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小妹對他們莞爾一笑，體貼入微地說：“你們倆餓壞了吧，我現在就去給你們做飯吃！”

    韓信忙油嘴滑舌地討好她說：“不餓，小妹你這麽秀色可餐，我們看著你感覺一點都不餓！”

    曹小妹一生之中，沒有哪一個年青男子當麵誇讚她好看。

    村民們比較質樸純良，即使有些小夥子覺得她長得花容月貌，心裏暗暗地喜歡，但是覺得她年齡還小，誰也不好意思就這麽大言不慚地把心底那層意思說出來。

    韓信這時直言地稱讚她，雖然顯得有點輕浮，但她聽得出來他是真心實意地誇讚自己，心中也不免有些暗暗得意。

    頓時臉色微微一紅，有些嬌羞地邁著輕盈的步子走進廚房給他們炒菜去了。

    不一會兒功夫，她就炒了幾樣家常小菜如韭菜炒雞蛋、白菜、蓮藕、葫蘆之類的一股腦兒地端到她們家樺木做的食案（吃飯用的桌子）上麵。

    她再在食案上每個方向擺好箸（當時的筷子）、匕（古時的調羹，即湯匙）。

    看了一眼鍾離昧隨身攜帶的酒壺，又去溫了一壺她父親自己烤的醴齊（現代的“醪糟”），拿了三隻比較簡陋的漆耳杯（竹木製酒具）擱在食案上。

    曹小妹輕聲細語地問道：“鍾離大哥應該是喝酒的吧？”

    韓信趕緊對曹小妹媚笑，回答道：“小妹，你真是冰雪聰明，我們這些師兄弟之間，鍾離師兄有三樣東西是出了名的，美酒、竹笛、都梁蘭，我們大家都知道。”

    曹小妹被他誇得有點不好意思，小臉又開始發紅了。

    待他們師兄弟兩人坐定，曹大叔一邊給他們斟上酒，一邊說道:“鄉下小地方，隻逢初一、十五趕集方有肉賣，沒有下酒之物，酒也隻有自家釀的濁酒，萬望兩位公子莫要見怪。”

    鍾離昧忙答道：“曹大叔您不必如此客氣，有酒對於我們來說已是意外之喜，再說什麽閑話就是我們不識好歹了。”

    鄉下人家也不講究甚麽男女避嫌的禮法，曹小妹就坐在下首用簞（竹製的圓形器，相當於現在的碗）盛了點米飯作陪。

    曹大叔勸他們喝了一杯酒，就又問道：“適才聽韓公子言，鍾離公子有三大愛好，美酒、竹笛、都梁蘭。鄉野之人孤陋寡聞，沒有什麽見識，美酒、竹笛我們這些粗人能夠理解，不知都梁蘭是指什麽東西呢？”

    都梁蘭是指鍾離師兄有裝有我們都梁土生土長的都梁蘭香草的香囊！”韓信答話道。

    別看隻是一些家常小菜，曹小妹做得也還算精致可口，他們吃起來還真有一點食指大動的意思。

    酒一下肚，鍾離昧的話也多了起來，開始高談闊論，滔滔不絕地給他們地講了講都梁山反擊戰以及屈原與都梁蘭結緣的故事。他講得繪聲繪色，聲情並茂。

    聽完這些引人入勝的故事，在一旁聽得津津有味的曹小妹突然忽閃著她那雙明亮的大眼睛柔聲說道：“難怪我總感覺鍾離大哥身上老散發著一絲淡淡的清香，隔老遠就能聞到。原來是隨身佩戴著裝有都梁蘭的香囊啊。鍾離大哥你這麽做，是想要學三閭大夫屈原，做一個品德高尚的人嗎？”

    韓信忙又笑著接她的話：“小妹你真太聰明了，又讓你說著了，在這三樣東西裏麵，我師兄最愛的還是這都梁蘭。三閭大夫屈原就是我師兄的精神導師，他的每一首詩我師兄都讀得滾瓜爛熟，倒背如流。我師兄隨身攜帶著都梁蘭就是要時時刻刻地提醒自己要修身養性，做一個像都梁蘭一樣品行高潔的人。”

    聽完韓信的話以後，曹大叔感慨地說：

    三閭大夫屈原的故事我們普通老百姓也聽了不少。像他這樣一心一意想著老百姓的好官太少了。所以他也招致其他貪官汙吏的妒忌。其實對於我們這些普通老百姓來說要求很簡單，沒有什麽遠大的理想、追求，隻要求吃得飽穿得暖就行了。

    真希望當官的多體諒一下咱們老百姓的心情。少派捐，少要老百姓交稅，老百姓就會打心眼裏念他們的好了。

    現在官府勞役派得很重，村裏好多年輕人都被拉去修長城，修皇陵去了，農活都沒人幹，稅收又很重，老百姓生活太苦了。”

    鍾離昧聽了曹大叔牢騷滿腹的話，點頭表示讚同。

    曹小妹聽完韓信和曹大叔的話，沒有插話，隻是用自己明亮的雙眸深深地看了一眼鍾離昧。

    鍾離昧看見再沒有別人插話，就接著自己剛才的話頭繼續往下說，興致勃勃，暢快淋漓地又講述一些發生在自己身邊的趣聞軼事。

    曹小妹在旁邊一聲不響地聽著，她對這些事聞所未聞，聽得很有興味。

    聽著聽著，明亮的雙眸裏麵慢慢地就流光溢彩起來。

    她一直在偏僻幽靜的小山村裏麵過著與世無爭的田園生活，連曹家莊都沒有出去過，每天碰到的是一些跟自己一樣在村子裏簡簡單單生活的鄉親們，日日夜夜重複著平靜而又稍感枯燥的生活。

    她純潔得就像那遠處高山上默默盛開的百合花，那麽樣的孤單寂寞，那麽樣的潔白無瑕。

    突然遇到鍾離昧這樣博聞強記、見多識廣的年輕人活靈活現地給她講述一些別人豐富多彩的、與自己完全不一樣的人生，她不禁心生羨慕，心馳神往起來。

    眼睛裏慢慢地就有了一些與往日不一樣的內容。

    等大家在一起談笑風生地吃完晚飯，鍾離昧拿著隨身攜帶的綠竹笛來到小溪旁邊的竹林深處。因為他每天睡覺前都習慣性地要吹一會兒笛子，這天他也不想例外。

    竹林裏麵竹影婆娑，竹濤陣陣。

    竹林的地麵上長滿了青翠欲滴的小草，就好像是給大地鋪上了一層綠茸茸的褥子，坐在上麵感覺非常的柔軟舒服。

    鍾離昧坐在這青青小草上在竹林深處深深地吸氣，緩緩地呼氣，呼吸著竹林裏帶有竹葉清香的清新空氣，感覺一下子就神清氣爽起來，覺得自己連心胸都開闊了許多。

    感覺自己整個身子都在竹海裏沐浴過，一天以來的勞累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拿出綠竹笛聚精會神地吹奏出一首輕快悠揚的曲子。

    正在閨房繡床上想著小女萌動心事從而翻來覆去睡不著覺的曹小妹聽到竹林裏麵傳來了若有若無的笛音，也循聲覓跡地來到竹林裏。

    她悄無聲息地坐到鍾離昧旁邊的草地上，默默地聽他演奏，安靜得就像一隻溫順的小綿羊。

    她閉著眼睛靜靜地感受著那首曲子裏麵的韻律。聽出來那曲子裏有雞鳴、有狗叫，有綠綠的田野、寧靜的村莊，有嫋嫋的炊煙、漂亮的姑娘，有淙淙的流水、美麗的小橋，有雄偉的高山和無垠的草原。

    聽著那首曲子，曹小妹仿佛就看見一幅幅如夢似幻的畫麵從自己眼前輕輕飄過，她覺得特別的神奇。

    姑娘在旁邊默默無言地聽著曲子，思潮起伏，心緒不寧。

    此時竹林裏除了悠揚的竹笛聲，萬籟俱寂，隻有輕輕拂身的陣陣微風和遠處田野裏傳來的時有時無的幾聲細微蛙鳴。

    平時到了夜裏，曹小妹基本上很少出家門，因為村裏的老人們講夜裏會有鬼什麽的，而竹林北邊有她們村的墳地，所以她對黑夜中的竹林有一種惶恐不安的感覺。

    可是陪著身邊這個今天才第一次見麵的，同樣臉上還有一絲稚氣的少年，不知道為什麽她心中竟然十分平靜安定，好像什麽都不害怕了，這樣的信賴感覺是她從來就沒有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