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二等兵張富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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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官於思從臨猛回來了,他帶回來了很多我們急需的藥品,他也帶進來一個人:“在陣地營房門口遇到的,說是你在臨猛招的兵,我就順便帶進來了。”

    我打量著這個人,三十歲上下的樣子,濃眉大眼的,雖然看著不是很壯實,但是也絕對不虛弱。

    我一時有些想不起來:“你叫什麽名字?”

    那人說:“長官,我叫張富貴,在軍法處外牆,你忘了,你還給了我們一塊銀元……”

    他一提軍法處外牆,我立刻想起來:“對對,想起來了……你家人安排好了?”

    張富貴低著頭:“現在是住在客棧,隻是也怕堅持不了幾天,所以,所以……”

    我非常理解的說:“所以你想預支軍餉?”

    他點了點頭,緊忙著又說:“長官,你放心,我拿了軍餉也不會跑的,我還會回來的。”

    我想了想,從口袋裏掏出了七塊銀元,遞給了張富貴:“軍隊是沒有預支一說的,這隻能算是我提前預支給你的軍餉。”

    張德福並沒有伸手去接這七塊銀元,他嚅嚅著:“我聽說當兵的最少……是十塊銀元……”

    很顯然,張富貴更多是為了家人的生存才來當兵的,所以他對每一塊銀元都錙銖必較。

    可他不知道的是,因為財政困難,國民政府在戰時設立了國難薪餉,所謂的國難薪餉,其實就是打了折的軍餉。

    像張富貴這樣剛剛從軍的二等兵,平時軍餉是十塊銀元,但是我們現在發放的是國難薪餉,所以他每個月隻能拿到七塊銀元,這還是足額發放的部隊,遇到克扣糧餉的長官,他是拿不到七塊銀元的。

    我耐心的給他解釋著,為什麽征兵的時候承諾的是十塊,到了部隊就變成七塊的原因,免得他把我也當成了一個克扣士兵軍餉的混蛋。

    七塊銀元可能還是無法保證他的妻兒的溫飽,所以張富貴有些失望,但他還是接過了銀元,隻是臉上依然是愁雲不展。

    上官於思看在了眼裏,他說:“剛開始在臨猛安家,總是要買一些生活必需用品,七塊銀元確實有些難以為繼……既然我趕上了這個事情,我就給你湊上這個整數吧……”

    他掏出了三塊銀元拍到了張富貴的手裏:“這錢是不需要還的。”

    張富貴喜出望外,連連的作揖:“謝謝長官,謝謝長官。”

    我:“你先回去把家裏安頓好,明天再回來報道。”

    張富貴千恩萬謝地退了出去。

    上官於思看了一眼阿妮:“安營長,我一路上都在聽說新200團出了個女神槍手,一槍打掉了日軍的軍旗,想必此人就在我麵前了吧。”

    我笑著:“沒錯。你說的神槍手就是這位阿妮姑娘。阿妮,這位是我們團的軍醫官,上官於思醫生。”

    阿妮這幾天總算學會了一點軍隊的規矩,站起身:“上醫生好。”

    上官於思回了個軍禮:“神槍手辛苦。”

    上官於思還要去檢視傷病員,和我簡單寒暄幾句就離開了。

    阿妮誇讚著:“安大哥,這個上醫生真是個好人哩,眼睛都不眨就給了三塊銀元,朗達說這樣子的人就是叫做什麽……及時雨呼保義!”

    “阿妮,人家複姓上官,不是姓上,下次可不要叫錯了。”

    “啊?你又不早說!……”

    第二天中午,張富貴就趕了回來,領服裝槍械登記造冊,一個00團的一名新的丘八。

    新的丘八張富貴在不久後,就成了新200團最摳門最怕死的代表人物。他沒有任何額外的花費,軍餉全部給了家裏,自己隻在團裏混著一日兩餐。在前沿陣地,他從來不露頭去看對岸的日軍,他擔心自己被日軍當成了靶子。

    別人嘲笑他膽小鬼怕死鬼,他就漲紅了臉辯解著:“孱孫才怕死,我要是死了,家裏兩個也活不成了……”

    有了張富貴這個出了名的怕死鬼,另一個總是縮在後麵的英順就沒那麽引人注意了,這家夥自覺得和我有些關聯,竟然在丘八之中有意無意的暗示他是有背景之人,時間久了自然傳到了我的耳朵裏,這真的讓我很氣悶。

    黃文烈進來的時候,我正堆委在床鋪上看我父親的家書,這封家書已經被我快要倒背如流了,但是每次心慌寂寞時,我都會忍不住拿出來看一看,我幾次都有想要寫一封回信,但又總是下不了決心。

    黃文烈忽然的來訪,弄了我一個措手不及,幸虧他也沒有留意我正在做什麽。他示意我不必多禮,他自己坐到了桌子前,很放鬆的拿起我的香煙,抽出一支點燃,再誇張愜意的吐著煙圈。

    我發現我們的團長是越來越平易近人了,在這之前如果有任何軍務,他都是派傳令兵喊我去團部指揮所,他從沒來沒去過任何一個屬下的防炮洞,隨便聊聊家常什麽的,今天這是一個讓人費解的破例。

    我:“團座今天怎麽屈尊到我這耗子洞來了,有什麽事您言語一聲,我到您那去多好,團部修築的銅牆鐵壁的,既安全又寬敞。”

    黃文烈的好心情似乎一下子就煙消雲散了:“如果我因為你的陰陽怪氣,而治你一個對上官不敬的罪,你會覺得委屈嗎?”

    “會。我沒覺得對您有什麽不敬,我隻是在陳述一件事實——您那裏確實又寬敞又通透,待著也舒服。”

    黃文烈:“修繕團部指揮所是汪專員的意思,並非是我本意,你何苦對這樣的事糾纏不清?”

    我:“團座,您又誤解我了,我哪有糾纏不清,一個團的指揮所是應該像個樣子,您是先入為主對我有些偏見……”

    “我對我的團最大的刺頭兒,沒有任何偏見,反而是這個刺頭兒對我意見頗多!……算了!我不是來和你扯這些無聊的瑣事的!”黃文烈有些煩躁的大力的揮著手。

    這才像是黃文烈該有的樣子,剛剛進來之時,他簡直就如同是汪庭嶽附了體一樣,我在心裏腹誹著。

    “我剛剛從軍部開完會回來,軍部會議上,軍座又重新提及了我們之前的進攻計劃,雖然我們失敗了一次,但是由此得來的經驗是寶貴的……”

    黃文烈在我的耗子洞裏踱著方步,看得出他今天的心情極好,而被上峰誇獎讚揚所帶來的誌得意滿是需要找個人傾訴的,而最適合當他的聽眾的,無論是級別還是其他方麵,我是最合格的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