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二天蘇格是在一陣雨敲窗沿聲裏醒來的，走到窗邊看去，外麵一片迷蒙，下麵的街道上很多的人撐著傘來來往往，就像是在一條河流漂浮的落花。

    “雨水之所以願意落下，是因為它在天上，把滿地盛開的雨傘，看做蓮花。”

    蘇格記得以前在書看到過這樣一句話，那時候覺得很有意境，現在身臨其境，又是另一種無比真實的詩意。

    蘇格在窗前默默的站了許久，然後聽見身後開門的聲音。

    莫克修從外麵進來，看見站在窗前的蘇格，到有些訝異。

    “我還以為你會長醉不醒呢。”莫克修笑著說道。

    “我又不是沒喝過酒，隻是很少喝而已，哪至於像你說的那麽不堪。”蘇格一邊回答莫克修的話，一邊伸將那些巨大的水晶窗完全推開。

    風雨襲麵來。

    蘇格一身都被雨水打濕不少，但是他沒有退開，仰麵看著那上麵塵灰色的天空。

    “你在看什麽？”莫克修走過來，看著蘇格奇怪的舉止。

    “我在想出口會不會在天空。”蘇格仰著頭回答道。

    莫克修對蘇格的猜想並不感冒，說道：“你要是可以到天上去，那你肯定可以見到希裏亞他老人家了。”

    蘇格沒有用言語回敬莫克修，因為他也不是真的覺得在那上麵，隻是實在找不到出口，隨意的妄想罷了。

    低下頭去，有風從街道雨簾穿過，掀起了不少人的傘。

    蘇格在一把青骨小傘下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蘇格突然想起了昨天荑海說的那句明天再見，昨天沒注意，今天想起來突然有些不明白她這句話的意思。蘇格想了想，對莫克修說了一句：“我出去一下。”然後就匆匆跑出了房間，莫克修一臉懵逼，沒搞懂蘇格要去幹什麽。

    蘇格走到樓下，那個少年雙目呆滯的坐在正對著大門的一張小矮凳上。旅舍老板這個時候沒看見人，蘇格本來打算找他問下有沒有傘，但是想起了莫克修昨晚的遭遇，笑著搖搖頭，抱著頭直接衝進了雨裏麵。

    蘇格趕到剛剛荑海的那個位置，已經沒看見她的人了，想了想剛剛荑海走的方向，正是昨天藏書閣的方向，蘇格站在雨裏，有些不明白自己為什麽要追出來。

    是因為她是自己在這片世界裏第一個有交集的人，還是她昨天說的話？

    然而這並不是一部虐心的情感，蘇格也不是那種被拋棄後站在雨裏哭得撕心裂肺的悲催男主，他隻是有點不明白，關於他和荑海的交集，好像就那麽一點點，可是蘇格卻總有種相知已久的感覺，所以蘇格站在雨裏，有些怔怔的發著呆。

    看起來有些落魄。

    有個小女孩好心的走來，踮起腳把傘舉到蘇格頭頂。

    蘇格心一暖，摸了摸小女孩的頭，笑了笑，說了句謝謝。

    藏書閣就在這條街附近的拐角盡頭，說是不遠，但是以克斯摩的街道長度計算，也需要走一段不短的路。蘇格最後想了想，還是決定去藏書閣看看。

    和小女孩道了別，蘇格在雨裏走了沒多久，心裏突然有種強烈的壓抑感，就好像身體裏的血液都流進了心房，洶湧的擠壓著心髒。

    熟悉的感覺。

    蘇格停下腳步，緩緩抬起右，斷指處仿佛有什麽在蠕動著，想要破開那層傷口衝出來。

    關於那個夜晚的回憶洶湧而來，一股幽暗的力量開始衝擊蘇格的腦海。

    蘇格突然顫抖著跪了下去，又掙紮著爬了起來，在路人驚訝的眼神跑開，踉踉蹌蹌的闖進了一條房屋間的窄縫。

    窄縫裏空空蕩蕩，四麵是高高的牆壁，蘇格艱難的擠進去，將身體卡在最裏麵兩堵牆壁之間。

    血肉裏一直有一股力量在湧動著，仿佛要把蘇格的身體的撐爆了一樣，蘇格被卡在牆壁間，骨頭在這種巨大的壓力下發著一種艱澀的聲音。

    “滾！”蘇格的嘴唇顫抖著，但還是清楚的低吼出了這個字眼。

    那股屬於魔鬼的力量加大了力度衝擊著蘇格的腦海，仿佛在回應著蘇格毫無效力的吼聲。

    蘇格痛苦的仰起頭，努力咬緊嘴唇不讓自己喊出來，隻是在那種強烈的刺激下依然不可抑製的發出一些古怪而又竭力的聲音。

    雨依然很大，隻是窄縫裏沒有雨，沒有雨自然也不會有光亮。

    雨裏的街道依舊平和而繁華，然而就在那幾步之隔的黑暗裏，有魔鬼的低吼。

    無能為力。

    蘇格腦海裏深深的印烙著這幾個字。

    是真的沒有辦法吧。

    隻好忍受。

    隻能忍受。

    蘇格雙死死的扣住牆壁，那些原本堅硬的紅金紋石被輕而易舉的劃出了十道深痕。

    雨就這樣默默的下了很久，然後在傍晚的時候停了，蘇格身體裏那種力量也終於放棄了衝出來的想法，漸漸平息下來。一切都展現著一種長日將盡的景象。

    蘇格脫力的從兩堵牆壁間走了出來，看著街上人來人往，默默的往來時的方向走去。

    隻是蘇格才走了沒多遠，就看見了站在人群的荑海。

    荑海也看見了他。

    蘇格現在很狼狽，比過往經曆過的所有都要狼狽。

    心裏一片兵荒馬亂。

    蘇格突然有種想要落荒而逃的感覺。

    人來人往仿若無物，長街兩人對視。

    蘇格猶豫了很久，假裝沒有看見她，默默的從一旁走過。

    荑海也沒有說話，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是她可以清楚的感受到蘇格心裏的劇烈波動。

    今天的蘇格眼的光芒和以往的不同，荑海仿佛看見了許多複雜的情緒。

    發生了什麽？

    在蘇格默默的走過之後，荑海沒有說什麽，靜靜的抱著那本昨晚連夜抄好的《息鳥集》，轉身往不同的方向走去。

    蘇格走了很遠，一路沉默著，雨後的街道時有積水，一腳踩過便濺起無數水花。

    莫克修在房間裏無聊的等了蘇格很久，然而很久都沒有看見蘇格回來，總覺得有些不安，於是淋著雨便跑了出去。

    蘇格被莫克修找到時正站在昨晚那條天橋的下麵，莫克修在橋上一低頭便看見了在街道人流裏發呆的蘇格。

    “蘇格！”莫克修在橋上喊道。

    蘇格聽見聲音，抬起頭看了上麵一眼，神色複雜。

    “喂，你在想什麽呢！”莫克修看見蘇格的表情，總覺得有些不對勁。

    蘇格抬頭看了莫克修很久，然後慢慢走到了橋上。

    “你怎麽了？我感覺你現在有點不太對勁啊。”莫克修疑惑的問道。

    天橋上依然有很多水跡殘留，蘇格低下頭看著那些水跡倒映著的自己，然後向莫克修伸出了自己的右。

    指如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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