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我要回去了。”

    相互沉默著的兩人，直到回到了來時的街道，才由吹雪打破了寧靜。

    她依然低著頭，沒有哪怕一丁點兒的喜悅神色。

    “嗯……”

    島風沒有看她，也沒有動搖地走著自己的路。

    而她身旁的吹雪，視線稍稍上抬，看向了前麵的銀發背影。

    在離開這裏前，她還是開口了。

    “呐……鎮守府那邊的生活，比這邊好吧？……”

    如此幽靜的話語，讓島風的腳步突然止住。

    整個街道的氣氛都變得空靈，這句話就這麽飄過了島風耳邊。

    “你的提督……應該在你來這裏之前，很照顧你吧……”

    島風身後的女孩隻是這麽難得地露出了一絲微微的笑容，閉上了雙眼，似乎能想象到那絕不可能發生在自己身上的畫麵。

    “不過我啊……沒有那種待遇啊……”

    然後她的表情又回到之前那不知想著什麽的樣子，眼神空洞地回轉過了身，和島風相背而行。

    島風沒有回答，隻是步子又抬起，卻有些微微加快，不想再聽到下一句話。

    但頭腦裏被勾出的記憶，讓矛盾凸顯著……

    「不想再陷入痛苦……也不想再傷害別人。」

    自己的做法，是沒錯的。

    「自己隻是個被拋棄的人……奢求不了提督的關愛……」

    對，不是為了更好的活下去，才不去想這些事的嗎。

    「因為此時的自己……再回憶以前，會真的發瘋的吧。」

    對對……雖然當時也堅定過回去的信念，可是提督已經把精神網切斷了啊……

    不是自己的錯啊……已經努力過了……可是提督不要自己了，還怎麽期盼著大家能網開一麵啊。

    大家怎麽會信任自己，信任津風的獻身啊……

    就這麽被當作戰沉消失，不是最好的結局嗎……

    「啊……」

    名為島風的少女，依然走著，離開了有著吹雪的街道，離開了那個閉著雙眼的女孩兒。

    隻是脫離了對方的視線後，自己的雙腿就控製不住地讓自己蹲了下來。

    「滋滋滋滋……」

    記憶還在腦海中翻滾……

    但頭痛得像要馬上炸開……真的像要瘋掉了一般……

    右手上的食材籃，從手裏滑到地板上……又被捂著額頭的島風提起。

    再次把湧出的記憶掩埋著……

    然而周圍的景象，卻一直在挖掘著她的回憶。

    頭疼之中，不知為何……眼前的街道變得有些眼熟。

    似是走過，又沒有在這幾年中經常來過。

    隻是眼前，一個爛尾樓。

    「你這麽一個小女孩，能幹什麽？……快出去……」

    頭腦中這麽叫著。

    眼前，一條長椅。

    「“你……我……島風……”」

    還有些蹩腳的c國語，從耳中閃過。

    眼前，一座水池。

    纖細的身影，在這裏彎身，清洗著身上的血色。

    然後不久後……

    一條抬頭可望見底的小巷，在沒有看到任何一個路人的今天，再次進入了自己的眼眶。

    站在小巷前的島風，雙眼圓睜著，小嘴微啟，身上的每一寸皮膚都似乎感到了這條小巷的熟悉。

    「不……不能過去，那邊隻有絕望……」

    腦海中的想法一直阻攔著島風，但她的雙腿卻隻是無意中就向著小巷移動。

    「快回去……還能不受更深的傷害，還能普通的生活……」

    直覺的勸告讓她的腳步有些磕磕絆絆，但是一直隱藏在心底的艦娘本性依然在催使著她，讓她回家。

    回自己，真正的家。

    鬼使神差地往前走動著，過了小巷的中點，快要看到那小小的書店了。

    如果是那位老爺爺……肯定知道自己的提督是誰……提督那麽厲害，世界上的提督們也都應該知道他，知道他的鎮守府編號……

    那麽地圖上，一定就能找到回家的路。

    「有奇怪的東西……」

    然而直覺讓她毛然悚骨……再往前走的話，自己會真的喪失這幾年來心底那唯一的希望。

    不看見前麵的街道，就意味著還能繼續騙著自己活下去，騙著自己還能到這裏來找到回去的路。

    但要是走下去……直麵它。

    以自己的心智，或許真的會接受不了現實。

    隻是這一次，是最接近回家的一次。

    最接近真實的“島風”的一次。

    所以身體的警告，沒能讓腳步停下。

    直到走到小巷盡頭，視線凝固在眼前。

    “……”

    眼前的，是依舊晴朗的烏雲天空。

    依然是那充斥著枯樹的街道。

    街道翻滾而過的，是隨意拋棄在空氣中的小塑料袋。

    還有的，就是那個依然打開大門，為島風敞開的書鋪大門。

    隻是本該和諧的書鋪景象，有著不該有的“汙穢”。

    站在小巷陰影中的島風，能很清楚地看到，書鋪裏不止有一個身影。

    戴上了眼鏡的老人，已經白發蒼蒼，看起來憔悴了不少，但是他的表情卻充斥著憤怒。

    而他的對麵，正是一個站得挺直，一身白色製式軍服的年輕男子。

    頭扣著白色的軍帽，微微低著頭的帽簷下，嘴角卻帶著危險的弧度。

    反背在身後的雙臂，顯得傲慢和隨意，似乎很隨意地，麵對著眼前的這個老人。

    而他的身側……

    兩三個艦娘圍繞在他身側，麵無表情，隻是眼神看著前方，規矩地站著不動。

    而其中的……就有一個留著黑黑的小馬尾，微低著頭，卻沒有對這場景感到害怕的吹雪。

    老人似乎是很激動……嘴角囁嚅著，喊叫著什麽，島風這邊隻能聽見一點兒人聲，卻無法聽清老人的話語。

    隻是那憤怒的樣子，隻能理解為他在破口大罵。

    而對麵的男子也絲毫沒有把他的話略過耳中，微微因為老人的罵聲抬起頭，似乎就跟看垃圾一樣的，看著眼前的長輩。

    等到老人喊叫了很久，不再說話了以後，他的嘴角動了動，似乎是說了什麽話。

    “……不……”

    島風看著眼前的景象，似乎預料到了接下來的場景。

    那個散發著令人感到惡心的男人身前，眼神空洞的吹雪，抬起了右手捏在手中的艦裝防空機槍。

    老人卻並沒有停止自己的憤怒，而是更加的激動，像是要撲打上去一般地腳下開始了移動。

    「嘭！」

    吹雪那還很幼嫩的臉龐，隨著扣下的扳機，染上了鮮血。

    白色的水手服，也被近距離濺射而出的鮮血，染得不成樣子。

    但是那本該有著驅逐艦的天真眼神，卻始終沒有在吹雪的雙眼中出現。

    哪怕是一絲的憐憫、害怕、退縮……都沒有。

    「好像殺人是很容易的事……蹂躪生命經已經理所當然……」

    隻是隨著身後轉頭離開的男子，慢慢地離去，依舊低著小頭，把手上的艦裝幻化為了虛無……

    不久後，就在依然寧靜的世界中，消失在了街道的一頭……

    而島風隻是呆呆的，依然看著眼前的場麵。

    隔著一條街的那邊，老人的鮮血染透了地板，掉落的眼鏡已被離開的男子一腳踏碎。

    而現在島風的腦中，卻沒了回家的念頭。

    “提督……嗎……”

    默默轉過身，提起食材籃，踏出自己的步伐。

    腳步卻有些晃悠，透露著迷茫。

    “提督……不該是這樣的人啊……”

    念念著的島風，還在回避著眼前的景象。

    直到停下了自己的腳步。

    “一定……哪裏……弄錯了吧……”

    在心底還是認為……自己的提督，不會是剛剛那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