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 夏聽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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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傳送帶上,行李慢慢的轉出來。

    程思伸手提下來自己的箱子。程進在旁邊打遊戲,看到箱子過來,他抬腿坐了上去,繼續打遊戲。

    程思說,“哥和你說了沒有,為什麽要咱們一定回來?”

    “沒。”程進說,“咱們請假都不容易,應該是有重要的事情,不然不能讓咱們回來。”

    程思無語地看著他,“說了和沒說一樣。”

    成進打了個哈欠,“反正可以趁機放假,我求之不得。”

    程思:“……”

    另一件行李也轉了出來,程進裝起來遊戲機,倆人出了機場。

    *******

    大銅壺在院子裏轉著圈叮叮當當停下。

    程琦進了客廳,神色坦然。好像沒有看到他老子手裏的花瓶。

    程老爺子“掙紮”了幾下,被奪去花瓶,他又拿起拐杖要過來敲程琦。

    程琦抬起雙手,作勢投降,“爸,我回來是有事情要和你說。”

    程老爺子如同沒有聽到他的話,隔著管家,伸拐杖指著他,厲聲質問,“你……你和季家說的什麽?那補充協議是什麽混賬東西?”

    程琦說,“就是補充協議,主要是解釋合同裏麵的意思,怎麽了?”

    “還怎麽了?”這是不氣死自己不罷休。程老爺子抬拐杖又要去敲。

    程琦看著那拐杖,還有點享受父親現在有這麽大的火氣。對著廚房喊,“給我端杯茶出來。”

    “還要喝茶?”程老爺子被他的從容驚呆了,這麽不孝的兒子,編排自己的父親,回到家他還這麽自在,怎麽做到的?拿著拐杖使勁抽過去。

    程琦站的遠,自然沒抽到。

    管家是真的使了勁在攔,不攔可就不好了。

    所謂吃人家的手短,子女不需要和父母要錢花,有求於父母的時候,父母的權威就已經成了虛的。程琦如果真的轉頭一走,程老爺子能怎麽辦?

    這話說白就沒意思了,所以他隻能攔!

    兒子願意陪著,就已經是某種意義的“孝順”。

    程老爺子卻一時氣的轉不過來,喊道,“你,你還不知自己錯在什麽地方是不是?”

    程琦說,“你不是說那件事嗎,我知道。那天簽合同的時候比較匆忙,有些合同條款沒有解釋清楚,才有了那補充協議。”

    “我是問補充協議嗎?”程老爺子氣的跺腳。

    程琦無辜地反問,“怎麽不是補充協議的問題,你剛剛說了就是為那個。”

    “是裏麵的具體內容。”程老爺子要被氣瘋了,“你為什麽要那樣解釋?”

    程琦茫然地看著他,“那合同不都是這樣嗎?任何有可能的情況都要包括,都要白紙黑字寫清楚。你既然通過律師搞的這麽正式,錢律師自然也得認真對待。”

    一聽錢律師,程老爺子竟然升起希望,也許不是自己兒子忤逆,是那姓錢的“畫蛇添足”,“你是說……那是姓錢的傻律師的意思?”

    程琦說,“當然不是,是怕那些人不清楚,才去加以說明。”

    “那你當時知道嗎?”

    “當然。”

    “你默許的?”

    程琦,“談不上默許,普通的商業行為而已。”

    程老爺子愣愣地,隨即反應過來,“你的意思,你一開始就是默許他訂立了這樣的條款。你訂了一條,那些年輕女孩,也有可能,是給你老子‘我’生孩子的合同?”

    管家目瞪口呆,老爺子瘋魔了,這樣的話也能出口。

    程琦微笑著答,“你說真的生還是可能性,如果隻是可能性,那是的。”

    程老爺子有點懵,被兒子挖了大坑,尤自不敢相信的樣子,看著程琦,“父母至親,我做什麽事還不是為你好。子女當盡其所能,回報父母養育之恩,雖然我一直沒有怎麽教育過你,你從小在外讀書。可是父子倫常,你怎麽能一點不懂,你的國學都學到狗肚子去了?尊重父親,你這樣對父親何談尊重?”

    程琦想了一會,說,“也對,我覺得這事是錢律師沒辦好,反正您又不能生了,為什麽要……”

    “滾!”程老爺子大喊一聲,終於怒不可赦。

    程琦:“……”

    “你滾!”程老爺子指著門口。

    程琦說,“那好吧,我老婆等我回家吃飯呢。”說完他轉身往外走。

    “站住!”程老爺子喊住他,氣急敗壞,可還是忍不住問,“什麽老婆?”

    管家心裏想,真是作孽呀,父母的心從來都是單向向下,孩子再忤逆,也不會真的舍得趕出去。雖然生氣,但這句“老婆”還是有殺傷力。

    程琦說,“這事說來話長,我得等程進程思都到了家,才能和您細說。”

    程老爺子,“你還叫了他們回來?”

    程琦抬手看看時間,“差不多快到了。”

    話音剛落,外麵就響起了車聲。

    不多時,程思程進一前一後回來。

    客廳有點亂,摔碎的茶杯,扔在外頭的銅壺,劍拔弩張的程老爺子和程琦。

    程進頓時緊張,“爸——”

    程思放下行李,也喊了程老爺子一聲,而後把行李放在一邊,拾回來外頭的大銅壺。

    程琦走到程老爺子身邊,扶著他坐,“現在家裏人齊了,我有幾句話說。”

    程老爺子冷哼一聲,心裏卻想,這個不孝子,為什麽他一扶自己,一服軟,自己就先心軟。

    在沙發上坐下,他冷聲說,“說不清楚,你以後休想進我家門。”

    又一想,他要是真的有女朋友,成婚了,自然不稀罕回來。

    隨即他悲哀地發現,無論是用任何“玩意”,父親的權利,還是父親的威嚴,都別想震懾程琦。

    不靠父親吃,

    不靠父親穿,

    不靠父親升官發財,

    ……什麽時候,父子關係成了這麽現實。

    程琦也落了坐,讓程思和程進也坐。

    廚房的傭人終於“鬥膽”送了幾杯茶出來。

    程琦說,“我早幾年,得了人格分裂!”

    程老爺子,“啥?”

    程進,“什麽”

    程思端茶呆滯。

    管家:“……”

    一個炸彈頓時激起千層浪。

    程琦說,“這個事情程思和程進應該最清楚,辦事總是顛三倒四,很多決定也自相矛盾。是因為我當時有病了,好多說過的話,轉頭自己也不記得了。”

    程老爺子白了臉,已經顧不上生氣,天大地大,也沒寶貝兒子的健康大,他站起來,“你……你沒騙我?”其實程琦“不正常”,當然人人都有感覺,就說16歲的時候,一會回家拿東西,一會又回家找東西,他們又不瞎。

    程進第一個深信不疑,喃喃說道,“怪不得你一會給我買東西,一會又批評我亂花錢。”

    程琦對他笑笑,“辛苦你了,哥哥對不起你。”

    程進連忙擠到他旁邊,拽著他袖子殷切地問,“哥——你還記得我要學衝浪的事情嗎?”

    程琦失笑,疼愛地說,“放心,那遊艇我沒舍得損失的定金,最後沒有退。“

    “這是什麽意思?”程進說,“我就關心,要是人格分裂,哪一個留下了?”

    程琦抬手,拍拍他的肩膀說,“舍得給你花錢的留下了。”

    程進立刻麵露驚喜。

    然後陡然興奮起來,滔滔不絕開始說,“怪不得你那時候一直顛三倒四,一會說這個,一會說那個。我和二哥還說,大概天才都不正常,好多有天賦的人都有點神經兮兮。”

    程思給了他一下。

    程進打住。

    程思解釋說,“那時候,是挺多事情的。前一天說好的事情,後來好像就忘記了。”

    “就是,就是。”程進又說。

    程思看向程琦,“——原來是得了那個病,那現在呢?”

    程琦說,“沒事了。”他簡單說了一句,在這家裏,他可以不需要和任何人解釋。隻是看向程老爺子。

    卻見程老爺子反常地看看管家,然後說,“……大概是從16那時候得的病吧,你那時候說他不對勁,把從小寶貝的古玩,搬了搬,又藏了藏……防賊一樣,回頭自己又翻出來。你說說是不是?”

    程琦:“……”

    程老爺子又忙問道,“這個病不是家族遺傳類的吧?”

    程琦氣悶,怎麽不問老婆,一挫一揚,他設計好的策略,竟然先關心家族遺傳病史,自己還是太浪漫,他說,“不是。”

    程老爺子又關心地問,“那生病是不是從16那時候開始,怎麽好的?”

    程琦說,“自己就好了。我要說的不是這個。”

    程老爺子大鬆了一口氣,“好了就好,再找個醫生來好好檢查一下——這個事情還得保密,不能讓外頭人知道,找誰來看比較好。專科的,看神經科的,爸爸想想,”

    程琦說,“爸!我想說的不是這個。”

    “那你說。”程老爺子全部心神都到了那“分裂症”的問題上,這屬於“神經病”吧,不知道會不會突然再犯病。

    程琦看一時無法挽救這狀態,轉向程進說道,“你明天記得打扮漂亮一點,我帶我太太回家來。你見她熱情一點,她叫顧西,就是我生日那天在門口給你打電話,你嘟囔說不認識的那個。”

    程進當機,“什麽……哥,你說什麽?”

    程琦說,“嗯,我六年前認識的女孩子,當時很喜歡,追了很久,後來好不容易把她娶到了。可是自己竟然給忘了,最近才重新找到她,然後明天……我帶她回家來。”

    世界安靜了。

    沒有一點聲音。

    又好像,門外花落樹葉落的聲音都可以聽到。

    大家都覺得自己得了失聰。

    程老爺子見世麵最多,鎮定了一下說,“你說什麽?顛三倒四的。”

    程琦說,“是這樣,我16歲那會,認識的這個女孩,喜歡的不得了。後來追了兩年,好不容易追上了,當時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麽想的,想著先帶她注冊再回家來。太喜歡了——不娶到不敢說的狀態……”

    大家無語了,無法相信這是程琦會說的話。

    程琦好像根本不知道自己平時什麽形象,此時又展示的什麽形象,繼續說,“結果,當時到底是病人。結婚之後我就忘了這事。把她一扔,就扔了這麽多年。”

    程老爺子用去葬禮都沒有過的眼神看著他。

    每一個臉上的細紋都在說——你這是在挑戰老子的智商嗎?

    程思謹慎不說話。

    倒是程進很天真,立刻感慨道,“那她可真太不容易了,你一扔四年。她怎麽沒有找別人去?她沒有你的聯係方式嗎?怎麽沒有找過你?那天,難道是她終於找到咱們家來了?”

    程琦“沉痛”地說,“對,因為再見她,我才什麽都想起來,徹底地好了。”

    “這麽神?”程進說,“完全沒聽說過呀。”

    程琦說,“美國的醫生也這麽說,這現在已經是某些領域的特殊個案了。”

    程思想:“還能有這種個案嗎?”

    程老爺子忽然一下站了起來,拐杖指著他,“你是說,你四年前就注冊結婚了?然後娶了人還自己給忘了?”

    程琦看著鼻子前的拐杖頭,順著那上麵鑲嵌的綠鬆石,一路看向威嚴的程老爺子,視線對上,他慢慢,認真地說,

    “是,她等了我四年,沒有找別的男朋友。對我有情有義。我現在在這裏,她在家給我做飯。爸,你一定要對她好一點,我們倆吃一盤餃子,她看到我不吃飽,她都不會動筷子,她是這世上最愛我的女人。”

    程老爺子的拐杖抖了抖,又抖了抖。兒子結婚四年才通知家裏,如此不孝,不尊重長輩。可要不是因為孩子生了病,有什麽理由瞞著。

    拐杖放了下來,“說的那麽好,也不知道真假。你見過幾個女人。”

    大家都鬆了口氣。

    管家低頭,心裏盤算著,這還是會說話呀,如果說,“她是我最愛的人。”一定會被打出去的。“她是最愛我的女人”,還刻意範圍劃在女人。當父母的,如何拒絕對自己孩子好的人……

    這麽護著,那得愛到心尖上了吧。

    再一聯想前麵米家的事。

    ——原來如此。

    這程家,從今往後,要變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