瞪的看著他，半晌沒什麽動作。

    沈畫趁機跟劉師傅告辭，趙風華和趙絕代本來還指望著今天能在沈畫滕鳳麵前好好表現一番，結果沈畫就隻說這幾句話，這可真讓人摸不著頭腦。另外，今天用劉師傅欠他們伯母一個人情的事撬開了劉師傅的門，下次還奏不奏效很難說。

    然而他們四個人就這麽告辭了，總共說的話一隻手都能數過來。

    沈畫，你給劉師傅那盒子裏裝什麽了？”上車後，滕鳳便問道。

    一點小禮物，以及我的聯係方式。”沈畫回答。

    一點小禮物，沈畫的一點小禮物到底是什麽呢？

    伯伯？！”在劉師傅阻止下沒有將盒子扔垃圾桶並在他授意下打開了盒子的少年看到裏麵的東西頓時驚呼一聲，眼睛都瞪圓了。

    劉師傅看清裏麵的東西也是眸光一閃，雖然很快掩飾了臉上的訝異，可心底的驚訝是真心不少。

    那巴掌大的盒子裏，擺放著的是一紅一藍兩顆彈珠大小的寶石，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哪怕多寶閣的首飾上有不少類似的紅藍人造寶石，但畢竟是人造寶石，與真正的寶石相比差了十萬八千裏。

    而眼下的兩顆寶石是真是假……

    劉師傅將寶石拿在手裏，他甚至沒有認真的查看，心底就有個聲音告訴他：這兩顆是真寶石，尤其這顆紅寶石是極品的鴿血石。

    這樣的寶石，這樣的顏色……劉師傅竭力控製著自己微微顫抖的手，呼吸都有些艱難。

    很少有人知道，劉師傅到現在為止仍然抱著年輕時候的夢想，想讓他的設計聞名於世，隻是處處碰壁打擊的他隻能躲在小小的作坊裏。索納斯並沒有放過他，哪怕她擁有世界最頂尖的手藝，但卻沒有任何出路，這一切在外人看來，僅僅隻是他因為當年的受挫而排斥有錢人。

    他不是沒想過找一個能與索納斯一較高下的靠山，可是索納斯如今在國際上的地位，根本不是他能夠撼動的，更何況，因為材料的限製以及索納斯刻意的封鎖，他根本無法真正接觸到那些有能力的人。

    即便有曾經欣賞他手藝的人上門，最後也都被索納斯安排的人明裏暗裏給攪黃了，甚至被傳出他一輩子不為有錢人打造首飾的傳言，也不待見任何一個富人權貴。

    因此，他和他的徒弟們想要打造出一套令人刮目的首飾，卻被難在了材料上。

    買下四合院，養大那些孩子，即便有光顧他作坊的朋友，卻也僅僅隻能夠讓他們維持基本的生活，一枚小小的寶石價格有多昂貴他們都知道，又有索納斯如跗骨之蛆一直盯著他們，劉師傅有再大的心也隻能如此不甘不願的守在自己的方寸之地，繼續做些糊口的營生。

    僅此而已。

    也隻能如此。

    伯伯，還有一張名片……”少年見劉師傅一直盯著手裏的兩顆不知是真是假的寶石陷入沉思，也不知道他想什麽，他捧著盒子看了看，從盒蓋上又發現了一張名片。

    S、Siren？”少年的英文可能不太好，但不妨礙他會看圖標，“是什麽logo，是人魚嗎？以前沒見過這種的。”

    劉師傅聽到他的話之後才緩緩將思緒從悵然中拉了回來，抬眸朝他看去，少年立刻把名片奉上。

    如果塞壬在這裏，他一定不會覺得陌生名片上的logo，那是一個淡金色的像是空心圓的圖標，而對美人魚這種傳說中生物有些了解的話，一眼就能認出那圈成圓形狀的正式人魚的身體，那魚尾的處的分叉極其好辨認。

    Siren，一個相當陌生的名稱。

    劉師傅原以為特地找了趙家的關係出口就要聘請他的，怎麽也該是小有名氣的珠寶公司，卻完全沒想過會是一個他從來沒見過的標誌，是他最近沒出門，還是太過孤陋寡聞了？

    倒是少年在盯著Siren許久，突然猶豫的開口說：“伯伯，您記不記得最近新聞報導的那顆打破世界紀錄的‘海妖之心’？”

    嗯？”劉師傅愣了下，隨即點頭，那顆鬧得沸沸揚揚的碩大的藍寶石，隻要最珠寶有興趣的，就不可能不在意。

    報導中說，收藏了這顆‘海妖之心’的是一個叫塞壬·古曼斯特的外國人，中文的塞壬，是不是跟這個‘Siren’一個意思？”少年不確定的撓了撓頭，他在學校就是個英文廢。

    劉師傅卻是心思一動，拿著那張名片仔細觀察了起來。

    人魚，Siren，海妖之心，塞壬……

    ……

    劉師傅的那些事沈畫可是費了一番功夫讓正給她忙活著調查秦老太的三子給抽空查了一番的，結果還真讓她查出些端倪來。

    在手工藝方麵，劉師傅絕對是天才級別，不管是他年輕的時候還是如今過百的年紀，歲月讓人成長，也沉澱了他的脾性，可年少時的夢想卻不會那麽輕易放棄。讓人遺憾的是，索納斯這般龐然大物竟在時隔那麽多年之後仍對他警惕，甚至不惜耗費那麽多人力杜絕他一切可出頭的機會，這得是多大的深仇大恨？

    不過雖然劉師傅過去的遭遇讓人同情，對沈畫而言卻是一個極佳的機會，她不怕跟索納斯對上，就怕劉師傅是真的倒在挫折下，再無追求之心。

    如果能成功將劉師傅招攬，他的三個徒弟也跑不了，可能的話，打定主意往這方麵發展的塞壬可能還會多一個指導老師。

    本來沈畫是打算請幫叫開了門的趙風華兄弟和滕鳳吃飯的，不過飯沒吃的成，趙絕代接到了緊急任務要去處理，趙風華也被母親喊回了家，滕鳳……在沈畫接到塞壬說回來了的電話後，拒絕吃狗糧，果斷自己打車離開了。

    於是，沈畫隻好懷著無比激動的心情去機場接塞壬。

    路上，她敏銳的發現了一輛跟蹤她的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