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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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永川市交警大隊。
    林朝夕其實沒想過張叔平會答應。
    但當張叔平坐在宣教科辦公室裏,與女領導一起用看不出深淺的目光端詳她時,林朝夕有點後悔剛才打了那個電話。
    她訕笑著看著張叔平,表情僵硬。
    終於,中年人推了推眼鏡,看向辦公桌前的女領導,說:“您好,我是永川高中數學競賽組的老師,姓張,也負責省裏的奧數競賽工作。”
    聽到“奧數競賽”幾字時,女領導的反應同先前的門衛一樣,像突然有了興趣。或用更確切的詞來說,他們終於開始用正眼看她了。
    “今天請您來,是因為您的學生說,她們在做一個程序,需要我們提供一些幫助。”女領導很客氣地開口。
    林朝夕很怕張叔平突然說出什麽“真相”,緊張地看他,老張卻在靜默數秒後,說了兩個字:“是的。”
    辦公桌前的女領導頓了頓,隨後隻能自己接下去道:“所以我想稍微了解一下,你們想做的這個程序的具體……性質?”她很客氣地說,“也就是你們究竟需要我們這裏,提供怎樣的幫助。”
    聞言,張叔平目光微移。
    林朝夕坐直身體。
    “孩子想做的東西,讓她自己來介紹吧。”
    張老師也在體製內稍許混過,很清楚大部分話術。林朝夕微微鬆了口氣,隨後又集中精神,開始整理思路。
    接下來的很多話她今天已經說過很多遍,但在這個辦公室內,她被迫慎重思考哪些是可以說,而哪些又不可以。她必須保持清晰條理,又不能留下破綻,以免被張叔平發現破綻。
    她說得謹慎細致,到最後,辦公室裏兩位成年人都隻是安靜地看著她。
    “大概就是這樣。”林朝夕身體微微前傾,看著辦公桌前的女士,“我想要的數據,都已經整理好,剛才寫在紙上給您了。”
    辦公室又靜了,門外女警們走路交談聲清晰可聞。
    林朝夕注視著辦公桌前的人,女士換了個坐姿。
    林朝夕聽到她說:“你說的我都了解了,現在我隻有最後一個問題。”
    “您請問。”
    “你的學籍在安寧,為什麽想要永川的交通數據呢?”
    林朝夕怔住。女士坐在辦公椅裏,坐姿一絲不苟,讓林朝夕感到一絲凜然意味。
    “不用緊張,我稍微查了一下。”她指了指自己的電腦,“沒有懷疑你。”
    果然還是沒有這麽簡單的事。
    林朝夕低頭沉思片刻,抬頭答:“其實,我已經在安寧完成了一項交通預測。就各方麵條件來說,永川的地理環境更大,數據更多更複雜,我覺得更利於程序的完善,所以選這裏。”
    “所以你的下一項預測想進行什麽?”女士問。
    “我暫時沒法回答您。”林朝夕說,“我保證不違法犯罪,不破壞社會安定秩序。”
    “為什麽?”
    “因為希望預測中所收到幹預的變量越少越好。比如我想預測張老師的行動,就不能現在告訴他,這會影響他的行為。”林朝夕頓了頓,選了個模棱兩可的解釋,“萬事萬物都是有聯係的。”
    “恩,我大概明白了。”
    女士似乎對她想做的事情,也沒有太大的興趣,隻是例行確認她的可靠性,“數據可以提供,問題不大。隻要不涉及具體交通事故案例,那個要律師來函調取。”
    “不用具體的,我隻要數據。”
    “但數據本身也不會非常詳細,比如道路交通車流量,我們自己也隻有一個大概。而實時的東西,你需要提前和我說。”
    林朝夕眼睛都亮了:“‘大概’就可以了,太謝謝您了。”
    “東西你們想什麽時候要?”
    “我希望能盡快,最好是明天早上?”林朝夕問。
    “怎麽這麽急?”
    林朝夕整個身體都繃緊了,“我希望能盡快完成,不要浪費時間。”
    “那我,盡量吧。”女士說。
    “我明天會過來的。”林朝夕站了起來,不由自主鞠了個躬:“非常感謝您。”
    ——
    市交警大隊外。
    冬天太陽落山偏早,林朝夕和張叔平走出大門,被橙色的夕陽照了滿身。
    從他們離開宣教科辦公室,張叔平就一言不發。其實確切地說,在整個過程中,老張就一直沉默地給她站台,任由她隨意表演。
    對張副校長這樣古板嚴謹的人來說,這大概他能做的全部。
    終於走到公交車站,林朝夕微仰頭看著他,好像不知不覺中,老張已經被他們氣到兩鬢微白。
    她想說些感謝的話,話到嘴邊,卻反而講不出來。
    於是張叔平就很冷漠地搶先道:“我不知道你到底在搞什麽鬼,下不為例。”
    他說完,就這麽徑自離開。
    也不知怎地,大概是沒吃午飯,又或是緊繃一天後取得階段性進展。張叔平走後,林朝夕渾身酸軟,半步也邁不動。
    她就地在公交站台坐下,她終於有機會拿到數據,這應該足以讓她欣喜。但她心中卻沒有任何輕鬆的感覺。
    從她走進交警大隊宣教科辦公室,她的手機就一直開著震動。
    她甚至已經做好了如果花卷或者裴之打電話來,她會馬上終止談話出門接電話的心理建設,可自始至終電話都沒有響起。
    她想到這裏,覺得自己不該再等待,她拿出手機,給花卷撥了個電話。
    電話那頭是漫長的等候音,街麵車流急促,持續了一分鍾後,林朝夕的心又沉入水中。花卷很忙,或許正在拍戲,沒有第一時間接他電話,這很正常。
    她強行安慰自己,把手機放回口袋。車站邊有人再賣烤紅薯,她餓得胃裏反酸,站起來,走到攤前。
    像是感知到什麽似的,就在她把手放入袋口掏錢的霎那,電話鈴響了起來。
    她下意識的接起電話,放到耳邊用肩夾住夾住說:“喂,花卷。”
    電話那頭停頓半拍,隨後她聽到很清晰穩定的聲音:“是我。”
    街邊喧囂霎時靜止,她像被裹在一個透明氣泡中,整個世界隻有手機那頭的聲音。
    “今天中午沒看到你,我想你應該出事了,下午一直沒空,現在才能給你打電話。”裴之說。
    裴之果然沒有收到她托花卷帶的話,想到裴之曾在門口等她,她就一瞬間難受得不行:“對不起,讓你等我。”
    林朝夕沒有提任何托花卷帶話的事情,隻說:“我這裏的已經基本解決完了。你呢,你現在還好嗎?吃飯了嗎,我現在可以過去嗎,我給你帶點外賣,你想不想吃肯德基?”
    林朝夕隻能想到一些俗套的話,不停不停地說。
    “我還好。”裴之的語氣甚至像在安慰她,“你不用內疚,我中午隻等了一會兒,後來有事回去了。所以就算你來我們也吃不完那頓飯。”裴之非常誠懇地向她解釋,“你現在過來,我也沒法出來。”
    “是阿姨……阿姨還好嗎?”林朝夕小心翼翼地問道。
    “中午搶救了,現在在icu。”
    預感成真,林朝夕喉頭哽咽。
    她很不知道要說什麽,她也從沒有處理這樣問題的經驗,可她必須不停說話,好像這樣電話就不會被掛斷:“那這是你的電話嗎,我還可以打給你嗎?我有空會給你打電話的好嗎,你什麽時候有空。”
    “這是護士站的電話。”裴之說到這裏,有很明顯的沉思,隨後他說,“我給你打。”
    裴之來到永川後就沒有手機,他切斷了一切對外聯係方式,他們必須通過花卷才能說上話。雖然裴之從沒說過為什麽,但林朝夕很清楚,這大概是裴之母親臨終前對兒子的某種控製。
    麵對重病的母親,裴之無法反抗,隻能順從。
    林朝夕不知道在那座醫院的特護病房內究竟還在發生什麽,她很希望裴之哪怕吐槽也好忍不住也罷隨便和她說說什麽。
    但自始至終,裴之都沒有講過任何關於他自己處境的事。
    “昨天,老林跟我講了我媽媽的事。”林朝夕想了想,緩緩開口,“我現在才知道,我媽媽是迫不得已才把我生下來,然後她又不想養我,大概因為這樣,她才把我送到福利院。”
    對話進行到這裏,電話那頭傳來一陣嘈雜聲音。那是應該是很大規模的訪客,帶來兵荒馬亂的動靜。
    似乎有人在叫裴之,裴之也在和人打招呼。他一直在和其他人說話,但始終沒有掛斷電話。
    林朝夕不清楚裴之的家族,但現在一定是諸多親戚匯聚的麻煩時間。
    她沉默地站在街邊寒風裏,等待裴之掛斷電話。
    “我知道,大人們不一定是對的。”裴之忽然開口,“但我比你幸運一些,她陪了我16年。”
    電話掛斷,空白音漫長渺遠。
    汽車司機突然按了一下喇叭,尖嘯聲響徹雲霄,林朝夕覺得有些耳鳴。
    她揉了揉耳朵,捂住口鼻,彎下腰,重重地咳嗽起來。
    “紅薯還要不要?”在她麵前,小販露出等得不耐煩的目光。
    “要。”林朝夕勉強地道。
    “4兩,算你5塊錢。”
    掏錢,紅薯遞來。
    手心觸感滾燙,她輕輕剝開皮。
    再抬頭時,天邊的夕陽紅得徹底,讓林朝夕在老林辦公室內,她離開現實世界的那天。
    雖然明明沒過去多久,但又像半輩子那麽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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