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特訓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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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特訓的第一天,我們全體人員在場地中心站成了一個方隊,站在我們麵前的是負責這次特訓的美軍教官,留著絡腮胡子的卡羅爾上士和另一位老熟人史密斯中尉。
史密斯的眼光掃過了我,隻略一停頓就繼續掃過每一個他看得見的人:“非常的榮幸,我這次能受命參與這次特訓,鼓舞士氣的話我想還是留給你們的長官去說。我隻希望在這短短的一個月時間裏,我們大家能夠共同努力,把我們的工作圓滿的完成。先生們,你們有信心嗎?”
丘八們參差不齊的嚷嚷著:“有信心……”
黃文烈皺著眉:“都沒吃飽飯嗎!大點聲!再來一遍,有信心嗎!”
“有信心!有信心!”
這次的回應雄壯有力,深得兩位美軍教官讚許,兩個人分工明確,卡羅爾上士負責具體帶隊,史密斯負責總體指導。
在美國人的指導下,丘八們開始了接受著一些近現代的軍事訓練,所有人都很認真,他們或許不是最強壯最聰明的軍人,但是絕對是最願意虛心學習的軍人。
中午的時候,教官們出去吃飯,訓練也進入了休息時間。
毛小豆湊到我跟前:“安子哥,我餓了,你還有吃的沒?”
“床底下還有半張雜糧餅,吃完了再出來,別把大夥兒的饞蟲都引出來。”我低聲的囑咐著。
“知道咧。”毛小豆歡天喜地的跑去了營房。
我坐在地上遠遠地瞧著黃文烈,按說他怎麽也是一個團長,完全可以不必和我們一樣每天兩頓飯的忍饑挨餓,可是黃文烈卻甘願和我們保持一樣的夥食待遇,真是讓人費解。他站了一上午,現在也依然站的像一根標槍一樣的筆直。
你可以說他是與眾不同,也可以讚他是曲高和寡,但是我找到了他之前處處受排擠的原因——格格不入才是他最形象的注解。
——染缸裏有一塊永遠也染不上色的布,最合理的結局就是被挑出來,扔到角落裏與垃圾同命。在上峰同僚的眼裏,黃文烈無疑就是那塊染不上色的布。
下午訓練的時候,一輛威利斯送來了一位微胖的上校軍官,四十多歲的年紀,留著和黃文烈一樣的八字胡,過分白皙的麵皮讓他看起來很有些儒雅風度,若不是穿著軍裝,倒是更像是某個學校教員某間洋行的買辦。
黃文烈快步迎了上去,雙腳一並敬了一個軍禮:“汪參謀長好。”
那位汪參謀長就笑著:“哎呀,文烈,放鬆,放鬆,怎麽和我還搞的這麽生分?”
黃文烈:“這次文烈能夠得到這次機會,多虧了汪參謀長的大力舉薦。文烈先謝了。”
汪參謀長微笑著拍了拍黃文烈肩頭:“文烈,你我是兄弟,是一家人,一家人哪能說兩家話?可不好再提什麽謝字了。”
我很驚訝,我原以為黃文烈能被踩的這麽徹底,一定是和朝中無人有很大關係,哪曾想他竟然還有這麽一位參謀長朋友,而且看起來關係很密切的樣子。
汪參謀長轉向正在操練的丘八們,感歎著:“這一眨眼,我也有大半年沒帶過兵了,看著他們的生龍活虎的,真是倍感親切啊。”
“對了,還有個事兒和你說,最近幾天陸陸續續的還會有兵源送過來接受特訓,大概有四五百個吧,經過師裏同意,也都劃歸到你了的團。”
黃文烈有些驚喜:“這真是太好了!……隻是,不知道我們的武器裝備何時才能派發?”
汪參謀長:“文烈,你還看不出現在的形勢嗎?現在是有什麽都不如有人來得重要!你手底下有了人,上峰自然會給你派槍派炮派物質,你現在不應該擔心什麽武器裝備,而是應該抓緊時間把你這個團的兵員數字提高上去!”
黃文烈雖然性情耿直,但是並不代表他會是個笨人,我甚至時常會覺得他其實什麽都看得通透,什麽都明白,隻是天性的驕傲讓他不願意去向權貴迎合罷了。
黃文烈:“文烈還請汪參謀長指教。”
汪參謀長搖搖頭:“哪有什麽指教,我無非是想,聚沙成塔,集腋成裘,總是聊勝於無啊。”
黃文烈若有所思,汪參謀長滿眼的期許,而我隻想趕快結束訓練——肚子裏早已經是饑腸轆轆了。
史密斯認真的一絲不苟,絕沒有要提前結束訓練的意思:“先生們,不要隻顧著你們的前方,也要多照顧一下你們的側翼,後衛!”
場地中央正在進行部隊推進時的隊列演練,以前上了戰場就喜歡紮堆的丘八們,現在正在逐漸學著和自己的同袍們保持些距離,因為有人告訴他們,一窩蜂式的紮堆隻會更早更多的引來敵軍炮火。
晚上開飯的時候,我們驚喜的發現,夥食標準已經比第一天要好了許多。白米飯、南瓜燉肉,每人一勺絕無遺漏,雖然同樣沒有傳說中的英國罐頭,但是在這個餓殍遍地的年代裏,這已經是足以讓人心滿意足的一餐了。
黃文烈派給了我一個任務:去街上網羅那些敗退下來的潰兵。聚沙成塔,集腋成裘這句話看來他倒是深以為然,並且立刻付諸於行動。
第二天,帶著黃文烈的命令,我沿著昆明城的大街小巷像一個什麽都要拾荒者,開始對那些或是蹲在街角曬太陽,或是四處遊蕩的潰兵們展開了說服教育加鼓動宣傳。
“國家興亡,匹夫有責!你們是拿槍殺鬼子的士兵,不是伸手要飯的乞丐!”
“我奉命對你就地進行整編,立刻跟我去我們的營地……”
“我們是什麽軍隊?中國軍隊!馬上就要去打日本人的中國軍隊!”
“我的長官愛兵如子,待人寬厚……”
我是連哄帶嚇唬的忙活了一上午,卻是收效甚微。沿著城隍廟的外牆往回走時,一個穿著軍服的丘八忽然的從拐角處竄出來,倉皇失措的差點撞到我。
緊接著後麵傳來一個女人的尖叫聲:“來人啊,當兵的搶東西了!”
我還猶豫著要不要去追的時候,一個身影蹭的一下越過了我,幾步就趕上了前麵的丘八,然後就聽到殺豬一樣的慘叫。
“軍人的臉都讓你丟盡了!搶女人!癟犢子玩意你,有這能耐跟小鬼子使去啊!”罵人的騎在搶東西的身上拳打腳踢,他的憤怒似乎憋悶了好久而終於找到了一個發泄口。
穿著旗袍的女人驚驚慌慌跑到了,一邊撿起落在一旁的包,一邊躬身道謝:“謝謝這位軍爺了,謝謝了。”
我這才發現,見義勇為的也是個丘八,雖然他的軍服看起來比壓在他身下的那位挨揍的還要破舊。打人的根本不理會道謝的女人,他隻顧揍著身底下那個被他認為丟了軍人的臉的家夥。
直打到被搶的女人都看不下去:“算了,軍爺,你看我也沒損失什麽,你再這麽打下去怕是要出人命了。”
也許是真的擔心打出人命,也許根本就是他已經發泄了憤怒,打人的站起了身:“這欠收拾的貨打死都他娘的活該!”
他轉過了身子。
他看著我,出離的平靜,似乎早就知道我站在那:“安子,我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