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九章 夜 闖 死 亡 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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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無風留下來了。

    窗外飄著雪,北風尖叫著。

    這是一個寒冷的夜,夜極深。

    屋裏溫暖如春。

    牆角檀香一縷縷,滿室芬香。

    其實,安無風認為那絕對是多此一舉的浪費,身邊的這具美人身體,勝卻人間任何香料。

    即便是屋裏漆黑一團,竟然還能夠呈現她雪白的身段,迷人的曲線朦朧中,仿若一首意境深遠的詩,吸引著你逐字逐句,仔細的咀嚼,慢慢的品嚐。

    說來,這有些荒唐,有些荒謬。

    關山萬裏,遠赴異國,為一個女人而來,卻跟另一個女人上床。

    他原來以為他能夠抑製,他以為他可以拒絕,結果,他什麽也做不了,結果,他比大多數的男人更瘋狂。

    或許,每一個人的身體裏,都隱藏著獸性?區別在於,他們是否遭遇足夠將之挖掘出來的條件,或人?

    羅曼蒂娜的瘋狂的確出乎了他的意外,無盡的索取,好像要在一夜裏將他榨幹。

    終於,她疲倦了,她睡著了。

    她把眼簾關閉的時候,他看見了,她的眼角隱藏淚光。

    他知道,他已經傷害了這個姑娘。在他說已有太多的女人,再也分不了心容納其他女人的時候,就傷了她的心。

    她原來可以為自己爭取,他已經擁有那麽多的女人,多她一個不多,少她一個不少,為何要忍心的把她拒絕?

    她並沒有那麽做。

    或許,她懂,愛情,勉強不得。

    她寧願一夜的付出,留下一輩子的痛,獨自默默承受。

    又或許,這痛,正是她這一輩子最美好的回憶,她將花一輩子的時間,將它封存於靈魂最深處,直至永恒。

    安無風暗暗歎息,這是一個悲情女人。雖然,她有不小的野心,表麵上通過火護法土護法的“引蛇出洞”計劃營救希麗莎,實則卻是利用他們的爭強好勝狙殺使者大人,挑撥***教教眾的憤怒,把希麗莎處死,然後她可以名正言順取代之;但是,她又忠誠於拜火教,並竭力拚搏,試圖把拜火教發展的更好。所以,作為堂堂副教主,原本隻是隱蔽後方運籌帷幄決戰千裏,原本不該親身投入以身涉險的,她卻偏偏來了。

    難道,她對火護法土護法的能力有所懷疑?

    安無風不由思索起來。

    土護法他自然見過了,雖然土護法和赫拉當神王都沒有回來,使者大人的兩個兒子無功而返,他們的決戰結果沒有人知道,至少,安無風還不知道。不過,他並不在意。既然,羅曼蒂娜答應了他留下來,使者大人一家子就可以回家,他相信她一定會交代下去,讓使者大人一家子安全回家的。他唯一想不通的是,火護法不見蹤影,難道他真的去尋找囚禁希麗莎的地方?

    安無風輕輕的慢慢的穿衣,下床,輕輕的給羅曼蒂娜掖好被角,她的呼吸均勻,似乎熟睡正酣。

    漆黑中,他凝視了片刻,終是轉身離去,而當他轉身的那一刻,她眼角的淚珠再也挽留不住,滑落兩行。

    ******

    安老竟然還沒有睡,一個人在六角亭子裏慢慢的喝著酒,而且還喝了不少。

    安無風不免有些意外的,因為***一般是鮮少沾杯的,即使偶爾品嚐,多數時候是陪同客人應酬禮節。尤其是,安老身為宗教護法,自然是以身作則,標立榜樣。

    安老解釋道:“今夜天氣寒冷極了,沒喝點酒暖和暖和身體,還真不好受。”

    天空飄著雪,北風如刀,的確寒冷。

    隻不過,他明明可以鑽進暖和的被窩裏,絕對不會遭受這寒苦的,卻是為何在這裏呢?

    莫非,他在等誰?

    “我在等你,”安老挪過一個杯子推在安無風麵前,歎了口氣,“我原以為還要等上個把時辰的,畢竟你是年輕人嘛,所以我帶出足夠的酒,打算喝到天亮。”

    安無風知道他的意思,即便是臉皮夠厚實,也不由發燙。訕訕道:“額那個,那個……”

    “你無須向我解釋什麽,”安老笑了笑,隨即嚴肅道:“重要的是,你接下來要做什麽。”

    安無風把酒喝了,放下杯子,凝視安老,道:“安伯伯,我現在要知道希麗莎和我楚叔被囚禁的地方。”

    安老沒有意外,或許,他之所以在這坐等一夜,飽受風雪寒苦,便是為了等著他,告訴他需要的答案。

    安老緩緩道:“我當然會告訴你,但帶不了你去的,終究,我的身份敏感,不宜出現在那裏,不過,我會安排人帶你去,就是他。”

    安老伸手往亭外數丈的花叢指去,那裏站著一個黑影子,若未留意細察,很可能以為隻是一段樹木。黑影子慢慢的轉過身來,是條比較瘦索的中年漢子。安無風卻是記得他的名字:“木洛神王?”

    黑影子淡淡道:“難得閣下還記得我。”

    安無風對安老更是暗暗佩服,連不可一世的神王,安老都可以驅使,可想而知,安老的能量有多恐怖。

    安老站起來,道:“去吧,小安,記住你的承諾。”

    安無風肅然應道:“是。”

    安老伸手拍拍他,微微一笑,道:“我相信你,夢家的招牌,你是不會拆掉的對不?”

    安無風心下暗暗一凜,安老顯然查過他的底。

    本來嘛,安無風叱吒中土武林,如此盛名人物出現在這萬裏之外異域國度,哪怕是他目的明確為他的叔父他的女人,但誰知道他的真實目的又是哪般?引起諸種懷疑而實行查探根底,亦屬正常。但是,令安無風震驚的是,一則是即便中土,他是夢家人,知曉的人並不多,再則他進入波斯時日不久,甚至和安老交往滿打滿算才七八天,在這短短的數天之內,他竟然摸透了他的根底,他是如何做到的。

    他自然不好詢問安老,而安老也似乎不打算給他問的機會,回屋睡覺去了。

    帶著複雜的憂慮,安無風隨木洛神王走了。

    安老並沒有立刻回他的臥室,而是在一扇窗前駐足,向屋裏望去。

    屋裏居然還亮著燈,昏黃的燈光下,一個少年擁著酒壇歪歪斜斜卷縮在床下,壇子口也歪歪斜斜的,醇香的酒液慢慢流淌著,已經濕透了他的衣服,他卻猶是不覺,分明已是酣醉昏睡。

    安老輕輕放落窗門,給他堵住少許風寒,輕輕歎息,喃喃自語:“怎麽兄弟同根,卻是結果迥異,一個在天,一個在地,哎……”

    他搖了搖頭,終是離開。

    ******

    不得不說,波斯的路道遠遠落後中土,而且,路途之遙遠,簡直令人沒有脾氣,即使是日夜兼程,也足足花了一個晝夜。

    安無風不由暗中歎息,拜火教的教眾以為他們的教主被囚禁在使者大人那座城鎮,是以全部力量注入,哪裏料得,其實是在數百裏之外的一座不起眼的小城鎮。

    進入小城鎮的時候,已經是初八,哦不對,應當是初九淩晨了。

    今夜天氣不錯,半輪月斜掛蒼穹,雖然北風有些大,但是對安無風來說,這已經算是老天爺給麵子了。

    既然是城鎮,哪怕是再小的城鎮,也缺席不了長街店鋪的,自然也應當還有幾間專門為夜貓子消遣而開門的夜店,畢竟,無論什麽時候,無論什麽地方,總是有一些喜歡深夜吃喝玩樂的人。

    所以,入得小鎮,連一直板著臉,好像誰欠他錢一般苦逼的木洛神王臉上居然有了笑意,道:“前麵有一家烤羊肉店,不僅羊肉外焦裏嫩味道不錯,做的牛肉麵也很好吃。吃飽了,去到那處,帶上你的女人,馬上就可以走人,不用餓著肚子趕路。”

    這話自有瑕疵,難道,安無風吃飽了,希麗莎和楚天歌也飽了?莫非,三個人的胃串聯在一起的?

    安無風閉著嘴,似乎懶得跟他辯說。

    木洛神王也閉上了嘴巴,勒住韁繩,看著那關閉上的店門發愣。

    店口門匾刻著一行字體,安無風雖然勉強掌握了波斯語言,卻是波斯文字的文盲,不過他可以揣測那該是店鋪的經營招牌。

    其實,不僅僅是這間店鋪關了門,整條長街,沒有一間開門的。

    一陣冷風掠過,卷起地上的細屑之物,然後落下與地麵摩擦,沙沙輕響。

    寂靜的長街,從不知何處生起一絲絲詭異的沉沉死氣,比地上融化的雪水更令人寒冷。

    長街如死。

    坐在鞍上的安無風感覺到跨下的馬在顫抖,似乎不願前行了,目視前方,道:“還有多遠?”

    木洛神王沉默,忽然道:“如果我說,就在這裏,這間燒烤店就是,你相信嗎?”

    安無風微微一怔,道:“這裏?你確定?”

    木洛神王點頭:“確定。”

    安無風道:“那麽,你怎麽還不下馬,還不給我引路?”

    木洛神王扭臉瞥了他一眼,冷冷道:“我還不想死。”

    安無風臉色一變,道:“安老已經答應的,難道,使者大人反悔了?”

    木洛神王淡淡道:“如果使者大人不允許,我來幹什麽?”

    微微一頓,他歎了口氣,道:“裏麵至少有一條镔鐵棍,一根奪命索,一對銅錘,一柄劍,兩把彎刀,等著。”

    安無風道:“六個人?”

    木洛神王道:“五個,有一個使雙刀。”

    安無風道:“既然你憑聽覺就能宛在眼前,想必是對他們熟悉的很了。”

    木洛神王道:“可以說熟悉到不能再熟悉了,隻不過……”

    安無風道:“隻不過什麽?”

    木洛神王疑惑不己:“他們是如何走在一起的呢?”

    安無風目光一閃,道:“為何不能,莫非他們原本是敵人?”

    木洛神王歎息道:“難怪左護法對你極是推崇,看來還是有道理的。”

    他沒有回答,實則已經作了回答。

    ***教的人和拜火教的人勾結在一起了,而能夠令武功蓋世的桀驁不馴的木洛神王都為之深深忌憚的人,隻有本教的幾個神王和拜火教的五名護法。

    吱嘎——

    緊閉的門忽然敞開,同時,屋裏亮了燈。

    燈光很亮,竟然是宮廷水晶燈,而且,還不是一盞兩盞,而是十多盞,小小的店鋪,幾乎每一個角落都置了燈,每一個角落都照亮,可說是纖毫畢見。

    屋裏正中,一張大木桌,桌上置著炭爐和鐵架,一塊塊方條狀的羊肉掛在架子上,炭通紅,烤著肉塊,那油珠滴下炭火中,伴帶竄起縷縷黑煙,滋滋作響。

    黑煙繞繞當中,五張麵孔盯著架上的肉塊,仿佛架不住陣陣香氣引誘,世上最要緊之事莫過於此,至於門外的兩人,似乎勾不起他們一絲兒興趣。

    安無風望著其中三張蒼老的麵孔,竟然沒有憤怒,隻有淡淡的憂傷,為希麗莎憂傷。

    因為,那三個,竟然是拜火教的金木水,三大護法。

    另外兩個,一老者一中年男子,卻是使者大人座下的八大神王其中兩個:分別是蘇泊神王和烏山神王。

    金護法居然招手:“快進來,羊肉熟了,趁熱。”

    安無風下馬。

    木洛神王吃驚道:“你還要進去?”

    安無風反問:“這裏有我楚叔?”

    木洛神王道:“有。”

    安無風道:“這裏有希麗莎?”

    木洛神王歎了口氣,道:“有。”

    安無風笑笑,道:“我就是為他們來的,他們都在,我為什麽不進去?”

    木洛神王沉默。

    安無風道:“何況,這裏還有美味的烤羊肉,甚至可能還有美酒。”

    烏山神王拍桌喝道:“什麽可能,美酒當然有!”

    木洛神王麵色數變,還是不語。

    安無風道:“你回去吧,順便幫我帶句話給安老,替我好生招待客人。”

    木洛神王一愣,道:“你知道了……”

    安無風道:“我什麽都不知道。我隻是知道,安老既然借用我這把刀,便好生對待,方不失長者仁厚。”

    木洛神王猛一咬牙,道:“我定與你轉達。保重。”

    他沒有再猶豫了,撥轉馬頭,返路疾馳而去。

    安無風背著雙手,緩步而入。

    金護法眼神露出一絲複雜,他想不通,木洛神王嚇得進都不敢進來,這少年竟然還神色自若,仿有所恃的堂而皇之從容而至。他所恃的又是何物?

    年輕?無知?

    設若,年輕和無知,是勇往直前的資本,那麽,是不是,應當給予他殘忍的現實教訓,給他當頭一棒,喚醒他識別無知的重要性?告訴他,有時候,年輕,無知,是會死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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