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確，這個猜測雖然看上去異想天開，但也卻合情合理。傳奇法師山德魯雖然掀起了一場巨大的災難，但以他的事跡和所展現的種種偉大的威能，又何嚐不是偉大的英靈呢？

    但高鐸斯心中又起了一個新的疑問。

    史書記載，山德魯死在了偉大的聖騎士-古斯塔夫的劍下，他的屍體被燒成了灰燼，他的靈魂則被抽離，受盡聖火煎熬，灰飛煙滅。

    化身英靈也需要載體，連肉體和靈魂都被徹底消滅，又如何能再次重生呢？

    而就在此時，【英靈陣列】中的陣列原液開始了瘋狂的沸騰。

    突然，一個巨大的投影憑空投射出來，降臨在了大廳中央。這個投影的出現，給整座大廳蒙上了一片龐大漆黑的陰影，將一切都渲染為黑暗。而在這近乎絕對的黑暗之中，溫度急速降低，冰冷與死寂交織，恐懼與絕望滋長，越來越濃鬱的亡靈與靈魂氣息開始了蔓延，形了一片讓人不安的陰影領域。

    一個模糊而巨大的人影降臨在了這片領域，而後又變得逐漸清晰起來。這是一位身穿黑色法袍臉色蒼白的中年男人，皮膚晶瑩，手指纖細修長，慵懶地坐在投射而出的骸骨王座上，靜靜地注視著高鐸斯，而後，露出了一絲真誠的微笑。

    當他出現的瞬間，就已經成為世界的焦點，這片陰影領域的中心。這使得高鐸斯即便不想去看他，也不得不努力去注視著他的臉，但沒有用，山德魯麵前的光線在某種神秘力量的作用下不斷地扭曲變幻，即便高鐸斯努力去看，看到的也隻是虛妄和幻象，而非他真正的臉。

    “高鐸斯，你來了。”

    在長久的沉默後，這個男人終於開口了。

    和他晶瑩的肌膚不同，這個聲音無比的蒼老，卻又充滿了動人的磁性，仿佛是來自悠遠的過往，穿越重重時空降臨在了這裏。

    高鐸斯閉上眼睛，良久，回答道：“我是高鐸斯，請問，您就是…山德魯…嗎？”

    男人回答道：“我是。”

    當聽到這個回答後，高鐸斯心中一凜。

    這個端坐在骸骨王座上的男人，正是傳奇死靈法師、死亡陰影的發起者、黑暗國度的締造者、死靈軍團的創建者…山德魯！

    “但是…你不是已經…”

    雖然高鐸斯話隻說了一半，但那話中的含義卻已經被識破。山德魯搖了搖頭，謙和卻傲慢地回答道：

    “很遺憾，雖然我沒有征服全世界，但這個世界，還沒有人能夠殺死我。”

    山德魯的語氣是平和的，但話中的含義卻無比的傲慢，可這傲慢的話從他口中說出時，卻是那麽自然而然，理所應當。

    是啊，這個世界，又有誰能殺死山德魯呢？

    “但史書明明有記載，你死在了古斯塔夫的劍下。”

    山德魯搖搖頭，道：“死掉的，不過是我本體創造的分身，他繼承了我80%的實力，以及所有的靈魂特征、記憶和能力技能。我的本體則潛伏了起來，經過了百年的休養，已經恢複實力，並跨越虛空，抵達了另外一個位麵。”

    “本體？位麵？”

    山德魯笑了笑，道：“看來你有很多的疑問，很好，我先解答你最想知道的這兩個吧。”

    高鐸斯迫不及待地問道：“你剛才說本體，那你…”

    “我隻是本體留下的一個英靈分身。”

    一個英靈…分身？

    作為理科生，高鐸斯對數量單位異常敏感…一個分身？

    這個通過龐大的【英靈陣列】以及以龐大機器吟唱出的【英靈喚醒】，所召喚出來的，竟然隻是山德魯的一個…分身？

    感受著鋪麵而來卻又平靜如海的強大威壓，高鐸斯對山德魯的力量有了更具體，更清晰的認識。

    “那麽，你的本體抵達了另一個位麵…是什麽意思？”

    山德魯微笑著回答道：

    “你應該知道，空間學領域的大學者巴赫曾經有過一個震撼世界的‘位麵猜想’吧？”

    高鐸斯正在茫然之際，雷.菲爾德適時地向他科普了曆史上的巴赫其人，以及他推演的“位麵學說”。

    他點了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這個猜想。

    “當我的‘山德魯軍團’南征北戰，將整座大陸的珍稀材料聚集在一起，並根據他推演的‘位麵學說’製造了一個【位麵陣列】後，我發現，這個猜想，是正確的。”

    “艾卡西亞大陸，不過是萬千位麵中的一個，而穿越空間界限，你便可以抵達另外的位麵。”

    “正是因為這個發現，才讓我放棄了對艾卡西亞大陸的征服。嗬嗬，我是一個喜新厭舊的人，艾卡西亞大陸，這樣一塊不怎麽美味而又難啃的骨頭，我已經不感興趣了。”

    高鐸斯聽著這對旁人來說宛如天方夜譚般的理論，卻沒有太多的驚訝。受過大量穿越小說熏陶的他，已經相當熟悉這一套“位麵理論”了。

    “高鐸斯…第二代死靈法師，讓我好好看看，你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

    山德魯話音剛落，在他的瞳膜之上，便倒映出了高鐸斯的身體，不論是他體內的魔力漩渦，還是亡靈、靈魂與土元素之力，亦或者是種屬血脈，所掌握的魔法，靈魂契約的對象，都清晰地在他眼中展示了出來。

    “強健的靈魂，未來靈魂強度甚至有超越我的機會，很不錯…竟然是半死者？有趣。在你身上，我發現了一個前所未有的可能。”

    “什麽可能？”能在山德魯口中說出“前所未有”這四個字，高鐸斯心裏自然是充滿了極大的好奇。

    “光明與死靈共生的可能。”

    光明與死靈共生？

    正當高鐸斯不解之際，山德魯繼續評價道：“輕騎兵…陣列法師…嗯，看來你是想走‘重甲法師’的路線，很不錯的思路…等等，你的戒指？”

    不待高鐸斯反應過來，他手指上的空間戒指便自行脫離手指，飛到了山德魯的手中。

    山德魯激活戒指，取出了【魔鬼的鐵顱】。

    “如此純粹而又濃鬱的地獄氣息，看來，這應該是某位地獄魔王佩戴的頭盔了。嗬嗬，能夠穿越位麵的界限，從地獄抵達至艾卡西亞，最後到達你的手上。看來，這都是命運的安排。”

    “哦？讓我看看，裏麵還寄居了一個亡靈法師的靈魂…一個靈魂分身，不過還有修複的機會…稍等一下…”

    山德魯平舉著手掌，懸空托舉著那頂鐵顱，隻見從他的身體裏，逸散出無數閃爍著蒼白光輝的光點，然後如大群的螢火蟲般，匯集於鐵顱之中。

    這個過程持續了不到半分鍾，而在這半分鍾內，山德魯的身體變得稍稍透明了一些，這個稍稍的幅度小之又小，幾乎可以忽略不計，不是像高鐸斯這樣對靈魂極度敏感的家夥，是不會注意到這點變化的。

    半分鍾後，魔鬼的鐵顱裏竄出了雷.菲爾德的靈魂，他向山德魯深居一躬，激動地致謝道：“真誠地…真誠地感謝您，偉大的山德魯。”

    “你不用道謝，很遺憾，因為我隻能修複你受損靈魂的20%，我剩餘的力量，還有其它用途。”

    雷.菲爾德再次深一躬，然後遁入了魔鬼的鐵顱之中。

    緊接著，山德魯平舉起了另一隻手掌，掌心上方無數光點凝聚在了一起，然後化為了實體。

    那是一款重甲護腕，整個仿佛是用某種生物的暗金色骨骼和一種銀灰色的金屬雜糅鑄就而成，不僅有著藝術般的美感和流暢的外型，還兼具有獨屬於死靈法師的恐怖與猙獰，上麵如流光溢彩般，流動著水銀般蒼白的流光紋路，其間還散發著濃鬱到有若實質的亡靈氣息。

    投射出這款護腕後，山德魯的身體明顯有些透明化了，不用靈魂能力，隻用肉眼就能看清這種變化。

    而與此同時，當這款重甲護腕出現的時候，魔鬼的鐵顱突然發生了異動。它仿佛是變得興奮起來似的，瘋狂地顫抖和尖叫著，其中輻射而出的魔鬼威壓瞬間便席卷了那款重甲護腕。

    而重甲護腕護腕也不甘示弱，散發的亡靈氣息如洪流般滾滾而來，與對方的魔鬼威壓展開了漫長而激烈的廝殺。

    長久的廝殺過後，亡靈氣息還是敗下陣來，不甘地縮回進了護腕。而魔鬼的鐵顱則發出了勝利的尖叫，並投射出一道光線，將自己與護腕連接在了一起。

    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幕，高鐸斯有些疑惑，而山德魯則歎了口氣，道：“這件護腕是我佩戴的裝備之一，名為【山德魯的亡靈意誌】。”

    高鐸斯點了點頭，而山德魯則繼續說道：“神器都有性格，尤其是一件神器看到另一件同質的神器後，或是渴望結以為友，或是渴望毀滅，而【魔鬼的鐵顱】遇到了【山德魯的亡靈意誌】，選擇的是征服。”

    “【山德魯的亡靈意誌】和【魔鬼的鐵顱】有著同樣的邪惡氣質，此時相遇，勢必要分個勝負。而勝負的結果，你看到了，山德魯的亡靈意誌被征服了，接受了鐵顱的契約，被迫成為以鐵顱為核心的套裝組件，並改名為【魔鬼的亡靈意誌】。”

    “是這樣嗎？”高鐸斯有些失落，畢竟他和山德魯同為死靈法師，【山德魯的亡靈意誌】看上去也是神器之一，此時竟落敗於【魔鬼的鐵顱】，豈不是從側麵說明，作為佩戴者的死靈法師，其實力不如同為神器裝備者的地獄魔王嗎？

    山德魯看破了高鐸斯心中的失落，不由得笑道：“高鐸斯，強弱對比並非永恒不變的，你還年輕，還是半死者，時間永遠會站在你一邊。你忘了嗎？【魔鬼的鐵顱】是可以被認主的，隻要實力足夠強大，你就能征服它。”

    “我希望，未來會有這麽一天，在你的壓迫下，【魔鬼的鐵顱】終將屈服於你。而屆時，【魔鬼的亡靈意誌】將會改名為【高鐸斯的亡靈意誌】，而【魔鬼的鐵顱】，將改名為【高鐸斯的鐵顱】。”

    “我期待那一天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