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翔太！！！”

    “小翔！！快跑！！”

    …………

    南湘急不可耐地原路趕回。輕功已經用到極致，甚至於大部分時候，都是直接從山上往下跳躍。下山時還扭到了雙腳，好在她恢複力極強，很快就沒有什麽大礙。

    但……

    盡管她勉勵追趕，當她趕回村莊時，仍是看到了最不願看到的一幕——

    “父親！母親！”

    長刀一抹，揚起兩道血花。

    “父親！！！母親！！！！”

    小翔跪倒在地，聲嘶力竭。在他的麵前，那個剛剛收割了兩條人命的山賊發出最得意忘形的狂笑。他提著血跡未幹的長刀，一步步地向癱在地上的孩子靠近。

    而更遠處，三四十名服裝各異的提刀人圍成一圈，將整個村子的出口幾乎完全封住。孩子們連放聲大哭的勇氣都沒有，隻能啜泣地躲在父母的懷裏，當一隻自欺欺人的鴕鳥。

    “住手————！！！！！！”

    宛若一陣旋風，南湘從來都不知道自己的身法已經這麽快了。自她下船以來，還沒有和別人動過手，原來在不知不覺中，自己已經這般厲害了麽？

    對麵隻是一群四五十級的普通山賊，武功最高的兩個家夥也不過剛剛七十級的樣子，除了這兩人外，其他人根本就不是南湘的一合之敵。

    “不殺！”

    隨著沉悶的一聲劈砍，一人應聲而倒。

    “不殺！！”

    又是一人。

    “不殺！不殺！！不殺！！！”

    南湘的聲音越來越大，胸中的憤怒也越發難以平複，仿佛每放倒一個人，她就更加無法按捺自己的殺意，隻能通過越發狂野的嘶吼，發泄著自己滿心的憤懣。

    但她不能殺……

    作為一個仍屬現代社會的人，一個仍受到現代社會價值觀熏陶的人，她沒有辦法，不願，也不能突破這最後的一條底線。

    南湘的每一刀，都精準地砍到對方的膝蓋上，從膝蓋傳來的那令人牙疼的碎裂聲，幾乎可以昭示了這條腿的結局。

    越來越多的山賊撲向村民，妄圖挾持人質，要挾南湘。但南湘顯然更快，奔跑間不時矮下身子，高低竄伏，瞬間超過正在奔跑的山賊們，並在他們的腿上留下此生難以磨滅的疼痛。

    一人，一刀。

    她站在眾多村民的前麵，身體仍然保持著先前的低姿態，單膝跪地，眼神狂躁地直視著麵前的山賊們。

    “來呀！！”

    剩下那十幾個山賊，全部麵麵相覷，躊躇不前。

    “你們不來，我可要過去了！”

    腳下在地麵重重一踏，隨即，一騎絕塵！

    …………

    南湘，毫發無傷。

    看著身邊已經東倒西歪的山賊們，南湘緩步挪動到那個唯一刀上沾染了鮮血的家夥旁邊。

    “饒命啊！饒命啊！”

    那人顫抖著，絲毫不見一炷香之前那種狂狷之氣，隻剩下滿臉的卑微與乞憐，他如同搗蒜一樣磕著頭，卻隻能換來南湘無盡的鄙夷。

    “呀————”

    稚嫩的聲音突然在身邊響起，帶著一絲歇斯底裏的沙啞，小翔撿起落到他腳下的一把刀，朝著躺在地上的那個人砍了過去。

    “鏘！”

    清脆的金鐵交擊，那把刀遠遠飛出，插在地上。南湘輕輕揚起逆刃刀，隨即放下，也往地麵上一插，斜了一眼仍在發愣的小翔，淡淡問道：“你想幹什麽？”

    “我要殺了他！我要殺了他！”小翔立刻從楞神中恢複，滿臉戾氣。

    “看到我這把刀了麽？”

    南湘突然轉移了話題，目光看向了自己這把刀：“瞧這柄刀，外側無鋒，裏頭卻反而是刀刃。拜它所賜，我至今沒有殺過一個人，既是不能，也是不願。”

    小翔才不會管南湘突然間這些莫名其妙的話語，他大叫著，奔跑著，又一次鍥而不舍地抓住那把被擊飛的刀。

    他要報仇！

    但，那柄刀，又被南湘無情地擊飛。

    “為什麽！為什麽要阻止我報仇！”他越發不解，他更加憤怒。

    但南湘卻更加堅定。她的道德觀，絕不允許一個僅僅八歲的孩子在她的麵前親手收割一條生命，哪怕那個人是這個男孩不共戴天的大仇人。

    “你的心已經入了魔障，這一刀你如果砍下去第一刀，就會有第二刀，第三刀……生命在你的心中就越發缺乏敬畏，缺乏重量。而這樣的你，遲早也會被別人收割掉自己的生命。”南湘語重心長，試圖平緩小翔如今的情緒，“僅僅是因為這一刀，這樣真的值麽？”

    “女人！你好煩啊！你又是誰，憑什麽不讓我殺他？！我的事情用不著你來管！”小翔大口喘著氣，真劍很重，一直被這個孩子握在手上，漸漸體力不支。

    南湘當然知道，她沒有阻止小翔報仇的理由和權力。她也知道，在如今的日本這方亂世之中，殺人與被殺，簡直是再尋常不過的事情。

    但她依然屹立不動，始終不讓小翔靠近半步。

    “就憑，這個人是我打倒的。”南湘淡淡說道，“我才有資格決定他的生死。”

    “謝謝！謝謝！！”那人癱在地上，嘴裏發出含糊不清的聲音，對於死亡的恐懼，令他搖尾乞憐，醜態畢露。

    “你也沒有資格阻止我報仇！我才不管你殺不殺人，反正我要殺了他！”男孩又一次衝了上來。

    “鏘！”又一次被無情擊飛。

    那人趴在地上，朝著南湘露出諂媚的笑，甚至還有那麽一絲得意。他知道，有南湘在，他這一條命算是活下來了。

    媽的，隻要能活著，等老子傷好了，遲早要把你們這群人通通殺光！包括這個該死的女人！

    南湘歎了口氣。她知道，自己這“不殺”的執念，與當今日本弱肉強食的價值觀幾乎完全相悖，也難怪環視看去，所有的村民們都向她流露出不理解與憤怒的眼神。

    不殺，是為了拯救。

    可是自己真的能拯救這個孩子麽？

    南湘迷茫了。

    “你一定要讓他死？”她試探地問。

    “是！”他堅定地回答。

    “哪怕付出代價？”

    “我不怕！”

    “但對不起，我還是不能讓你殺他。”南湘說出令人絕望的說辭，“殺人者，當化身修羅，行走世間，宛如身在地獄。你還小，不應該下地獄的。”

    在南湘的腦海裏，係統音突然間“滴滴滴”急促地響了起來。

    但轉瞬間，她提起逆刃刀，陽光在她的身後照耀，讓人很難看清她現在的表情。

    【警告，警告，係統檢測到宿主起了殺心，此舉有違俠義之道。如果宿主不知悔改，將受到本係統的懲罰！】

    “不過——”南湘沒有管那聒噪的係統提示音，口中拖長了音調。

    “我可以替你代勞。”她說。

    手中刀刃，驟然下落，直直刺了下去——

    鮮血四濺！

    慘叫聲突如其來，卻又戛然而止。

    南湘掏出棉布，擦盡刃上鮮血，隨即緩緩收鞘——

    有時候，殺，也是一種拯救。

    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不殺，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