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舊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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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別歧想著,不禁悠悠歎了口氣。略微有些失神。

    這時他看窗外天已大亮,便起身準備開始一天的工作。

    也就剛走了幾步路,他像是突然意識到了什麽一樣,臉色大變。

    不過一瞬之間,他的臉色已由紅潤變得鐵青。

    一陣徹骨寒意已由周身靜脈穴道聚集在丹田附近,正慢慢擴向四肢百骸,別歧隻感到自己如墜冰窟,冷得直打哆嗦,立刻就知道這是多年的舊疾又複發了。

    別歧心道:“糟糕,剛才一失神竟忘了默念爹爹教的口訣,這可真壞了事!”

    這麽想著,他便立刻盤腿坐下,心中默念道:“丈夫處事,當如麒麟。身似烈火,永向……”

    這“永向”二字還未念完,隻聽他“撲”的一聲,一口鮮血自口中噴出,竟已受了內傷。

    此時院內的大黃應該是注意到這個早晨有些不同尋常,瘋了一般地狂吠不止,吠叫一聲淒過一聲,雲掌櫃此時正在樓上屋中,一聽得大黃叫的如此淒慘,連忙搶出門去,匆匆忙忙去二樓客房找那酒鬼。

    那人開門看掌櫃這焦急樣子,忙道:“別急,慢慢說。”

    雲掌櫃道:“我也不知道,但肯定出事了,快去院子裏看看!”

    二人飛一般的奔向樓下小院。

    別歧此時一副心思全在自己身上,對這些全不知情。

    此時別歧看著那地上的鮮血,竟這麽快便結了霜,當下大駭。從前有父親在時,並不知道這病來勢如此凶猛,自從父親教他口訣並囑他每日起床睡覺都要默念一次之後,這病也再未發過,如今一時疏忽導致頑疾複發,竟有這般的厲害。

    此刻他也顧不得傷重難支,心道隻要撐著念完這口訣,應該便能活命,否則恐怕逃不過這凍死的淒慘命運。

    其時不過片刻功夫,掌櫃二人已到了院子,看見大黃正在別歧的屋子外用自己的爪子使勁抓門,一邊抓一邊哀怨的叫著。大黃看見他二人來了,讓開一條路。

    屋內別歧強自穩定心神,繼續默念。但此時這股寒氣已籠罩了他丹田以下,正由下向上朝他的心脈蔓延,他實在已痛苦難支。

    身似烈火……永……永向光……啊!”

    就在寒氣正要侵入心脈時,別歧胸口處竟隱隱發光,別歧此時隻覺胸口處燥熱難當,往下則是寒冷異常,兩股氣息一經碰撞就一發不可收拾,立時便要爭出個長短來!

    這可苦了別歧,他還未曾進行內功修煉,不過一介匹夫之軀,即便他從小在山中靠狩獵長大,氣壯如牛,也萬萬無法抵禦這非人能抵禦的痛苦。

    這兩股氣息甫一相遇,剛不過交鋒三兩次,別歧已悶哼一聲暈倒在地。

    此時真可謂危難異常,別歧眼看著便要死於這兩股霸道異常的氣息。

    這時緊接著有兩人終於破門而入。

    二人看見別歧倒在地上,臉色紅一陣白一陣,立刻走上前去。

    然後兩人一前一後,一齊將別歧扶起,叫他盤腿而坐,掌櫃自身上拍幾下,然後摸出了一粒赤紅色的藥丸,讓別歧張開嘴,喂別歧吃了下去,又在他心脈附近點了幾處穴道,隔開這兩股霸道異常的氣息。

    但這別歧體內一寒一熱兩股氣息被隔開後,似是還不盡興,狂暴異常,仍是拚命衝穴,非要與對方殺個你死我活。

    掌櫃暗運真力,將真氣渡入別歧幾處經脈,用真氣強行鎮壓,這兩股真氣才似聽命,各自不再越界。

    而此時那落拓客也已在用真氣幫助別歧恢複。

    片刻後,別歧悠悠醒轉過來,睜開眼看到掌櫃平常祥和的臉上寫滿了焦急。同時感到周身一股又一股暖流,身上的寒熱衝突似乎緩解了不少,當即明白現在的狀況,他想,按理自己應該運功配合。

    可是自己並沒有修煉內功啊?那可該如何呢?

    想來想去,隻有爹教給他的口訣可能有點用了。

    抱著試一試的心態,別歧開始默念他爹教的口訣。

    丈夫處事,當如麒麟。”他感到那股寒氣似乎有些收斂,不再在丹田附近肆虐。

    身似烈火。”他明顯感到體內寒氣受到了震懾,不再霸道無雙,似乎變得溫順了。

    永向光明。”這次感到丹田附近的寒氣已經銷霽。可是一顆心卻撲通撲通跳個不停,似有一團烈火在燃燒。

    他明白這口訣對自己的情況確實有幫助,剛才應該是無法集中注意才導致效果稀微,於是繼續默念道:“心若冰清,處變不驚。”一股清涼之意在心髒處傳開,開始安撫心裏的熊熊烈火。

    萬變猶定”那團清涼之意竟緩緩聚攏壯大,胸腔子裏一顆心也安分了許多。

    神怡氣靜。”最後一絲燥意也蕩然無存。

    口訣念到這裏,兩股氣息已經好似從未出現過一般。

    別歧十分震驚,這口訣還未念完便已鎮壓了這病情,那後麵的是做什麽用的呢?

    他一時想不通。但是他還是慢慢默念完了整篇口訣。

    確認自己再也沒有問題之後,他不僅有死裏逃生的後怕和大喜,心中更充滿了對掌櫃二人的感激。

    他向掌櫃點點頭,旋即起身,向二位長揖及地,道:“多謝二位救命之恩。”

    中年落拓客隻是擺擺手,並未說話。

    雲掌櫃則關切的問道:“確實是無事了?”

    別歧點點頭,又道:“今日酒醒有些發昏,竟險些葬送了性命,不過現在已無大礙了。”

    雲掌櫃舒了一口氣,眼神恢複了往日的平和,道:“看你臉色還是不太好,先別逞強,歇一歇吧。”

    別歧感激的點點頭,然後望向中年人,道:“承蒙前輩相救,昨日多有冒犯,請前輩不要在意,不知前輩如何稱呼?”

    那中年人想了想,道:“叫我大叔吧。”

    別歧知道他這麽說,是有意不願讓人知道他的身份,便應承下來。

    他又看向掌櫃,道:“多虧掌櫃發現及時,不然我還不知會怎樣呢。”說著又向他二人一揖。

    掌櫃扶起他,關切的看向他,道:“其實也不是我發現的,要謝啊,你還得謝謝大黃,要不是它在院子裏大叫,我們恐怕還不知道呢。”

    別歧低頭一看,大黃正乖乖的坐在一旁,此刻正抬頭看著他,兩隻烏黑的眼睛瞪得溜圓,眼睛附近的毛似乎有些濕潤,可能是剛哭了?

    別歧看著感動的一陣酸楚湧上鼻頭,蹲下摸摸它的腦袋,大黃眼睛一眯,便向別歧身上蹭去,一邊蹭一邊哼唧,好似在傾訴自己的恐懼一般。

    別歧一邊摸一邊說:“沒事了沒事了,放心,主人不會死的,主人還得給你養老呢。”

    雲掌櫃和那中年人就看著他主寵二人頭抵在一起,也不說話,怕打擾此刻溫暖的氣氛。

    良久,別歧摸摸大黃的腦袋,站起了身,向掌櫃道:“雲大伯,能不能商量一件事?”

    雲掌櫃很莫名其妙,道:“恩?什麽事?你說。”

    別歧道:“以後我餐裏的肉分給大黃一半好嗎,以後我就要把它當我兒子養。”

    掌櫃一下子笑出了聲:“我還沒見過把狗當兒子養的人呢,那它以後豈不是你的狗子?有趣有趣。”然後又道:“你若想給它肉吃,為何不直接給它吃?還跟我說作甚呢?”

    別歧一時語塞,吞吞吐吐道:“呃,我怕我到時候就控製不住……”

    掌櫃道笑道:“要是讓你自己養個兒子,恐怕能讓他餓死啊。以後可得找個有本事的媳婦才好啊。”然後略作沉思狀,道:“恩……那蘇家的姑娘倒是合適……”

    別歧道支吾:“我是喜歡人家,但是八字還沒一撇呢。”一聽這話,雲掌櫃皺紋都要笑開了。

    那中年人就在一旁默默聽著,也不搭話。但別歧總會不由自主的注意他。

    一時無話,所以場麵便有些尷尬。

    過了一會兒,那中年人聽他二人不再打趣,才開口道:“我看你體內有一熱一寒兩股真氣,都極為霸道,是以發作起來下身寒似冰窟,上身卻熱似火爐。卻不知這是怎麽回事?”

    然後別歧悠悠歎口氣,道:“這是病。”

    二人一聽,疑惑道:“病?什麽病如此奇特?”

    別歧道:“我所知也不多,自我記事後,我爹便跟我說,我有病,如果稍不注意,就會病發死掉。”

    他不提口訣的事情,因為爹交代過不能跟別人提起。

    更何況他現在隱隱覺得這口訣有些不凡,竟能化解如此霸道的真氣,他更不願隨便說與人聽了。

    至於雖然要瞞著雲大伯,他雖然有些愧疚,但是也無可奈何了。

    頓了頓,別歧又道:“我自小在山上長大,不客氣的說,我現在可以一個人抓老虎,自以為自己身體已經夠好了,加上之前雖然也發過病,也都化險為夷,也就掉以輕心了。誰想到這次發病竟然這麽凶猛,險些要了我的小命。”

    他沒說出口的是,之前發病都有他爹在幫助他。

    他在山上時就知道爹很厲害,現在下了山,越發覺得爹爹不凡。

    小時候還不會經常發病,那時候爹也沒交口訣,有一天自己突然感到寒徹骨髓,爹爹就馬上跑來,也跟現在一樣為我運功療傷,這大叔這麽厲害擺平這個都很費力的樣子,我爹當時沒多長時間就弄好了,恩……或許是小的時候病症輕?好像那時候確實沒有現在這麽冷,也沒有感覺到一冷一熱兩股氣息……

    不過爹絕對很厲害無疑了。

    可是他為什麽不教我呢?如果他那麽厲害為什麽不教我練內功?為什麽隻讓我練一些基本拳腳和劍法?那口訣我翻來覆去琢磨過不知多少遍,似乎是跟經脈有些關係,但無論怎麽練法,卻練不出一絲內力,這又是為什麽?

    別歧想不通,不過他絕對信任他爹爹,他知道,按爹說的做不會錯的。

    別歧這邊正在思索,掌櫃已和大叔商量起自己的病症。爭論半天,也沒什麽結果。

    掌櫃道:“剛才事發突然,根本沒時間細細分辨,但是肯定又不能讓小別再病發一次,為今之計隻好靜觀其變了。”

    那潦倒大叔點點頭,道:“也隻好如此了。”

    掌櫃又轉向別歧,道:“小別啊,今日你就好好休養吧。”

    別歧道:“可是店內就我一個跑堂,若我休息豈不是給客店添麻煩了?”

    掌櫃道:“不打緊,我可以請街坊幫幫忙。”頓了頓,又道:“我記得那蘇家可是欠你一個大人情——我去請那蘇姑娘來幫幫忙,想必那蘇唐先生不會迂腐到不答應吧?”

    別歧愣了,然後感到一股熱血上湧,直衝天靈,竟不知說什麽好。

    掌櫃看到他臉又紅的好像猴屁股一樣,又歎道“有趣,有趣”了。

    二人又安撫一番別歧,叫他躺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