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我們終於見麵了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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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的待遇好像還不錯。”白茯苓低聲說。
“不錯?不錯在哪兒?”風天逸問。
“我上一次被馬旗抓走的時候,他先是打暈了我,後來又蒙住我的眼睛,好像是很怕我發現被關在什麽地方。但是這一次,我們隻是被捆了起來,連眼睛都沒蒙。你看,我們甚至能從馬車裏看到外麵。”
洛夜行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風天逸歎息一聲:“笨蛋不可雕也……你知道這說明什麽嗎?”
“說明什麽?”
“說明對方完全不在乎是不是會被我們發現帶到哪裏、路徑是怎樣的,因為最後他們一定會把我們三個幹掉。”風天逸說。
“啊?”白茯苓傻眼了,“可是,我們的嘴也沒被堵上,他們不怕我們呼救嗎?”
“你聽說過通緝犯向官家呼救的嗎?”風天逸反問,“嫌自己死得不夠快?”
白茯苓不吭氣了。
馬車一路駛向了貴族聚居的天空城中心地帶,在一個氣勢恢宏的巨大庭院外停下來。果然如風天逸所說,對方可能是鐵了心要殺掉三人滅口,壓根不加掩飾,直接把三人押下車,從一處側門進了院子。
“這地方我來過,”風天逸打量了一下周圍,“進了這個院子,恐怕憑我們三個人的力量是很難出得去了。”
“這到底是哪兒?又不是羽皇的宮殿。”白茯苓很是好奇。
“這裏的守備恐怕不會比皇宮更差,”一旁的洛夜行說,“這裏就是雲家在天空城的宅子。”
“雲家?是那個大名鼎鼎的寧南雲家嗎?”白茯苓一驚。
“對,就是那個雲家。”風天逸陰沉地說,“和雁都風氏齊名的寧南雲家。”
“這麽說起來,這裏倒真不比皇宮更差。”白茯苓喃喃地說,“難道……我們一直在尋找的幕後真凶,是雲家?”
“很快就能知道了。”風天逸說。
看風天逸和洛夜行都是一臉鎮定,白茯苓隻能把忐忑藏在心裏。她雖然是人類,但在羽族的地盤呆的時間很長,自然對寧南雲氏的響亮名頭早有耳聞。這是一個從寧南城興盛起來的強大家族,雖然曆史不如其他一些古老的家族那麽源遠流長,卻借助著寧南城發達的商業迅速崛起,逐漸超越其他對手,成為羽族最舉足輕重的兩個大家族之一。
而唯一一個能與寧南雲氏抗衡的家族,就是雁都風氏。兩個家族在曆史上曾經爭鬥過很長時間,但在那次令整個羽族世界都陷入巨大危機的血翼之災後,雙方關係趨於和緩,此後雖然仍舊不冷不熱互相看不順眼,倒也不再有太多明麵上的對抗。也得益於這種停戰,兩個家族經過漫長的休養生息,勢力重新恢複。
五年前,天空城建成,風雲兩家是最早聽從羽皇的號召、將主家遷入城中的大家族。正是因為有這兩家領頭,其他一些原本不情願搬遷的貴族才陸陸續續改變了主意。而羽皇也投桃報李,將天空城除了皇宮外最好的兩塊地分給了他們。
此刻白茯苓所跨入的這座雲宅,從規模上而言,幾乎也可以算得上一座小皇宮了。到這時她才體會到,風天逸固然可能是九州最有錢的人,但有些東西不是有錢就可以換來的。這座位於天空城的新雲宅雖然隻存在了五年的時間,卻貫注了一個大家族千年的血脈與靈魂,天然地帶有一種莊肅的壓迫感,那是風天逸的家無論怎麽裝飾都不可能達到的層次。
到了這個時候,她才能真正明白不久以前風天逸曾經和她說過的話。那正是兩人經過若幹年的分離之後重聚的時候,各自的心中充滿了種種複雜情緒,卻又不知該如何訴說,隻能不停地閑談一些無關的話題,不知道怎麽的就扯到了羽人社會上麵去。
“羽人的社會,和你們人類的社會有著天差地遠的區別,”風天逸那時候說,“我如果是個人類,現在在宛州、中州之類的地方,隻怕已經可以橫著走了,皇帝都要讓我三分。但在羽族的地盤上,我隻能鎮得住中下階層的人,在上層的貴族當中,仍舊有很多人看不上我。因為我的背後沒有一個古老而龐大的家族來支撐。家族血脈是羽族不可動搖的根基,羽族曆史上遇到過無數的危機,最終都能依托各大家族的力量化險為夷。而人類,卻很難找到那樣綿延千百年的大家族了。”
“這樣……恐怕也不是好事兒吧?”白茯苓歪著頭想了老半天,“如果羽族社會是靠家族支撐起來的話,那各個家族有各個家族的利益,存在時間越長,就越會珍稀各自的利益。而且,勢力越大,約束起來就會越困難,那豈不是連羽皇的話也可以不聽了?”
“你難得動一次腦子居然動對了,”風天逸讚許地說,“羽皇的皇權的確一直以來都比較薄弱,權力大多掌握在各城邦的領主手裏,而領主往往就是家族的代言人。不過,現在這位羽皇算得上是幾百年來難得一見的強硬角色,尤其是掌握著強大的兵力,在他的兵權震懾下,大家族們也不得不有所收斂。”
“那……那些大家族是不是很不高興?”
“肯定會不高興啊。”風天逸說,“搬遷到天空城這種事,他們就更不高興了。畢竟各大家族在九州不同的地方紮根生長,在各地的勢力已經盤根錯節。現在把主體搬到天空城,雖然在各地仍然留下了很多子弟,控製力必然還是會受到不少的影響。”
“那他們就不該搬啊。”白茯苓說。“故土難離嘛。”
“是啊,故土難離,然而羽皇已經決定把天空城打造成整個羽族的權力中心,遠離這個中心,無疑將意味著另一方麵的損失,而那樣的損失可能更大。所以各大家族那時候都在權衡利弊,猶豫不決。到了最後,還是寧南雲氏最早拍板,接受了羽皇的要求。既然勢力最大的雲氏都開了這個口子,其他家族也不敢落後,隻能都遷移了進來。”風天逸說。
“那他們心裏會好過嗎?”
“這我就不知道了。”
如今回想起那段對話,再看看眼前幽深到似乎見不到頭的雲家大院,白茯苓覺得自己隱隱約約地猜到了一點什麽。不過不容她想得太深,三人就已經被押到了目的地。那是一片寬闊的平地,地麵上擺著各種各樣的工具器械,還有一些兵刃和箭靶。空地四方邊緣的幾排假人尤其醒目。
“這裏是雲家的練武場。”風天逸說。
“那些假人是用來練習秘術的吧?”白茯苓問,“我有點不明白,不是聽說寧南雲家一向以武術聞名嗎?倒是雁都風家很擅長鑽研秘術。”
“那是過去的事情了,”風天逸說,“在血翼危機中,風氏和雲氏第一次攜手抗擊血翼軍,相互之間也傳授了不少訣竅。在那之後,風雲兩家都做到了秘術武術兼修,門下子弟既有強悍的武士,也有高明的秘術師。”
“那我們一會兒就更難逃脫了。”白茯苓哼唧一聲。
三人被押到練武場的中央,秘術師替他們解開了身上的束縛。白茯苓有些蠢蠢欲動,風天逸拍拍她的肩膀:“別想了,現在這裏看起來空曠,四圍至少有二十個秘術師和武士,每一個都不會比你弱。還是老老實實聽主人發落吧。”
他一邊說,一邊伸手指向練武場正中,那裏站著一個孤零零的身影。此時雨已經停了,清冷的月光照了下來,白茯苓看清了對方的形貌。這是一個身材高大的老人,雖然麵相看起來有些衰邁,但身材高大、不怒自威,渾身上下有一種凜然的霸氣,讓人一見就難免心生敬畏。
“雲何思,雲老先生,我們已經有好幾年沒有見過麵了,沒想到你還是那麽精神矍鑠。”風天逸說。
白茯苓這才明白,這個老人就是寧南雲氏的族長雲何思。這個人近年來很少公開露麵,家族事務大多交給年輕人去打理,所以她隻是聽過這個人的名字,對他卻並不熟悉。
“風老板,洛老板,白小姐,歡迎各位光臨,真是蓬蓽生輝哪。”雲何思開口說道,聲如洪鍾。
“我才是受寵若驚,”洛夜行說,“你居然把‘洛老板’和‘風老板’並列在一起說,一下子把我的身份拉高了幾百個檔次。”
雲何思哈哈大笑:“拉高?我可不覺得。我眼裏的人不以錢財多寡來分類,而是智慧。你們竟然能查到滕征這條線,而且能猜到一切的事件都和滕征那時候的到處買地有關,已經是我所見過的最聰明的人了。”
“你說得那麽坦白,是因為料定我們逃不掉了?”風天逸問。
雲何思慢慢地走到風天逸的跟前,看上去毫無防備:“風老板和洛老板,都是羽族年輕一代中的佼佼者。白小姐雖然比之二位略微不如,也是相當有實力的高手。你們三個合力,的確一般人都難以抵擋。”
他目光一閃:“不過,我不是一般人。”
這句話剛剛說出口,三人忽然感到全身充滿了某種說不清楚的壓力。那並不是具體作用到**上的壓力,比如某些操縱空氣的秘術,而更加接近於精神的震蕩。這個老人好像並沒有施展任何秘術,而僅僅是把蘊藏於身上的精神力全部釋放出來,就能給人造成那樣驚人的壓力。
風天逸和白茯苓主修武學,感覺還稍微好一些,而專修秘術的洛夜行就極不好受了。他隻覺得如果自己的精神力是一道牆的話,雲何思的精神力就是無數尖銳的錐子,一點一點地錐破牆體,讓他感覺到自己的脆弱和渺小。他有些不服氣地試圖運氣精神力相抗,卻發現在那股驚人的力量的壓迫下,自己根本無法催動秘術,就像是有一根無形的繩索捆住了他的全身,讓他難以動彈。
一分鍾後,雲何思收回了自己的精神力,風天逸和白茯苓都是麵色慘白,洛夜行更是滿頭大汗,有如剛剛從水裏撈出來的一般。風天逸歎了口氣:“我還沒有遇到過你這樣的對手。老實說,我們三個加在一起恐怕也打不過你。”
“但你們也表現得很不錯了,”雲何思淡淡地說,“換了其他人,也許早就受不了暈厥過去了。尤其是洛老板,竟然還能做出一些反抗,難能可貴。”
“你的精神力的確強,簡直強得有些……”洛夜行喘著氣說,但說了一半就住口了,隨即口風一轉,“你把我們帶到這裏來,是想要告訴我們一些什麽嗎?”
“我很想,因為我的確欣賞你們,但請原諒我不能那麽做,”雲何思說,“某些秘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但你不是已經打算殺死我們三個了嗎?”洛夜行雖然疲累,卻目光炯炯,“橫豎我們都是三個死人了,就不能在臨死之前滿足一下我們的好奇心嗎?”
“這種事情不能隨便做,”雲何思詭異地一笑,“你們應該也聽說過那些故事,壞人把好人製住之後得意忘形、侃侃而談,把一切秘密都抖落出來,然後被人絕地反擊。坊間家都喜歡那麽胡編,盡管是胡編,卻也能給人警醒。”
“那你直接殺了我們不就行了,幹嘛費那麽大勁把我們抓到這裏?”白茯苓問。
“因為你們這一夥一共有五個人,還有兩個我沒有抓住,”雲何思說,“雖然已經有別人去辦,但是穩妥起見,你們三位的命還得暫時留著。五個人湊齊了,才是送諸位上路的時候。”
“你還真直白。”白茯苓哼了一聲。
忽然之間,一陣濃雲覆蓋住了月光,雨又開始下了。練武場中的四個人化為了影影綽綽的黑影,模糊不清。
“那麽,三位,得罪了。”雲何思說著,已經催動了秘術。三人的腳下又生出了先前捆綁他們的那種紅色細絲,向著他們的腰部卷去,看來是準備捆住雙手,然後帶走關押。
“請稍等一下,雲先生。”洛夜行忽然說。
“哦,洛老板還有什麽事?”雲何思微笑著問。
“我有一個問題想要問你。”洛夜行說。
“什麽問題?”
洛夜行深吸了一口氣,一字一頓地說:“你到底是什麽時候死的?”
風天逸和白茯苓都是一怔,不明白洛夜行問出這句話是什麽用意。但很快他們就明白了。剛剛問完這句話,洛夜行的身上就升騰起一股白汽,那是將他最擅長的歲正冰雪秘術使用到極限的跡象。
隨著這股白汽的升騰,就在距離三人所處方位大概五六丈左右的距離,一片方圓數尺的空間內,那些正在下墜的雨滴突然間聚集到了一起,並且以極快的速度凝固成冰,轉瞬間形成了一個奇特的形狀。
一把劍。
一把用寒冰凝成的鋒利長劍,劍鋒其薄如紙。
沒等風天逸和白茯苓反應過來,這把冰劍陡然下墜,像是有一名劍客握住劍柄使出全力一樣,狠狠地刺向了下方的地麵。嗤的一聲,劍尖刺穿了地麵,劍身的大半部分直刺入了地下。地下隨即響起了一聲痛楚的悶哼。
“地下藏著人!”白茯苓失聲驚呼。
風天逸微一愣神,隨即也飛身而起,撲向冰劍刺入的位置。他順手從身旁取過一柄練武場上陳列的鋼斧,用盡全身力氣,一斧頭向著冰劍下方的地麵砸了過去。嘩啦啦幾聲響,地麵塌陷出一個小坑。他扔下鋼斧,拔出短劍,在坑口向下看了一眼,眉頭皺了起來。
“逃走了,”他對洛夜行說,“下麵有一條地道,但你我都進不去,太窄了,可能不是侏儒就是河絡。”
白茯苓正在不明所以,卻忽然發現雲何思的身體開始搖晃了起來,像是站不穩了。搖晃了幾下之後,他幹脆一頭仰天栽倒在地上,不再動彈。
難道是突發什麽急病了?白茯苓連忙搶上前去,打算趁機製住雲何思,但剛剛靠近到對方身畔,天空中的烏雲碰巧散開了一些,一道月光照在雲何思身上。白茯苓低頭一看,驚呼出聲。
“他死了!”白茯苓喊道,“他不但死了,而且……爛了!怎麽會?怎麽會一下子就變成腐屍了?”
“因為他的確死了,”洛夜行在她身後緩緩地說,“不是現在才死,不是剛剛死,而是已經死了很久很久。”
“死了很久很久?”白茯苓目瞪口呆,但旋即反應過來,“屍舞術!”
“沒錯,屍舞術,”洛夜行說,“剛才我用秘術擊傷的,就是操控雲何思屍體的屍舞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