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腳步踩過密集的灌木，撥開繁茂的枝葉，青年終於翻過了山頭，看到了另一側的小鎮。

    這片偏僻的小地方倒是挺繁華啊……”青年擦了把汗喃喃自語道。

    嘶——”一聲鬼嚎在身後響起，青年匆忙回頭，隻見一隻青色的小鬼飛快地偷襲了過來。

    青年眉頭一皺，手指滑動，一枚紙符出現在手上，甩手射向小鬼。紙符炸開一團白色的刺眼光芒，就在那目無法視的瞬間，青年發出一聲輕嗬：“言靈縛！”

    戰鬥很快便結束了，小鬼被封印成了小紙人，青年將小紙人收起來，嘟囔著，“這附近怎麽會有妖怪？不應該啊。”

    誰？！”一聲樹葉的摩挲驚起了青年的警惕，青年大喝一聲追了過去。隻不過幾個呼吸的時間，待青年衝出山林的時候，隻看到那個身影已經到了山下，幾個起伏便消失了。

    妖怪？這裏有這麽多妖怪麽？”青年皺了皺眉頭，想到那個窈窕的背影，“好像還是個女的。”

    不過不論途中有多少意外，青年最終還是抵達了目的地，並且受到了鎮長的熱情接待。

    不知鎮長找我前來所為何事？如此豐盛的接待令我有些惶恐啊。”青年放下酒盞，似笑非笑地看著鎮長。

    哪裏哪裏，先生何必自謙。”鎮長那手帕擦了擦額前的汗，心虛地說：“先生名揚天下，誰不知道晴明大人曾經指點過您，這點小事肯定難不倒您的。”

    比起除妖師，我更希望別人記著我醫生的身份。”青年搖著頭歎息道，“具體情況說說看。”

    是這樣，最近出現了多起人畜失蹤襲擊的事件，照現場的痕跡來看應該是被妖怪襲擊了。”鎮長趕緊一五一十地講了出來，“我們推測應該是一個帶著長刀的女性人形妖怪所為。”

    也就是說你們沒有人見過妖怪咯？”青年一下子就聽出了漏洞，問道：“那你們為何知道那個妖怪長這樣？”

    呃……其實這個妖怪在這一帶徘徊已經很久了，我爺爺的爺爺輩就有人目擊過她的存在，隻不過最近忽然出現頻繁，而正好最近出現了這些事……”鎮長擔心我懷疑他說謊，抖豆子一樣的全部都說了出來。

    如果真是她的話失蹤事件就不會現在才發生了。”青年在桌上點著手指想道：“我來的路上可見到不止一隻妖怪了，估計後麵還有隱情。”

    不管是不是她做的還請先生趕緊除掉她吧。”鎮長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說：“我們鎮子能有今日的繁榮就是因為沒有妖怪的滋擾，以前她出現的少還瞞得住，現在已經快瞞不住了，要是這裏有妖怪徘徊的消息傳出去，恐怕居民們會逃走的啊。”

    好吧，我盡力而為。”青年回想起來的路上見到的那個背影，歎了口氣說：“如果有問題的真是那個妖怪的話，我可能不是她的對手。”

    站在山頭上一塊突起的岩石上，整個鎮子及周圍的環境一覽無餘。青年點起一根特製的熏香，彌散的香氣被山風卷散混入空氣中，稀薄到讓人嗅不出味道，不過對於妖怪來講卻不一樣。

    唧唧——”不過一會兒，四周便響起了一些精怪的聲音，青年忍不住皺起了眉頭，這數目絕對超出了一個普通山中該有的妖怪密度了，更別說這個號稱遠離妖怪之的鎮子。

    嗖嗖——破空聲接連響起，精怪自陰影中紛紛躥出，襲向青年。

    言靈守！”青年飛快甩開一道符咒，在身前形成一道透明的屏障，將精怪們的撞擊紛紛擋下。

    屏障很快便出現了裂痕，然而青年迅速地取出了一疊符咒，一對一地甩了出去，“符咒滅！”

    符咒一張張地貼上了精怪的身體，緊隨著青年的一聲“言靈一式”紛紛化成光點融進了精怪體內，瞬間癱瘓了它們的行動。

    好險。”青年長出一口氣，放鬆了下來。

    嘶——呀——”一聲怪叫忽然從青年身後響起，青年來不及轉身，隻聽得腦後生風一陣，便是一聲慘叫聲，以及側後方清脆的刀刃入木聲。

    青年扭著頭看著被大刀釘在樹上的精怪，轉向另一邊對著樹葉後的那道影子說：“多謝了，這是我們第二次碰麵吧。”

    回答青年的是沉默，隻有大刀不停地抖著一點點將自己從樹上拔出來，隨後一個翻滾飛回了林中。

    山穀間的小溪清澈流淌，加上四周鳥語花香也算是個世外桃源般。身穿鎧甲背負巨大妖刀的少女立於溪邊的圓石上，回頭皺著眉道：“你跟著我幹嘛？”

    我對你好奇，一個妖力如此強大的妖怪長年隱居於此，而且還出手救人類。”青年一步一步走出樹蔭的遮蔽，笑著說：“如果不是我會陰陽術的話，你第一次就出手救我了吧。”

    這些和你無關，你沒必要知道這些。”少女冷冷地回答。

    哦，那我們換個話題。”青年眯著眼點頭說：“據說這裏妖怪出沒，我收到鎮長的委托，要清理這一帶的妖怪……包括你。”

    少女沉默了一下，冷淡的臉上嘴角微微動了動卻沒看到什麽表情，轉身離開。走了幾步後停下了頭也不回地說：“你要找妖怪出沒的原因的話，跟我來。”

    青年嘖嘖了兩聲，快步跟了上去。

    越過山穀的美麗，迎麵來的卻是一片突兀的畸形，林立的樹木因為妖力的影響而奇形怪狀，順著少女仰起的視線可以看見，山崖上有一道封印裂縫，向外不斷地散發這妖氣。

    大概兩年前吧，這道封印裂開了。”少女的聲音清冽冰冷，仿佛沒有感情，“起初我還控製得住，隨著裂縫變大，我已經無法阻止妖怪的擴散了。”

    找到源頭就好辦了。”青年從妖氣裂縫上抽回視線，落在了少女身上，“我倒是對一個驅散妖怪保護人類的妖怪更感興趣。”

    ……”少女沉默了一下，似乎是不耐煩青年的糾纏，淡淡地回答道：“我的上任主人，他說如果我要改變自己的命運，就要學會去保護人。”

    改變命運？”青年低聲重複了這個詞，彎著嘴角笑著問道，“聽起來像智者一樣，那麽他改變了自己的命運了沒？”

    改變了，但也沒改變。”少女的聲音低落，對這個話題有著過往的失落。

    你身上似乎有很多故事。”青年目光灼灼地看著少女，“不過我想你不會說。”

    你確實沒必要知道。”少女搖搖頭說，“你有你該做的事，而不是聽我講故事。”

    也對，不過我要準備些材料，要過幾天才能來，在那之前，你不要亂走。”青年指了指山崖上的裂縫，示意少女守住它。

    少女點了點頭，不在說話。

    叮——叮——

    鐵錘在火爐旁敲打，健壯的男子身軀上滿是汗水，隨著手臂的揮動灑落在發紅的碳塊上，蒸騰出絲絲白氣。

    父親，您在幹什麽啊？”少女站在門外，好奇地探著頭。

    在鍛刀呢。”男子笑嗬嗬地向少女招了招手，將她引到一塊石頭前說道：“這是我從老宅裏翻出來的一塊妖核，好像是祖上傳下來的，最近妖怪肆虐，我想拿這塊妖核鍛一把刀，一把能讓我們對付妖怪的刀。”

    哦……”少女對此興趣缺缺，隻是有些不滿地看著男子，“那您什麽時候回去吃飯啊，母親都不高興好久了。”

    快了、快了……”男子笑嗬嗬地保證著。

    幾天後，男子背著一個布包的大匣子回了家。

    父親！”少女站在院子裏一下子就看到了男子，蹦跳著迎了過去。

    我回來了~”男子放下包裹抱著少女轉了一圈，屋子裏傳來母親幽怨的聲音，“還知道回來……”

    男子立刻一臉賠笑著走進了屋。留下少女扭頭看著地上的包裹，好奇地伸手打開，比她還高的匣子裏裝著一柄狹長的太刀，刀刃散發著冷冽的寒芒。少女伸手輕輕碰了一下，忽然一陣刺痛從指尖傳來，嚇得她立刻抽回了手，隻見白嫩的指尖有一道細小的血痕。

    別碰！”男子從屋裏出來，看見少女趕緊阻止道：“它的刀刃上附著著妖力，碰到就會受傷。”

    哦……”少女捂著手指應了一聲退開，合上匣子的那一刹那，沒有人看到太刀動了一下。

    月光如雪夜茹血，誰也沒有料到妖怪會如此突然地襲擊，村子陷入恐慌中，有人逃竄、有人哭嚎、有人拿著武器反抗、也有人，像鐵匠夫婦倆一樣倒在血泊中。

    少女跌坐在地上，一隻青鬼握著釘頭錘一步步靠近，少女的眼眸倒映這青鬼舉起的錘子，發出了恐懼的嚎叫……

    妖力的氣息彌漫整個大地，青綠色的妖血隨著刀舞的韻律揮灑四散，然而這唯美的畫麵卻隻是讓人恐懼。少女手握一柄長過自身的太刀，瞳孔閃耀著金色的光澤，嬌嬈的身姿在場間屠戮著，妖異而又充滿著殺氣。

    直到妖怪盡皆亡於其手，少女方才停止了舞動，外溢的妖力漸漸散去，金色的瞳孔褪去光澤，露出了少女茫然的目光。

    彌漫此間的隻有各自心中那閃過的萬千思緒與沉默。

    妖怪！她變成妖怪了！”沉默過後，是村民恐懼的呐喊。對於一個剛經曆了妖怪襲擊的村子來說，恐怕無法對任何妖怪產生信任，哪怕這個妖怪原本是他們的熟人，甚至剛剛保護了他們。

    少女被趕出了村子，獨自流浪。因為力量而被恐懼的她，厭惡著妖刀的力量，然而令她糾結的是，孤獨的她隻剩下妖刀相伴。在經受了饑餓、寒冷、孤獨之後，絕望的少女，遇見了一位領主。

    想要食物的話，就用你的力量交換吧。”那位領主如此說道，用廉價的食物，將少女，送上了戰場。

    血色殘陽，遍地碎甲。在鎮壓暴動的戰場上，身披盔甲的少女身邊卻有著一圈詭異的空檔，己方敵方盡皆避之如蛇蠍，碎屍斷骨反襯著那張清純冷漠的臉，妖豔而詭異。妖刀在手中揮動，收割著一條條生命，少女內心卻無任何成就感，隻有逐漸冰冷的血液。

    為什麽，掌握了力量的我要被畏懼？為什麽，出生入死的我卻得不到他們的認同？為什麽，活著本該開心的我卻如此疲倦？

    廝殺聲漸漸消逝，站立的身影一個個倒下，僅剩下少女一人傲立場間，敵方僅剩的兩人最終將目標轉向了這邊。妖刀揮動，斬斷一人血肉，血雨淅淅瀝瀝地灑下，附在了少女的冰冷的臉頰上，滾燙。少女鬆開了手，最後一人的刀刃斬來，磕飛了妖刀，少女垂下了手臂，閉上眼睛放棄了抵抗。

    死亡並未降臨。

    少女睜開了眼睛，淡漠的目光越過眼前停住的刀刃，看向了握刀之人。

    年輕的武士疑惑地看著少女，猶豫了一下將刀收了回去。

    為何不殺我？”少女淡淡地問道。

    你的眼中，看不到殺意，隻有迷茫。”武士將刀歸鞘，看了少女一眼，說道：“我不殺手無寸鐵之人。”

    手無寸鐵？少女低頭看了看手中的妖刀。

    我說的是意誌。”武士瞥了少女一眼，“你毫無作戰的意誌，連自己為什麽而戰都不明白的人，不應該出現在戰場上。”

    血腥的曠野上隻剩下了少女一人，亂屍堆中，領主的屍體早已冰冷，少女冷漠地看了一眼，轉身離開。

    雙手叉在袖子裏跨著刀走路的武士站住了步，回頭皺著眉道：“你跟著我幹嘛？”

    少女停住了腳步，抬起頭平淡地說：“我不知道該去哪。”

    武士愣了愣，想著自己剛殺了她的領主，這丫頭又沒什麽人生目標，也就甩了甩頭，隨她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