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德月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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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大善人如今很享受現在的生活,我估計在北平,老百姓就算不當麵罵他,背後戳他脊梁骨的大有人在,那會像在臨猛,這麽多人真心實意的對他表示著尊敬,他在這裏找到了存在感。

    我雖然對我父親一直心存芥蒂,但是他終究是我在這個世界上,有著血緣關係的最後的親人,我沒辦法真正做到對他置之不理。這世上最難以割舍的恐怕就是親情了吧,因為他的獨特性和不可替代,即使是在一些是非麵前,我們除了選擇妥協,好像也沒有更好的辦法。

    月初的時候,我帶著我的軍餉和阿妮一起去了我父親的家裏,帶著阿妮是因為我覺得有一個外人在場,我和我父親在一起會感覺自然一些。

    我們進去院子的時候,我父親正穿戴齊整的要往外走,看到我的出現,他非常高興:“看看這事有多巧,你今天不來,我都要去見龍灣去找你!看來還真是姻緣到了,事事都這麽順利!”

    我聽得莫名其妙,說:“您在說什麽呢?什麽姻緣到了?”

    我父親引領著我們回到客廳內,他看起來很是興奮,雙手不停的互相搓著:“有一樁天大的美事,我是正要找你說說……唉,說起來我們安家已經很久沒有什麽喜事了,這想來可能也是安家的列祖列宗在護佑著你……”

    我越聽越糊塗:“您能別賣關子了成嗎,怎麽還把老祖宗都扯出來了!這可不像您的做派,我記得您的行事風格一向幹脆利落,現在怎麽還學會吊人胃口!”

    我父親沉下臉,對阿妮說:“阿妮姑娘你看看,有和自己爹這麽說話的嗎!天天和一群大頭兵在一起廝混,果然是學不到什麽好!”

    我把軍餉放到桌子上:“前線軍務繁忙,我沒時間和您在這拌嘴,阿妮,我們走。”

    我父親急了,追著我說:“有人看上你了!”

    我愕然回過頭:“看上我?”

    我父親說:“就是那位譚公!”

    我坐回了椅子上,等著我父親的大喘氣把事情說完整,我父親很有些意得誌滿的樣子,說:“譚公家有嬌女,聽聞也是一位知書達理,形容俱佳的大家閨秀,譚公很看好你,想要把女兒許配與你……”

    “不行!”

    “不行!”

    我和阿妮幾乎是異口同聲的說出了這句話,我的反對可能還在我父親的考慮範圍之內,阿妮的反對讓他很驚詫。

    阿妮脫口而出之後,也有些不知所措,嚅嚅著說:“我是說……安大哥,每天這麽忙,都沒得時間……”

    我父親也不管阿妮說什麽,大手一揮:“打仗也不能耽誤了婚姻大事,安家就你這麽一個獨子,你就算不為你自己考慮,也該為安家的子孫後代著想吧。”

    我不知道自己哪一點順了那位譚半城的眼了,但是在這個焦頭爛額的時候,我哪有心談論什麽婚姻事。我雖然沒有國將不國何以為家的大胸懷,起碼也知道輕重緩急,況且我心中對遠去重慶的英慧實在是難以忘卻,我還在奢望著,有一天英慧會忽然的再次出現在我的麵前。

    所以我不留餘地的對我父親說:“這事兒您直接回了譚先生吧,我多謝他的美意,也承蒙他瞧得起。但是現在是兵臨城下的嚴峻時刻,兒女情長的事就隻能先放到一邊。譚先生是明事理的人,應該也不會怪罪於我。”

    我把明事理的頭銜給了譚震山,這讓我的父親無從反駁,他自然也不願意去當那個不明事理之人,我的話切中了他的好麵子的死穴。

    從我父親家裏出來,我長出了一口氣,看著外麵湛藍的天空以及明媚的陽光,剛剛的煩悶也似乎減輕了許多。

    我問阿妮:“想不想安大哥帶你下館子吃點好的?”

    阿妮眼睛亮了:“真的?不會是又哄騙我吧?”

    我又氣又樂:“我再怎麽說也是一個堂堂的營座,犯得著因為一頓飯,哄騙你一個小丫頭片子?”

    阿妮翻著白眼:“丫頭就說丫頭吧,還加一個片子!你們北平人說話好囉嗦哩。”

    穿過了街巷,在河西街的路口,有一家二層的酒樓,遠遠的飯菜的香味就隨風飄過來。

    阿妮閉著眼陶醉的嗅著:“好香哩,安大哥,咱們就去這家好不好?”

    我看了一眼門上掛的牌匾:德月樓。三個燙金的大字透著酒樓的氣派和檔次,在臨猛這樣的地方,這種帶著二層的酒樓可說是非常少見,估計就算不是臨猛最好的酒樓,那也是數一數二的。

    我笑著說:“你還真是吃菜挑肉的主兒,這是要狠宰你安大哥一刀啊,得咧,咱就這吃了!”

    走進了酒樓,酒菜香味就更加的濃鬱,我們在靠近窗戶的地方找了張桌子坐下來。跑堂的立刻出現在我們桌子邊:“二位軍爺,看看吃點什麽?”

    阿妮雖無下館子的經驗,但是氣勢上絕不含糊:“你們什麽拿手就上幾個好咯,這位長官可是不好伺候的,讓你們灶上多用點心哩。”

    跑堂的陪著笑臉:“二位軍爺放心,我們德月樓是十幾年的老字號了,用料新鮮講究,味道更是一絕,大廚都是從昆明特意請來的……”

    阿妮:“好了好了,快去做吧,老王賣瓜……”

    我打趣說:“難不成你還指望老王說自己的瓜不好?”

    阿妮噘著嘴:“一會兒要是瓜不好,看他還怎麽吹牛!”

    酒樓的效率很高,沒多一會兒,跑堂的就吆喝著開始上菜:“西湖醋魚、宮爆裏幾丁、冬菇栗子雞、桂花鮮蝦羹,本店另贈甜品一道!二位軍爺,你們的菜齊了,請慢慢用,有什麽事您叫我一聲就行。”

    阿妮已經無暇顧及其他,她看著桌子上這些讓人垂涎欲滴的菜肴,眼睛都要掉到盤子裏了。

    阿妮大張著嘴:“菜還可以做的這麽好看曬,我都不舍得吃它們哩,安大哥,這可這麽辦好麽。”

    這真是怪不得阿妮,我們這些丘八,每天吃的都是大鍋裏燉出來的夥食菜,味道式樣一律沒有,隻是做熟了而已,和這精心烹製的小炒毫無可比性。

    “再好看也是吃的東西,你再不動筷子,菜涼了味道可就不一樣。”我夾了一口醋魚品嚐著,這是江浙的名菜,因為味道酸甜爽口,一度風靡大上海,在口味偏鹹的北平到是不經常吃得到。

    聽我這麽說,阿妮也趕忙拿起筷子開吃,每吃一口,阿妮都大讚特讚:“嗯,好吃!”

    “太好吃了!”

    “怎麽能這麽好吃!”

    在好吃前麵綴上其他詞匯,就是阿妮能給予這些菜肴最大的褒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