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漆黑的野外是野獸與妖怪的主場，此刻在外麵遊蕩的都是些危險的存在，隻有著急的趕路者尚且會冒險。

    無月的黑夜伸手不見五指，但在遠處狹窄的小道上卻有個明亮的發光體緩慢地移動著，猶如吸引飛蛾的明火那般肆無忌憚。而且吸引的不止是野獸與妖怪，還有暗夜中的窺視。

    “哇呀——”又一隻撲火的妖‘蛾’喪生在‘明火’之下，貢獻出一朵魂火，在夜幕中增添了一分詭異的氣氛。

    “它們都是傻了嗎？怎麽一個個地撞過來。”輝夜姬身後飄著個大光球，赤著腳雙手撐坐在幻境中的竹子上。她和青年並不是契約關係，因此她沒有被收入符紙中而是有著足夠的自由度，隻不過聽從著青年的安排。

    “你的幻境隔絕了我們的氣息，它們這些沒什麽心智的小妖就會誤以為我們是趕路的路人而來襲擊我們。”青年檢察了一下小妖的屍體，繼續邊走路邊道，“高級一點的妖怪的話就會謹慎一點了。”

    “那我們幹嘛要隱匿氣息，放出來嚇走它們不就好了。”輝夜姬對打小怪的行為沒什麽興趣，過慣了宅家裏生活的她隻想找到村鎮休息一下。

    “你們的氣息固然可以驅趕小妖，但是同樣會吸引大妖的敵視啊。”青年自然是不認可這種挑釁性的行為的。

    “哪來那麽多大妖……”輝夜姬斜著眼，一副‘你唬我’的表情。

    青年白了她一眼，就他目前的遭遇來看，他很確信自己被套上了某種書裏才有的主角光環，到哪都能遇到野圖**，除去特殊副本的閻魔，他已經遇到了七隻大妖，也不知道是福還是禍。

    濃夜中的村鎮已經隱隱露出了輪廓，零星的燈火透露著守夜人的盡職。終於遇到能夠歇腳的地方，青年的腳步加快了幾分，然後迎麵飛來了幾聲嘯聲——

    ……

    “大人恕罪，這是誤會……”民兵隊長一臉賠笑著向青年道歉，“我們以為是有妖怪靠近。”

    “這麽大一個電燈泡在這裏怎麽也看的到走在前麵的人了吧！”青年指著身後的發光體輝夜姬沒好氣地說道，他沒有想到會被人類攻擊因此沒有防備，剛才那支箭差點就送他去見閻魔了。

    “雖然我不知道電燈泡是個什麽東西，但是從你的語氣上應該不是褒義詞吧。”輝夜姬瞪了青年一眼，小姑娘可不是以津真天那隻鳥孩子，怎麽可能聽不出來。

    “實不相瞞，最近我們鎮上出了凶殺案，據目擊者描述是妖物所為，因此我們加強了警戒，像先生帶著這麽大的……光球，那肯定不是普通人所為呐。”民兵隊長扯著臉皮哭笑著，“沒考慮到陰陽師大人是我們的疏忽。大人您大人不記小人過，別動怒啊。”窮鄉僻壤的好不容易正好來個陰陽師還指望著對方解決麻煩呢，他可不敢得罪了。

    青年‘嘖’了一聲，嘟囔著‘到哪裏都不消停’，理了理衣服道：“屍體在哪裏，帶我過去看看。”

    “呃，大人不必著急，不如先歇息……”

    “人命關天的事，晚一點就多一分危險，還是不休息了。”青年甩起包袱，往鎮子裏走去。

    “誒誒。”民兵隊長大喜，沒想到這個陰陽師這麽好說話，連忙殷勤地帶路。

    因為擔憂會招來妖怪，受害者的屍體一直被安置在鎮外不遠的小茅屋裏沒有人敢動，因此沒有被下葬。若不是有青年在，恐怕民兵隊長也不敢在晚上來這邊。

    青年走進小茅屋，所幸現在秋天氣涼，屍體並未嚴重腐爛，依稀可以辨認出是個清秀的小姑娘，瘦瘦弱弱，營養不良的樣子。身上傷痕累累，開始有了屍斑，最關鍵的是，她少了一隻眼睛。失去眼睛的眼眶凹進去如同一個黑洞，四周還散落著一點血跡，可以看出一些信息。

    雖然不明白眼前這個陰陽師為什麽拿出一堆小刀銀針什麽的，不過明白陰陽師大人惹不起的民兵隊長還是選擇了沉默。

    “怎麽樣？”看到青年皺著眉頭，替青年打著燈的輝夜姬好奇地問道。

    青年皺著眉頭搖了搖頭，疑惑地說：“很奇怪，致命傷是摔的，但斷絕生機的卻是妖力。從外傷和屍斑看沒有受到外力，但是眼眶的血跡表明了她的眼球是在死後不久被取走的。”

    “人類的話取走眼睛也沒什麽用吧，怎麽看都是妖怪幹的啊。”輝夜姬不耐煩地抖著小腳，對青年這種刨根問底地態度甚是不解。

    “細節決定成敗。”青年瞥了她一眼，“妖怪shā rén不需要wěi zhuāng成自殺，所以這個姑娘應該是先墜崖後再被妖怪殺死取走了眼睛。若是失足跌下，那麽不好判斷妖怪的攻擊性；若是被追逐中墜崖，那麽說明妖怪缺乏遠程攻擊能力，連個普通姑娘都能跑掉。”

    “看來威脅等級不大，可以先回去睡個好覺了，剩下的明天再說。”青年打了個哈欠，帶隊回了鎮裏。

    “嗯？！”

    “嗯？！”

    回到鎮裏，民兵隊長正領著青年下住的時候，青年和輝夜姬忽然察覺到了什麽。

    耀眼的月光一閃而過，鎮子裏瞬間鋪滿了竹林，輝夜姬的幻境擴散開很快便蓋住了全境。

    “跑掉了。”一會兒後，輝夜姬遺憾地說道。

    “氣息不弱的樣子，應該是個高級妖怪。”青行燈的身影從黑暗中顯出。輝夜姬經驗太少，估不出來妖的實力，青行燈對魂火異常敏銳，一下子便感知出來。

    “當眾打我臉，真不給我麵子。”青年自嘲著搖了搖頭，一個殺過人的妖怪潛入城鎮，這已經是很高的威脅度了。

    “你被打臉的次數還少麽。”青行燈沒好氣地瞥了青年一眼，“今晚你先休息吧，我來守夜。”

    “辛苦了……”青年也不做作，打著哈欠歇息去了。隻留下民兵隊長對著傳說中的凶妖瑟瑟發抖。

    其實青年也並不在意守夜不守夜，妖怪的世界弱肉強食，有個輝夜姬散發的大妖氣息已經足夠驅趕高級妖怪了，青行燈的謹慎也不過提防卷土重來罷了。這種事讓沒什麽經驗的輝夜姬來終歸不太靠譜。

    初日升起，躲藏在小鎮中的人們拋卻了恐懼的黑暗，迎接了新一天的來臨。青年帶著困意走在晨光下，身遭來往的人流帶著新一天的生機，並不知道昨晚的凶險。

    “大人，不知您打算去哪兒搜查妖怪？”民兵隊長不能離崗，帶路的人換成了鎮長。這兩天他正為妖怪shā rén的事頭疼不已，能夠意外遇到陰陽師，他也是極盡討好，親自鞍前馬後地帶領著。

    “先到現場吧。”青年想了想說道，看到鎮長一臉迷茫地樣子，於是補了句，“就是凶案發生的地方。

    “哪裏？那裏可是有點危險啊，都是山崖，不是采藥人的話不回去的。要不是恰好進山采藥的人回來正好目睹了妖怪shā rén，說不定我們一時還……”

    鎮長有點為難。青年一聽頓覺奇怪，問道“那裏那麽危險小姑娘跑到那裏去幹嗎？”

    “呃……”啊鎮長楞了一下，然後說道：“不太清楚，不過她的弟弟似乎病重了，也許跟這個有關吧。”

    “也許？”青年狐疑的目光盯著鎮長看了一會兒，最終鎮長糾結之下道出了實情。

    原來這個姑娘家裏待她並不好，因為這個年代的局限性，女娃的重要性遠遠不如男丁，所以她不僅吃不飽還要做很多活，而與她相反的弟弟卻是被當寶貝一樣疼愛。在這種境況下弟弟生病了，這個姑娘去采藥的山崖究竟是為了什麽，確實很難判斷。

    “去看看吧。”青年摸著下巴想了想，做出了決定。

    小姑娘家很簡陋，如同青年猜測的那樣，僅有一間的房子，一家人都擠在裏麵。家裏的男人幹活去了，留下母親照顧著兒子。見到鎮長帶著人來，瘦弱的母親連忙接待著。青年目光瞥過，房內的床僅有兩床鋪子，其中一張單人床鋪躺著一個孩子，想來是那個生病的弟弟。然而另一個鋪子卻是兩個大人的。

    看著女主人走遠，鎮長才悄悄地跟青年說道：“那個女娃平時都是睡在牆角鋪著的稻草上的。”鎮長指著牆角那堆稻草，上麵還留有一塊單薄的被單，連禦寒都做不到。

    “把這堆稻草處理掉吧，昨夜妖怪進鎮裏過，說不定是循著氣味來的。”青年搖了搖頭對鎮長說道，鎮長‘誒誒’地應著，但是一聽青年說妖怪會循著氣味來就不敢動了。青年一臉無奈，自己挽起袖子把稻草給攏了起來，然後摸到了一個硬邦邦的東西。青年沉思了一下，將這個東西收入了懷中。

    處理完這些後，青年再次回到屋裏，準備看下小男孩的情況。青年走近床前，憔悴的小男孩感覺到有人靠近，眯開了眼。看到陌生的青年，虛弱地問道，“請問……”

    “別亂動，我是醫生。”青年輕柔地說道。不管小姑娘生活多麽窘迫，但這都無關這麽小的孩子事，身為救死扶傷的醫生，青年決定先醫治好小男孩，妖怪的事先放一放。

    青年將手伸向小男孩的手腕，小男孩很聽話，不過在青年摸到他的脈搏的時候忽然問了一句，“醫生，您知道我姐姐去哪了嗎？她怎麽不肯見我。”

    青年身形一顫，皺起了眉頭，問道，“你姐出遠門了。”

    “可是，我昨天好像夢到她回來了。”小男孩虛弱的笑著，“姐姐她抓著我的手，就像醫生這樣……”

    青年沉默不語，小男孩知趣的沒有說話，半晌後，青年開口問道：“你餓不餓。”

    小男孩搖了搖頭，回答道：“不餓……”

    “你沒好好吃飯吧。”青年眯著眼微笑，一副我看穿了你的樣子。

    “有……有好好吃……”小男孩別過頭去不看青年的臉。

    “是嘛……”青年從懷中掏出了半個凍硬的饅頭，遞給他問道：“據我發現不是這樣呢。”

    小男孩呆了一下，發出失落地聲音：“看來昨晚確實是夢呢，姐姐並沒有回來。”

    “你留給她的？”小男孩並沒有接，所以青年收回了遞出的手。

    “恩，姐姐老是吃不飽。”小男孩耷拉著眉頭，擔憂地嘀咕著：“也不知道姐姐去哪了。”

    “哦別擔心，我昨天見到她了。”青年很淡定地回複道：“你們家境不太好供不起兩個孩子，留在這邊也吃不飽飯，所以她去很遠的地方做別人的孩子了。”

    “真的？您沒有騙我？”小男孩兩隻眼睛盯著青年期待著，“我還能……見到姐姐嗎？”

    “當然哦，我可以發誓。”青年很和煦地笑著，本來他也沒說謊嘛，隻是措詞改了一下而已，“所以你要好好吃飯讓身體好起來哦。”

    “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