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堅壁感覺到自己的馬屁似乎沒起到什麽作用，心裏一陣鬱悶，但他作為一個深諳此道的老油條，也適時地收住了嘴。

    成敗就看這一堂課了，隻是，這麽一堂簡簡單單的高數課，能引起國內數一數二的數學專家的注意力麽？

    林主任中午應酬的時候喝得挺到位，現在一坐下來，就有點想瞌睡的勁頭了，加上高數老頭講課時的勻速的節奏和不高不低的聲調，完全就是一曲催眠曲，別說前排的領導酒勁上湧，就連後排的牲口們，也開始一個個打嗬欠……

    秦堅壁看著這個景象，心急火燎的，要是這堂課就這麽渾渾噩噩過去了，沒在領導們腦海裏留下什麽深刻的印象，到時候撰寫報告時，說不定就被大眾化處理了。金融係申報重點的希望，就有些渺茫了；自己的前途，就很是黯淡了。

    他看著講台上，拿著粉筆在黑板上寫寫畫畫，按著教材一字不差照本宣科的高數老頭，心裏就直歎氣。

    這個老頭，教書教了這麽多年，永遠都是這一套，別說學生，就連我都不願意聽了。今天有領導來聽課，你就不能來點創新？講點刺激的？

    他有理由相信，即使高數老頭今天在講台上講金瓶梅，效果都比現在好……

    他心裏一急，就衝著台上的老頭直眨眼。高數老頭也還是老江湖了，自然知道這堂公開課的重要性，現在見到領導不滿意，也在思考怎麽把氣氛調動起來。

    學生心目中，最刺激最緊張最考驗心髒的是什麽？

    是考試！

    當然，現在不是考試的時候，但可以出題讓學生上來做。一來二去，課堂上的氣氛就漸漸上來了，領導也能滿意一點。

    想到這裏，高數老頭清了清嗓子，對台下的學生們說道：“現在我們來鞏固和測試一下剛掌握的知識，我在黑板上出題，誰能夠作出來的，就上台來作！”

    領導在場，多好的機會啊！如果誰上台來，豈不是在領導麵前露臉？這樣的機會，可不是每天都有的。

    高數老頭用他那一輩人考慮問題的方式方法來推測了一下學生的反應，認為他們會非常踴躍，甚至可能出現搶答的情況，講台還不一定站得下那麽多人……

    為了維持秩序的同時，加強競爭意識，一定要出有難度的題！況且，要是出一道題，見個人都能做出來，這是不是顯得咱的水準低了？

    想到這裏，高數老頭略一沉思，弄了一道比較古老，但很有難度的題。

    秦堅壁見高數老頭用出這種招數，也不由得點了點頭。老教授就是老教授，經驗豐富，控製力強！

    “哪位同學願意上來啊？”高數老頭擱下粉筆，雙手擦了擦灰，衝著台下的眾學生笑容可掬地問道。

    這可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啊！便宜你們這些小孩子了！

    林主任正迷迷糊糊的，突然見到老頭出的題目，酒意一下子就散了三分。如果沒記錯的話，這道題是他讀研究生那會，備受爭論的一道題，當時據說有三種解題的思路，而且從理論上都是說得通的，但是各自解出來的答案，卻略有不同。

    答案不同，就說明必然兩種方案是錯誤的，甚至三種都錯誤的可能性也不是沒有。但當時三方各不相讓，都認為自己的方式正確，後來出了一個數學天才，才總算找到了其中的微小分差的來源，終於一舉破獲了這個命題。當時這個天才在眾多研究數學的人眼中，就像一個大俠，書寫著一段傳奇。

    而這個一時風光無限的大俠，名叫林學桐……

    看著高數老頭用出了這道題處處陷阱的題，林學桐的眼角終於露出了一絲笑意。盡管他不敢肯定這位老教授是有心栽花，還是無心插柳，但這種滿足和得意的感覺，實實在在讓他覺得很爽。

    善於察言觀色的秦堅壁一直在注意領導的表情，見到林主任的欣喜，他終於長出一口氣，一張驢臉笑得像花兒一樣燦爛。哎，關鍵時刻，還是老同誌靠得住啊！

    “哪位同學上來啊？”

    “哪位同學……”

    高數老頭的麵色越來越嚴峻，心裏越來越往下沉。

    台下的學生，一個個無精打采，一言不發，很有點穩坐釣魚台的意思，就沒一個人上台來解題。

    有一部分人，在忙著自己的事，比如打遊戲，看，手機上網……

    還有一部分人，在忙著別人的事，比如幫忙傳紙條，看桌子上的雕刻藝術……

    當然，也有一小撮人，在關注著知識的汲取，但是高數老頭出的這道題，貌似難了點，讓他們卡了殼，一時半會還解答不出來。

    這道題，似乎有好幾個解題的方向，但方向一多，腦子就亂。究竟哪條路，才是正確的呢？

    “同學們，踴躍一點，別扭扭捏捏的，讓領導們也看看咱們j大學子的精神風貌嘛。”秦毛驢見到快要冷場了，也顧不得自己旁聽的身份，站起身來，對同學們做著思想工作。

    其實這會，林主任的心情還是不錯的。

    當年引發了一場爭論，費勁了無數人腦汁，使他揚名立萬的題目，要是輕輕鬆鬆，見是個普通大學生就答上來了，那豈不是顯得他很沒麵子？

    盡管現在的水平與當年不可同日而語，標準答案也早就滿飛天了。隻要勤奮學習，喜歡讀書的人，都能在一些參考書上看到這道題目。但是對於林學桐而言，最好是這些學生冥思苦想很久很久，最後才出來一個見到過標準答案的人，把這道題解出來，然後順便歎服一下這個解題的思路……

    這種感覺，絕對比收點身外之物強得多了！

    但高數老頭沒有領會到領導心中所想的，眼看要冷場，心裏又氣又急，粗粗地喘著氣，差點就心髒病發作了。

    “老師，讓我來試一試？”一個怯生生的聲音響起。

    高數老頭聽見這個聲音，恍若是天堂裏傳來的福音；他循聲一望，舉手的正是他的得意弟子——蘇德澤。

    沒錯，就是上個學期末的考試中，傅陽秋請他支援答案，結果他非要講方式和思路的蘇德澤。這是j大的極品學生，關鍵時刻，又挺身而出，解決了冷場的尷尬。

    “不錯，小夥子，有前途，好好幹！”秦毛驢不動聲色地看著蘇德澤怯生生的麵孔，心中大喜。

    作為一個整天泡在書海裏的眼鏡男，蘇德澤是見過這道題，也很清楚這道題的來曆和爭論的，自然也知道現在的標準答案是什麽樣的。

    但根據他自己無數次的演算，和不同角度的推演，他總覺得現在的這種解題思路，仿佛哪個環節有問題似的，但具體問題出在哪裏，他也說不上來，就是憑直覺感到有問題。

    到底現在的標準答案是否正確呢？

    這就是他困惑的源泉，也是沒有第一時間站出來的原因。即便現在站出來了，也是怯生生的，因為他沒底氣。

    既然沒底氣，那就按照參考書上的標準答案來吧。

    蘇德澤將腦子中記下來的答案迅速轉移到了黑板上……

    坐在第一排的林主任，雖然不露聲色，但眉角的淡淡笑意，還是出賣了他的心情。

    酒酣微醺，快樂似神仙；又受此不露聲色的追捧，隻覺人生到了這個境界，夫複何求？

    見到領導高興，秦毛驢自然也是心花怒放：這個學生不錯，有賞！有賞！

    “蘇德澤同學這道題做的很正確，其實這道題還有許多種思路，但其餘的思路都是陷阱。”高數老頭錦上添花，將當年爭論地很厲害的集中解題的思路一一道來，然後分析其中的不易察覺的謬誤之處……

    林主任看得直點頭，高數老頭完全就像是在重演自己當年的風采嘛。

    一個人，永遠也無法忘記自己最風光的時候，林主任的回憶漸漸地回到了當年最輝煌的歲月，單槍匹馬，挑落無數前輩高人，縱橫馳騁，所向披靡……

    “老師，我覺得這個做法，貌似不太對啊！”林主任正在美好的回憶中，突然聽到一個聲音響起，將他拉回了冰冷的現實中。

    林書記嘴角的微笑，漸漸凝固了。

    原本和諧美好的課堂氛圍，一瞬間劍拔弩張。

    “這位同學，不要搗亂！”高數老頭衝著台下那個吼了聲不對的同學說道。

    之所以用“這位同學”來稱呼，因為他實在記不住這家夥叫什麽名字，開了這麽久的課，見到這家夥的麵，不超過三次……

    秦毛驢這時氣不打一處來。

    又是你！

    多好多和諧的氣氛啊，居然給你一句話就給破壞了，你是故意的吧？你是想把這次的申報重點院係的工作攪黃，破壞我的前程吧！

    看來在j大這個校園裏，有你沒我，有我沒你啊！

    “你個差生，上個學期的期末考試才61分，這種題是你會做的麽？你搗什麽亂？”秦堅壁也顧不得風度了，破口就是大罵。

    高數老頭也在低聲嘟噥：“你都曠了無數次課了，今天怎麽還來搗亂？”

    什麽？曠課？

    林主任的眼色一下子有點嚴峻了。

    秦毛驢趕緊衝高數老頭打了個臉色，高數老頭立即意識到自己失言了。為了掩飾過去，他厲聲對傅陽秋斥責道：“這位同學，上課時間請保持安靜，不要亂說話。”

    “可是……這思路的確有問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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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