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幾位導演們如何爭吵，但當南湘到了現場，隻要她不反對，總歸是要讓陳總導演試一次的。

    雖說陳導演是最堅決的實拍派，但當南湘真正即將站上那處崖口時，第一個反悔的還是他。

    “要不算了吧……媽的，我這人就是有點軸，犯不著搞這麽要死要活的。”陳導猶豫了片刻，把南湘拉到一邊，“今天把你叫過來，是讓你幫忙參謀參謀，看看有沒有什麽解決方案，既能拍出好效果來，又能保證安全性，沒說讓你真的往下……”

    “陳導演我問下……”南湘打斷了陳導演的絮絮叨叨，轉而問道，“假如我可以不需要輔助道具直接跳下去，你總共需要拍幾次？”

    “一次就夠！”陳導演立刻說道，“我們完全可以先用麻袋來模擬人，一來測一下今天江麵上的風速，二來可以讓各組機位先走一遍拍攝程序，也能適當地做一些調整工作。而與此同時你也可以先吊上威亞，我們簡單排一下半空中的動作。隻要前期準備工作足夠完善，就應該可以一鏡通過。”

    “那還等什麽？咱們開始準備吧！”

    …………

    以南湘的身手，在威亞上做那些翻騰動作根本不在話下。陳導演和袁指導隻在口頭上說了幾句，南湘就可以心領神會，吊著威亞的動作也挑不出任何瑕疵，甚至還全麵超出了設計動作的袁指導的原本預期。

    一隻隻麻袋從高崖上扔下江麵，激起陣陣水花。南湘正在江邊吊著威亞，看得一清二楚。對講機裏傳來每隻麻袋的落點，借此推算出跳下時合理的方向與力度，一切準備都已經妥當。

    南湘起重機吊著的鋼繩上下來，解開滑扣，打算再去高崖上看看，胡導演和楊一峰卻分別過來勸解，希望她別做傻事。

    “喂，小南，你真要去跳麽？老陳在那兒發瘋也就算了，你怎麽也跟著瞎湊熱鬧？”

    “南湘，你還是考慮清楚吧。沒必要為了一個鏡頭把命放在邊上。”

    但南湘卻不同意，因為她有著自己的打算。

    “胡導，你去叫一下安德魯先生，他不是隻看過我的影像資料麽？今天就讓他現場觀摩，瞧一遍真人秀。”

    胡導演點了點頭，南湘的意思很明白了，就是為了給老美遞一張投名狀。她拍這一段高崖跳水的戲不僅僅是為了老陳，也是為了給南湘自己進入納華公司添加籌碼。無論這高崖有多高，如果單純隻看影像，是遠遠感受不到那種震撼感的。隻有讓安德魯站在山崖頂上看一眼，才能讓他留下不可磨滅的印象。

    …………

    主意已定，大家也都忙開了。南湘順著石階一路往上爬，準備去往山崖上方。江風把她的戲服吹得淩亂，正在這時，她的電話響了起來，來電的是魏叔。

    “小楊，你現在在哪兒？”

    “我在江邊，燕子磯這兒。有什麽事麽？”

    或許是風聲有些大，南湘用男聲回答的聲音偏大了些，卻不想鍾采馨正在不遠處，隱約聽見聲音，狐疑地靠了過來。

    電話裏的聲音仍在繼續：“蘇警官說那邊有了點線索，你忙麽？忙的話回頭來事務所我們再商量商量吧。”

    “沒事，我不算忙，你先說吧。”

    由於在打電話，南湘完全沒有注意到躡手躡腳靠近的鍾采馨。一隻手突然拍在她肩膀上，南湘渾身一震，右手本能一甩，一拳就打向來人。

    拳頭在鍾采馨的鼻尖停住，僅僅毫厘之差。一股勁風甚至將她的長發掀了起來。而與此同時，一連串清脆的撞擊聲傳來，南湘的手機遠遠飛出，在山道上一陣翻滾，然後落到了茫茫江中。

    “呃……這，你………”

    鍾采馨看了看南湘，又看了看手機的掉落的地方，一時不知該對南湘聲音的問題發問，還是對她手機的事情道歉。

    “你…………”

    “快走吧采馨姐，估計陳導他們都準備ok了。”南湘也是心有餘悸，手機的事情早就被她拋之腦後，強行岔開了話題，也不管鍾采馨滿肚子疑問，撒開步子就往上爬。

    …………

    有的時候，人一旦沒了手機，就會立刻陷入短暫的焦躁期，這是典型現代人的手機綜合症。等南湘站在崖上吹了一會兒風，冷靜下來時，失去手機的那種抓心撓肝的空虛感立刻占據了她的理智。

    “怎麽了南湘？看你好像有點心不在焉的。”胡導演剛剛把洋人們拉過來，就看見南湘焦躁地逛來逛去，不時把手伸進口袋，也不知道在掏些什麽。

    “剛剛手機不小心掉到山下麵去了，有點煩躁。”南湘心裏頭總有些膈應，說出來舒服些。

    “那還真是……現在誰都離不開手機。等待會散戲了，我送你去趟手機專賣店，回頭找老陳報銷！”

    “好！那我可得往貴裏買了哈。”一聽說是陳導演掏錢，南湘可不會客氣，幹脆也順著胡導演的語氣，半真半假地答應下來。

    胡導演哈哈大笑，還要再說幾句玩笑話，不遠處的場務卻大聲喊叫起來：“演員就位，演員就位！”

    南湘向胡導演揮了揮手，隨即走向崖口的拍攝處。這一次的造型有些特殊，衣服上到處都是血跡和破損，南湘也被化妝師弄了一個披頭散發的樣貌。亂糟糟的頭發幾乎遮住了大半張臉，臉上也是滿是血汙。從前麵看上去，根本很難分辨出這個演員究竟是不是鍾采馨。

    而這樣的造型正是陳導演想要的。從狼狽的正臉特寫，到回頭奔向懸崖，到義無反顧地跳下，到盛開的空中姿態，最後濺起絕望的水花。他就是想要這樣的鏡頭，一鏡到底，一氣嗬成！

    崖上的工作人員正在做最後的準備，而江麵的四圍，也早有好幾個水性好的救生員潛在水麵之下，隨時準備救援。包括那些剛剛到場的美國人，在所有人的翹首以盼之下，南湘終於在了鏡頭前麵，劈頭蓋發地上演了她在這部電影狸裏的第一次露臉。

    “rolling！”

    “action！”

    停頓，返身，疾奔，魚躍。

    弧線，翻轉，筆直，水花。

    一氣嗬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