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七五章 得月樓相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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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天下午,楊雪在景山見的,不是陳淩風一人,但是結果,卻出奇的一致。

    這不是老爺子在世的時候,哪怕老爺子不說話,沒有動作,亦沒有人敢忽略老爺子的存在。

    可是現在,方明景更像是那株荒原中的野草,隨風飄搖。

    五點,楊雪回到家中,陳雅已經準備好了飯菜,正在陪孩子在地板上玩,身著t恤熱褲的她,身材凸凹有致,堪比這炎熱的酷暑。

    爸爸回來嘍!”

    陳雅抱起兒子,笑吟吟的張開手臂,讓楊雪將自己和孩子擁入懷中,感受著那寬厚溫暖的胸膛,隻是,陳雅不知道,楊雪亦在感受著她的真實。

    這才是生活,而那些爾虞我詐,隻是工作。

    家常小菜,普通至極的米粥,卻令楊雪狼吞虎咽,錦衣玉食慣了,粗茶淡飯反而覺的暢快。

    大哥剛才來電話了,讓我勸勸你,別鑽牛角尖!”

    楊雪聞言,停下了手中的筷子,看向陳雅,陳雅輕聲道:“我知道你對老爺子有承諾,可方明景已經惹得天怒人怨,我們能做的,便是盡人事,聽天命!”

    可是……”

    一句“可是”之後,楊雪沒有再開口,陳雅雖然不在官場,可她對官場的了解並不亞於自己,良久,楊雪方才艱難的道:“也許,你是對的!”

    明知不可為而為之,是官場之道中的大忌,楊雪知道這一點,隻是對於老爺子的承諾,使他不忍放棄。

    我出去走走,你們吃吧!”

    楊雪心中黯然,起身向外走去,陳雅沒有阻攔,男人們的天空,自有男人們去翱翔,她能做的,便是在天空下仰望。

    此時已經是華燈初上,京華夜生活的開始,金碧輝煌的娛樂場所,迎賓女郎身著暴露的時裝,袒露著大片殘雪般的肌膚,拚命的向過路的客人招手。

    偶爾,也會看到路人爭吵,甚至揮拳相向的場麵。

    這不是一個清澈的世界,路人的爭執,可以用拳頭來解決,但高層的爭執呢?

    或許沒有拳頭,卻比拳頭更殘酷,勝者為王,敗者,生不如死。

    不知不覺,汽車駛到了得月樓前,楊雪下樓,仰望著這座屬於方明景的高樓,京華寸土寸金,方明景二十歲建的這座樓,如今價值數十億,方明景在商業上的天賦無庸置疑,隻是,大樓名為得月,或許方明景早就知道,一切不過是鏡花水月,能想而不能得。

    方明景約的時間是晚上,但大樓卻是漆黑一片,楊雪猶豫之時,卻見阿聰迎了出來,楊雪奇道:“你不是陪若楓去了新加坡嗎?”

    方少讓我回來,景可風去了!”看楊雪麵露憂色,阿聰又道:“景可風身手不弱於我!”

    楊雪點點頭,阿聰伸手,做了個請的動作,“方少在樓上等你,現在這座大樓除了我們三人之外,沒有別人!”

    沒有別人?

    楊雪知道阿聰在提醒他方明景沒有設伏,但他卻有些奇怪,方明景要見他,似乎沒有必要將大樓的保安和工作人員全部趕走!

    到了電梯處,阿聰替楊雪開門,然後道:“我就不上去了!”

    得月樓頂層,一片漆黑之中,方明景坐在躺椅上,遙望著無盡的夜空,偶爾,他的目光也會掠過監視器,那裏,有楊雪的身影。

    五樓……十樓……

    當電梯停下,門開之時,得月樓中的燈,突然同時開了,滿目刺眼的光華,如同煙花在黑夜綻放,方明景眯了眯眼睛,極力的適應著黑與白的交替,然後,他摩挲了一下胸前的吊墜,那裏,有他與秋若楓初見時的照片。

    人生猶如初見,匆匆中的一瞥,最是動人,也是那一瞥,令心高氣傲的他,從此低下了高傲的頭顱,永不停息的追逐著那個執念。

    永不能至,心向往之。

    方明景在心裏回味著往事,臉上慢慢的浮現出微笑,這一路走來,他走得如此艱辛,可是,這又何嚐不是一種幸福?

    美輪美奐的園林,在眼前如畫的展開,步入其中,有種恍然如夢的感覺。

    坐吧!”

    方明景的聲音,打破了園林的寂靜,楊雪在方明景身邊坐下,他想過無數次兩人相見的場景,但沒有想到,會是如此平靜,如此自然。

    回到想遇的地點

    才知我對你不了解

    秋若楓的歌聲,有如天籟般在園林中回蕩,方明景轉過頭,目光飄向楊雪,“還記得這首歌嗎?”

    楊雪點頭,“在帝京酒店,若楓說把這首歌送給你一個人……”

    我一直以為,那是送給我的!”方明景回想著往事,麵上浮現出笑容,“我知道自己傻,可是為了若楓,我願意傻!”

    楊雪沒有言語,隻是從容的望著方明景,麵容憔悴,滿頭白發,方明景蒼老得仿佛變了個人似的,唯一不變的,是那咄咄逼人的氣勢。

    可楊雪已經非帝京酒店相見時的毛頭小子。十五年的時間,他學會了沉穩,學會了責任,更學會了包容。

    曾經,他對老爺子的安排反感之極,可是今天,他卻體會到老爺子老淚縱橫時的心態。

    在這世上,他和方明景一樣沒有親人,可是他有秋若楓,有愛著他的女人,有親如兄弟的戰友,可是方明景呢?

    除了財富,方明景一無所有。

    所以,做為勝者的他,已經沒有必要再去計較。

    有時候,我還真有些佩服你,不是你的能力,而是你的命運,明明你走的是一步死棋,明明你麵對的是一個死局,可你就是能把他走活!”方明景的聲音再起,不大,卻有些冷漠,“你明明是株野草啊!隨時都可能被人踩在腳下的野草,你怎麽可能爆發出這麽強的生命力?”

    是啊,我是野草!”楊雪平靜的道,“包括你在內的很多人,都可以一腳踩在我的頭上,但你們恰恰忘了,野草是踩不死的!”

    也是,野草是踩不死的!”方明景自嘲般喃喃的自語,“我怎麽想不到這一點呢?我一直以為,野草是可以踩死的,不過,那又怎麽樣呢?你是勝了,可在我方明景麵前,你永遠是棵野草,永遠!”

    你錯了,在這世上,從來就沒有永遠的參天大樹,所謂的參天大樹,都是由野草慢慢成長起來的,方明景,你到現在還不知道,你敗在哪兒嗎?”

    方明景倏地站了起來,居高臨下的望著楊雪,一瞬間,他仿佛凝聚了所有的氣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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