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哈……”

    澀冷的空氣中，團團白氣從捂著胸口奔跑著的島風嘴邊飄出。

    灰暗的街道，依然別樣的黯淡。

    從血紅的小裙上滑下的鮮血，沾染著冰冷的路麵。

    被血染透的衣料，因為濕透了而貼在了嬌弱的身子上。

    風中的淩發，白中帶紅，血腥味依然散發著。

    此時的島風，已不像是那純真的驅逐艦，而隻像是那市民眼中，殺人的艦娘罷了。

    雖然內心裏極度的複雜、混亂、已經接近軟弱到崩潰的邊緣……

    但她依然垂著頭，不顧一切地奔跑著……

    十年了……

    整整十年了吧……

    自己不過是想要一點兒難得的安穩和依靠，至於這麽一次次地湮滅自己的幻想嗎？……

    好……沒有人接受我……我一個人也能活啊。

    沒有津風，沒有提督，沒有誰哪怕稍微理解過自己一丁點兒的立場，島風也能活下去啊……

    已經隔絕了世界了吧……島風不切現實地妄想著，低頭快跑著，用自己那剩下的，已經少得可憐的理性控製著自己，不再想著崩潰，不再想著絕望……

    因為島風不想在堅持了這麽久的歲月裏，最終還是會走向那從踏入這個小鎮的瞬間起，就注定會麵對的最終處境啊。

    此時崩潰……那津風所做的一切，不都是徒勞了嗎？

    如果自己沒有如她所願地好好活下去……那自己又算是什麽啊……

    所以……

    從來都沒有為自己而活過的島風，早已在思維上，陷入了無法挽回的泥潭……

    ……

    “吱……嘭！”

    小屋門被猛地推開了，隨即便是那猛地一聲摔門聲。

    島風不顧一切地，碰倒了小沙發前的茶幾，晃晃蕩蕩地，衝進了臥室。

    “哢！”

    隨後跪倒在行李箱前的島風，依然發瘋般的，把自己的衣物、生活用品、小東西都給往身後甩去，絲毫不顧它們是飛到床上，還是撞在灰色的牆上。

    直到見了底……

    一係列瘋狂的動作才停了下來。

    低著頭的島風，突然安靜下來地，凝視著那黯淡的金吊墜。

    微息在唇間呼出，極度地想要平靜下來。

    然後，直到好一會兒過後，她的雙手才捧起那吊墜……緊緊地按在了自己的胸口上，把它死死地貼在身上……

    唯一的精神寄托……就隻有這個吊墜了吧。

    似乎隻有保持著它緊緊挨在自己身邊，才能夠稍稍冷靜，稍稍回過一些神來。

    隻是如此地跪坐在地板上好幾分鍾後。

    “嗒嗒嗒嗒嗒嗒嗒……”

    製式靴與地麵清脆的輕磕聲，縈繞在窗外的街道裏。

    “……”

    沉默的島風隻是慢慢地站起了身子，側頭望向了窗外。

    大約十幾人規模的小隊，正在外麵的街道奔跑著。

    灰色製服，和提督服很相似的模樣，以及他們抱著的棕色長槍。

    無一不顯示著，這群人的身份。

    也和島風那晚……在街上，看到的兩個醉鬼，是同樣的製服……

    “憲兵隊……”

    島風的口中自言自語地念著，把那以前在自己鎮守府上見過一兩次的隊伍名叫了出來。

    憲兵隊，專門與一個鎮守府提督相製約的隊伍，沒有管理鎮守府的實權，但也是監督提督權力的組織，一旦有提督做出了超越了權力範圍的某些動作，就由他們來剝奪提督的權力。

    膽敢反抗憲兵隊的提督，定會被除去軍籍，永生不得再做提督。

    然而，這種組織……卻有著和那人渣，一樣的德性……

    提督殺了人，沒有任何動作……倒是提督被人反殺死了，就蹦出來了嗎？

    這難道不是串通好了的嗎……

    島風的牙越咬越緊，身子也不住地顫抖著。

    所以這就是鎮上的人們，除了必要之時出來買生活品，就從不出門的原因嗎？……

    “咚咚咚……”

    上樓的聲音在樓道間此起彼伏，已經往島風這邊的小屋而來了。

    不想給提督惹麻煩……

    也不想再殺人……

    島風死死地抓住了懷中的金吊墜，回過身來，立馬就衝入了臥室對麵的衛生間裏。

    慢慢爬上窗戶的她，隻能打算跳窗……

    “嘭！”

    客廳裏脆弱的木門，被爆破而開，“哢啦”的拉著長槍保險栓的聲音，齊齊地響起。

    “呼……”

    島風扒著窗戶的邊緣，隻能一鼓作氣地跳下去……

    “嘭！”

    然而她還沒來得及鬆手，槍聲已然響起。

    子彈自然沒打中細小的手指，但是擊中牆上的顫音讓島風本能地鬆開了右手。

    “咳唔！……”

    然後左手被向下甩動的慣性作用拉得生疼，本能地鬆開了手，也把左手抓住的吊墜鬆開了。

    “咚！”

    右腳側著地……

    隻是二樓，沒有那麽高，所以身體的其他地方也沒事……

    隻是右腳崴得很嚴重……

    “乒！”

    然後從麵前掉下的吊墜……

    撞擊地麵的吊墜，突然爆裂開來……分為了三塊。

    島風的雙眼，放大著瞳孔，隻能看著左右兩塊夾著照片的金塊，還有那長長墜帶蹦開……彈入了小巷裏那流淌著臭水的陰溝裏……

    隻剩一片提督的照片，還在地麵上擺著。

    “哢啦！”

    然而頭上的窗戶，再次響起了上膛聲。

    “唔……”

    腳疼得無法快速移動……

    沒有辦法靠近到不遠處的照片前……

    隻能藏在惡臭的垃圾箱後……

    側身躲進了垃圾箱與牆壁之間的縫隙，頭上的窗戶，半個人身便露了出來，舉著把長槍。

    直到槍口四處指了指後，上麵才傳開了聲音……

    “跳窗跑了！快追！”

    隨後聲音便又很快消失……應該是下樓過來了吧……

    島風的呼吸又慢慢急促了起來……

    藏著的她，能看到那張提督的照片……

    至少……要把它留下來……

    腳恢複得很快……已經差不多消失疼痛了。

    可還是旁邊的側巷裏，腳步聲響起得更快。

    “嗒嗒嗒嗒嗒嗒嗒嗒……”

    十多人的腳步聲，跑過小巷中，向著島風這邊而來，目的是小巷的另一頭。

    島風隻能縮起了雙腿，用那最後祈求的目光……盯著那照片。

    一道道人影開始閃過……

    “啪！”

    照片被踩了一腳……

    “篤！”

    也被鞋底帶動了一腳。

    島風隻能這麽呆呆地看著。

    最後……

    “呲！”

    在最後一個人地跑過後，照片在空中無力地飄飛著。

    然後無聲地……劃入了那條流淌著臭水的陰溝裏。

    連一點兒渣滓，都沒有剩下……

    雙眼隻能看著剛剛照片的地方……

    身子不再動彈。

    島風似乎也忘掉了呼吸。

    隻因那最後的安慰，也不存在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