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新來的營副

字數:3830   加入書籤

A+A-




    在回去陣地的路上,我忽然覺得我剛剛好像是邁進了一個圈套,兩個老的玩了一個計謀,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生生的將我繞了進去。

    不過這有什麽不好嗎?當然沒有。我隻是介於喜悅和驚慌之間,才拿國家民族來搪塞這件事,因為我不確定自己到底有沒有能力帶給我未來的妻子一個明天。

    現代戰爭不比古代,不是說你是將軍就可以前呼後擁有盾牌遮擋,危險就會少一點。現代戰爭裏,哪怕你是師長軍長戰區長官,隻要進入戰場範圍,一顆隨時光顧的流彈,一枚突如其來的炮彈,都有可能讓你把命丟在戰場上。

    真要是那一天到來,沁柔怎麽辦?年紀輕輕就守寡?還是另嫁他人?我不敢想,那是讓我寢食難安的事情。不敢想也就不再去想,越想越覺得那一天真的會在轉瞬之間就來到我麵前。

    剛回到營地,迎上來的副官侯勇對我說:“營長,上麵給咱們營派下來一位營副,已經來了半天,現在正在營部休息……”

    我一邊走著一邊問道:“上麵派下來的營副?是不是汪督導指派的?”

    侯勇緊跟在我身後,說道:“應該不是,我聽跟隨他的衛兵說,他是剛剛才從昆明特訓營調任過來的,和咱們這邊誰都不認識。”

    我在心裏嘀咕著,這些可能都是假象,這個營副沒準就是汪庭嶽安插進來監視我的眼線。

    不過我也在懷疑,汪庭嶽現在還有沒有這麽大的能量,能夠左右上峰下派的軍官,尤其是指派營副這個級別的軍官。

    帶著一腦門子的疑惑,我走進營部,隻見兩條長凳子並在一起,長凳子上側身躺著一個人,正呼呼大睡著,呼嚕聲震的人耳膜都嗡嗡直響。

    侯勇走過去,拍了拍那個人肩頭,說道:“陳長官,您醒醒,我們營長回來了。”

    鼾聲頓止,這個人一骨碌從條凳子上坐起來,回轉身看著我,說道:“媽拉個巴子,你小子總算滾回來了,老子在這等了你快一天時間!你這是賴在哪個女人被窩裏,這麽久才回來!”

    侯勇急忙提醒著:“陳長官,您不要無理……這位是咱們安營長。”

    我先是目瞪口呆,然後是幾乎是狂喜的衝過去,一把抓住他的肩膀,激動得語無倫次的說道:“連長,怎麽是你……,你怎麽,你怎麽會到這兒來……”

    我的營副——也是我的老連長周大雷反手給我一拳,罵道:“媽了個巴子,老子第一天走馬上任,到你地頭就被降一級!老子是營副不是連長!”

    我連連點點頭,拉著周大雷坐下來,說道:“連長,哦,不對,陳……”

    從前的上級忽然變成自己的下級,我不知道應該怎麽稱呼才好,但是我覺得自己的眼睛有些濕潤。

    一同出生入死的弟兄,死了一批又一批,現在我的身邊幾乎沒有幾個當年和我一起衝鋒陷陣的丘八,而這次意外見到周大雷,讓我喜不自勝。

    周大雷:“就叫我老周吧,叫他媽的營副我也覺得別扭!……安子,你這是要幹嘛,可別把你的貓尿整出來!老子最煩這套婆婆媽媽的娘們兒戲!兄弟重逢是高興的事,整的樂嗬點!”

    我擦著抑製不住的眼淚,說道:“對對,是高興的事。我剛剛,隻是,隻是迷了眼睛……”

    周大雷伸手拍了我一下,忍不住歎息著說道:“唉,確實也不容易,再見麵,我都好像又活了一輩子一樣!不過好在,咱們弟兄又能在一塊打小鬼子!”

    我吩咐站在一旁呆呆發愣的侯勇:“侯副官,去準備飯菜,陳,老周一定是還沒吃飯……對了,把我那瓶好酒拿來,我給老周接接風。”

    周大雷笑道:“安子,你還沒忘了老子好這口。”

    美國牛肉罐頭,豆子罐頭,隨軍夥夫又弄了兩個菜,亂七八糟的也擺了一桌子。

    酒是譚沁柔從她父親那偷偷拿出來的上好的汾酒,因為軍中有禁酒令,加上我本身不喜飲酒,這瓶酒就一直在我床鋪底下放著。

    周大雷眉開眼笑的看著桌上的酒菜,說道:“看起來還是遠征軍的夥食好,咱們以前可是上頓雜糧飯下頓雜糧飯,隻聽說過美國罐頭,從來沒看見什麽樣。”

    “雜糧飯我們也吃,隻不過比以前是好多了,不用天天頓頓的吃。”

    “你小子行啊,官升的可倒快,這還沒到一年時間,就升到少校。我被分派部隊的時候,聽說營長是你,樂的老子一宿沒睡好覺!”

    “連長,哦,不對。老周,你後來又去了哪支部隊?”

    “93軍!牛氣衝天的93軍!本來以為這下子可找到好部隊,可以和鬼子拉開架子大幹一場!誰曾想,還沒怎麽打,部隊就花了,被鬼子從廣西一路追進了貴州!他媽了個巴子!”

    “93軍?93軍讓日本人追進貴陽的時候,我們正在新安駐防,咱們是擦肩而過啊。”

    “是嗎?我從天水橋經過的時候,聽說那駐紮著一支雜牌師,原來就是你們部隊?”

    這真的讓人不得不感歎命運是如此的奇妙,你都不知道會和誰道別,也不知道會和誰相遇,人生似乎永遠都充滿著是讓人意想不到的離奇情節。

    喝著酒,周大雷也給我講了潰兵向督戰隊開槍之後的事,陳大雷奉命到戰區政治部去說明情況,可是政治部亂哄哄的根本就沒人接待他這個芝麻連長。

    後來周大雷又去問了幾次,也終於讓政治部的長官們想起來,這也是一個可以派上用場的軍官,隨手一翻花名冊:“你就去93軍吧!”

    潰兵反水這件事,雷聲大雨點小,上峰氣得火冒三丈,下邊連屁都沒問,周大雷就糊裏糊塗去了93軍。

    到了93軍,周大雷還是連長,可是他這個連長還沒認識全自己連隊的士兵,就奉命跟隨大部隊去阻擊日軍。

    結果我們都知道了,這支重慶的衛戎部隊,所謂的精銳,也是沒能頂住日軍的進攻。開始的時候是一個營一個團的後撤,最後帶動整個軍丟盔棄甲,一路潰敗著跑去了貴陽。

    我罵了一句:“他媽的!”

    周大雷也罵道:“媽了拉巴子都是一個熊樣,精銳跑起來一個比一個快!我幹脆沒在貴陽待幾天,就跟著一些潰兵去了昆明,我可不想再在那種部隊混吃等死!”

    再後來周大雷的命運就和我一樣,被就地整編,接受特訓營整訓,然後根據各部隊情況,把這些人發給滇西各部補充兵源。

    周大雷問道:“跟你好的穿一條褲子的那個段彪呢?”

    我默然半晌:“死了。”

    周大雷也默然:“哦。”

    一杯接一杯的酒灌進胃裏,死亡是我們這些丘八最容易接受的事情,某種程度上來說,比喝下一瓶烈酒更容易讓人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