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進入馬修的私人房間後，二人分賓主坐定。馬修指著桌上富有薩伏伊風格的菜肴、熱茶、美酒，道：“請用。”

    高鐸斯笑了笑，隻是端起了熱茶，放在手上摩挲，感受著茶杯溫暖的熱度，問道：“請原諒我的冒昧，子爵大人，我有一個問題，始終希望能得到你的解答。”

    馬修倒上了一杯葡萄酒，笑道：“哪裏，如果有什麽需要我的解答的話，那自然是理所應當的。”

    “那就恕我冒昧了。”高鐸斯微微頷首，問道：“以馬修子爵您在薩伏伊伯國的威望，自然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而我隻是一個籍籍無名之輩，知道我的人，隻有有數的幾個朋友而已，為什麽我會進入你的視野呢？”

    馬修微微一愣，隨即舉起酒杯，喝了一口酒，淡淡說道：“原因很簡單，你應該知道我和我的弟弟，凱撒子爵的關係吧。”

    高鐸斯心中一凜，沉默了一會兒，然後謹慎地回答道：“你和凱撒子爵的關係，薩伏伊伯國的人民有誰不會知曉呢？我們都知道，你們二人同為老伯爵最得意的兒子，國之棟梁，也是親密無間的親兄弟。”

    “親密無間的親兄弟？嗬嗬。”馬修笑了笑，道：“我和凱撒子爵的確曾關係密切，但現在卻是競爭關係…”

    高鐸斯聽了，趕緊起身，雙手呈十字撫於胸前，欠了欠身子，行了一個標準的薩伏伊禮節。

    馬修趕緊扶住了他，道：“高鐸斯先生，你身為魔法師，是不用向我們這些貴族行禮的。”

    高鐸斯笑了笑，還是堅持將整個禮節做完。什麽魔法師不用向貴族行禮，那還不是取決於雙方的實力和地位？馬修作為薩伏伊第一子爵，按照傳統的嫡長者繼承製，他就是未來的薩伏伊伯爵！如果真的因為自己魔法師的身份而不有所顧忌，那到最後被人記在心裏，最後怎麽死的，都不知道吧？！

    雙方再次坐定，正當馬修準備暢談一下他和凱撒的關係時，高鐸斯趕緊又起身，客氣地施禮。

    高鐸斯的兩次施禮，都使得馬修子爵無法就他和凱撒子爵的關係繼續說下去。

    馬修的表情有些不悅，淡淡說道：“高鐸斯先生，你為什麽這麽客氣呢？”

    為什麽？

    其原因就在於，高鐸斯根本不能知道不該知道的事情。

    有些不該聽的話，一旦聽進去了，那就代表了自己卷入了政治鬥爭的漩渦中，才是真正的引火燒身，絕沒有再獨善其身的可能和斡旋的餘地。

    隻有站好了隊，選好了人，那些不該聽的話，才可以聽一聽。

    可高鐸斯目前，還沒有站隊的想法，畢竟現在政治鬥爭的形勢，還不明朗，凱撒和馬修之間，誰更有贏麵，還未可知。

    禮畢，高鐸斯平和而堅決地說道：“能夠得到馬修子爵您的邀請，是我的榮幸，但你和凱撒的事情，是提圖斯家族的家事，而我，畢竟隻是一個外人，所以…請原諒我。”

    嗬嗬，這家夥，果然是不想摻和我和凱撒的事。

    但事已至此，所有人都必須站隊，又有誰能作壁上觀？

    馬修眼中閃過一絲厲色，但這絲厲色馬上便隱沒於眼眸深處，眼神又恢複了那種讓人愉快的溫潤平和。

    “高鐸斯先生，你言重了。既然如此，那好，我就回答你的問題吧，因為我和凱撒的關係，我需要了解一些人的動向，比如貝莉雅小公主，比如堂吉柯德…”

    當高鐸斯聽到“貝莉雅”這個名字的時候，心中不禁起了波瀾。

    難道，是貝莉雅走漏了口風？

    隻聽馬修繼續說道：“我就是通過了解堂吉柯德的動向，得知了你的存在。”

    高鐸斯聽到這裏，點了點頭，心中鬆了一口氣。

    看來，貝莉雅遵守了和自己的約定，沒有透漏任何和自己有關的信息。

    “另外，我在法師公會設計在都靈的分部還有一些人脈，並籍此我調查了一些你的相關信息…你是一個很有潛力的亡靈法師，我的法師朋友們對你的評價都很高。”

    一瞬間，高鐸斯的心跳得極快！

    沒想到，馬修竟然在自詡“中立”的法師公會還有人脈！

    他突然想起了史蒂芬對自己說過的一些話：

    ……

    “目前都靈城內暗流洶湧，你一定要小心。”

    “另外，如果要出售陣列的話，最好多經過一些人的手，分散售賣，畢竟一名陣列法師，哪怕是一名初級的陣列法師，都非常的引人矚目。”

    “如果發生了什麽，直接來這裏。法師公會雖然是一個架構鬆散的組織，但誰若敢攻擊公會的各個分部，就等於向公會開戰。所以這裏，是最安全的避難所。”

    ……

    果然，為了這場權力鬥爭，馬修的觸手竟然還滲透進了法師公會。

    不過看起來，他在法師公會的人脈，應該十分有限，他大概也隻能通過法師公會了解到一些自己的信息而已，卻不能直接調動法師公會的力量。否則，他怎麽會將這樣的信息告訴我呢？

    ……

    “我需要你的幫助，高鐸斯先生。”馬修真誠地說道。

    高鐸斯臉上帶著微笑，但心裏已經很有些不是滋味了。

    拒絕別人的請求並不是一件難事，而拒絕馬修的請求可就很麻煩了。

    就從不久前發生的“貝莉雅失蹤案”說起。雖然沒有直接的證據表明，他就是謀害貝莉雅小公主的幕後主使，但從利益角度出發，貝莉雅若身死，坐實了凱撒的謀殺罪名，那麽最大的受益人，就是馬修本人。

    如果他就是幕後主使，但卻沒留下一絲痕跡，那就證明，這是一個做事很利索、很幹練的人。

    而從他剛剛的表現來看，他舉止有禮，談吐溫潤，表情真誠，毫無一點貴族的架子，話中充滿了對自己的尊敬，同時證明，這是一個很懂得克製自己、也很有個人魅力的人。

    最後，為了在這場伯爵爭奪戰中獲得勝利，他又罔顧親情，敢對自己的親妹妹下手，則證明，這是一個冷血無情、膽大妄為、懂得如何克敵製勝的人。

    他具備一切陰謀家應當具備的基本素質，而自己該如何拒絕這種人的拉攏呢？

    高鐸斯沉默了許久，然後問道：“請原諒我，但我需要一個理由。”

    “理由？”

    馬修笑了笑，道：“我的薩伏伊侯國，哦不，公國，我的公國需要一位護國法師，指揮全國在編的法師，另外，為了和他的權力與之相配，我將冊封他為伯爵！我想，就是你了！”

    高鐸斯點了點頭，馬修給出了他的價碼：地位，榮譽，權力。

    “好吧，我能考慮一下嗎？我現在…心如亂麻。”

    馬修點了點頭，道：“可以，等待你的答複。”

    高鐸斯起身後，最後再施一禮，道：“很高興能夠登門拜訪，再見。”

    “再見。”

    看著高鐸斯離去的背影，馬修溫潤的表情變得越來越冷漠。

    “哼，又一個首鼠兩端的騎牆派。”

    他又喝了一杯酒，靜靜地坐在座位上。

    而這時，又傳來了敲門聲。

    馬修打開門，笑道：“是你啊，亞當斯，你帶來了什麽好消息嗎？”

    風塵仆仆的亞當斯顧不得拍去身上的灰塵，遞上一根卷軸，道：“這是您和梅迪斯家族簽訂的協議，請過目。”

    馬修打開卷軸，瀏覽了一遍，笑了笑道：“做得好，亞當斯。”

    “能夠為您效勞，是我的榮幸。”

    馬修點了點頭，將協議收好，然後拿出一幅畫像，遞給了亞當斯，道：“派人跟住他。”

    亞當斯點了點頭，展開畫像。

    這是一幅肖像畫，筆畫簡單，卻生動傳神，很好地體現出了對方蒼灰的發色特質和蒼白的肌膚特征。

    畫上畫的，正是高鐸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