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八章 等風來(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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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日的大山蕭瑟,與蕭瑟群山映襯的是黃泥坪的熱鬧。

    富在深山有遠親,李傳林本人是省內有名的企業家、省政協的副主席,加上他兒子又名滿天下,現在他要嫁女兒了,自然各路賓客絡繹不絕。幸好數年前毛砣在對麵山上建了個直升機場,從省城機場下了飛機可以坐李家的商務直升機,遠道而來的客人才不需要受車馬之苦。

    省內的客人則駕車走黃泥坪對麵山上的高速公路來赴宴,建在直升機場旁邊的高速公路出口,則是省高速公路管理局做的人情。雖然收的費用還不夠給七八個工作人員開工資,但誰都知道這不是虧本買賣,即使虧的也是公家,從省局的領導到收費站的工作人員都不會吃虧的。

    賓客一多,場麵就大,本來隻準備幾十桌的婚宴,一再加到二百多桌。這不打緊,人多好辦事,錢多也好辦事,李家不缺人也不缺錢,不要說二百來桌的婚宴,即使兩千桌的婚宴也難不到他們。

    到了婚宴的那天,天公也作美。

    冬日下的黃泥坪,仿佛一夜之間到了春天般,空運來的十數萬盆各色鮮花,把這個大山裏的小村落裝扮成了一個大花園,處處繁花似錦。古人都說白玉為堂金作馬,李家明沒辦法將一個古色古香的村落變成金碧輝煌的宮殿,卻能命令百花在冬日裏怒放。

    光是把透著蕭瑟的村落一夜之間變成花園還不夠,李家明一個越洋電話便把原本很豐富的酒宴變成了奢華,也把對麵山上的直升機場變成了貨遠機場,每天不停不息地降落直升機給這場婚宴運送著各類名貴食材。

    據蔡伯和柳主任說國宴用的是五頭鮑,而且是人工養殖的,這場婚宴用的是澳洲野生四頭鮑,擺在祠堂裏的那十幾桌甚至用的是雙頭鮑、一頭鮑;深城的中檔酒樓裏一隻一斤半的龍蝦要賣上千塊錢,還不能保證產地,酒席上用的是西班牙的palamos紅蝦,跟著龍蝦運來的還有一百名高級廚師。要不是怕親戚朋友們吃不慣西餐,李家明還想從法國請廚師以免可惜了這些昂貴的palamos紅蝦……。

    賓客們大多對這些半懂不懂,來作客的老蔡他們倒是懂但不說,隻顧著與門生故吏喝酒品菜,倒是新新她們的眼睛亮了。要不是她們是花童,非得跑去她們外公的桌上,一嚐平時吃不到的美味。

    被安排坐在文華亭外的老章他們識貨,看著圓桌中央還保持著威猛的大蝦、被服務生快步送上桌的雙頭鮑、桌上的九二年拉菲、蘇格蘭威士忌酒,再看看遠處鋪著紅地毯的稻田裏的熱鬧,不禁一陣陣發愣。這可不象老二的風格,那家夥確實不把錢當錢,但也沒糟塌錢的習慣。

    拿著新iphone6正直播的趙世清,很滿意搶到了明天的頭條,也古怪道:“老大,老二不過日子了?”

    西裝革履的章狐狸狐疑著,倒是深諳國情的老顧長歎道:“自汙爾”。

    老章心裏一驚,卻又莫名其妙地一鬆,下意識道:“不會吧?”

    明明是天下聞名的名士,卻幹出了暴發戶的事,快知天命的老顧心裏也鬆了口氣卻又覺得可惜,不禁掃了眼對麵的醜人馬鄖,歎息道:“什麽世道?”

    “老顧,你別冤枉我!”

    心頭鬆了卻又覺得遺憾的老顧撫著古樟之下的青石碑笑了笑,轉頭衝還在皺眉的老章道:“老章,這能和張氏三鳳堂相比嗎?”

    兩人是多年老友,老章知道老顧的意思,看了看古樟下、長亭裏錯落有致的數十塊各色文華碑,也笑笑道:“從立功、立德、立言方麵說,有過之而無不及。我最服老二就是這事,讀書他也能讀得最好”。

    這群人裏學曆最低的馬鄖為之氣結,卻無法以牙還牙。在演講台上他能把學曆和學力說出花來,站在代表著李家明榮譽的漢白玉石碑前,他再把那一套搬出來就是自取其辱。

    等眾人在不與這片亭台樓閣相襯的大圓桌前坐下,負責陪客的王鐵揮揮手,示意衣著得體的服務生離開,玩笑道:“各位老大,通報大家一件事,公司不準備進軍西南能源市場了。沒辦法,公司的技術實力不夠,那塊肉又太大,怕被活活撐死。”

    那就是老二知難而退了,聽明白了的老章和老顧點了點頭,同為老同學的馮剛卻嘲弄道:“鐵子,聽過那句話嗎?人心如秤,半兩之差,心明如鏡。”

    這話頭王鐵不敢接,打了哈哈道:“剛子,今天的天氣很好,真是個好日子,不應該有雷霆雨露”。

    這話又讓馬鄖聽了象吞了蒼蠅般難受,卻拿這一桌人無可奈何,倒是陪他來赴宴的蔡叢信接了一句,“塞翁失馬”。

    “但願吧”。

    看了看不遠處正熱鬧的祠堂,年紀最大的老顧知道老友夫婦正領著新人敬酒,自顧自地象喝白酒一樣把大半杯拉菲倒進嘴裏,咂吧著舌頭自嘲道:“狐狸,其實老二說得也在理,這樣喝拉菲是不是很豪氣?”

    “小姐,拿兩大瓶雪碧來!”

    特意從全省各地的五星級酒店調來的服務員,遠遠地古怪地看向這邊,確定沒聽錯才快步送來兩瓶雪碧;更好奇地看著這幾位聞名天下的超級富豪,而且是畢業於北大、清華、mit的博士、碩士富豪們將冒著氣泡的飲料倒進昂貴的拉菲裏,就象十幾年前那些暴發戶、官員喝紅酒一樣。

    看著杯裏正冒泡的拉菲,心情好了很多的孫維剛玩笑道:“小姐,不懂了吧?喝酒喝的是心情,品位那東西是強加於酒的。”

    想起來了,網上說這些富豪們讀大學時,第一次喝紅酒就是這樣喝的,麵容秀麗的服務員這才恍然大悟。

    “孫總,您喝的不是酒,喝的是緬懷。”

    真會說話,不愧是華灝酒店集團培訓出來的,胖得象座肉山的孫維剛笑了起來,舉杯道:“諸位,為往事幹杯!”

    “幹杯!”

    這次馬鄖沒有與孫維剛唱反調,也與這幫亦敵亦友的老友舉杯共飲。

    等到這場聲勢浩大、高調奢侈的婚宴結束,等到送走了各路賓客,一直陪著堂弟應酬的毛砣看著在轟鳴聲中遠去的直升機,突然道:“家明,你真是自汙?”

    凜冽的山風有點大,李家明沒聽清楚,“什麽?”

    “你是我老弟!”

    身材高大粗壯的毛砣的聲音又大了點,陪在李家明身邊的細狗、龍伢、小瘟都看了過來,等著李家明給個明確的答複。

    這是自己的堂兄弟、真正的死黨。

    這些年來,從大哥、二哥到張仁和、宋小軍他們,以及現在的袁州籍學子在全國各地入仕,官場上的交際與利益輸送都是他們張羅的,這又有什麽好瞞的?

    “等風來”

    黑醜卻透出書卷氣的李家明笑了笑,伸出蒲扇樣的大手仿佛要抓住正吹得凜冽山風一樣,幾人臉色凝重卻會意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