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靖淵願意為了她付出性命，但讓她感到無比慶幸的是，他更願意為了她學會等待，學會在煎熬中保全自身，默默地與命運抗爭，與命運和平相處，與命運無聲地和解，最終等到了她的回歸。

    如果在後來，他依舊一心尋死，即便顏盛國夫婦倆再苦口婆心，即便身邊有再多的暗衛盯著他，恐怕還是會讓他尋了空子，自殺殉情。

    一心想死的人，沒有人可以救得了。

    顏舜華抬手看著自己的掌心，“磐哥兒，你不要嫌姐姐多事。

    有些事情，以你現在的年紀理解不了，即便你自認為能夠理解，其實也無從體會。雖然說旁觀者清當局者迷，但人就是這樣，隻要身臨其境的時候，才能夠看到在局外之時無法看到的風景。

    好比如你下場考試這一件事，爹跟娘的反應就完全不一樣，對不對？

    爹經曆過那樣的事情，所以更加從容，哪怕你名落孫山，他也沒覺得有什麽大不了的。但他也並不是不重視你的心情，之所以沒有怎麽搭理你，大概是認為讓你自己一個人呆著會更好。

    娘呢，她就像全天下的母親一樣，孩子餓了渴了累了，都會緊張兮兮的，時常表現得大驚小怪，那是太過在乎孩子的表現。

    爹認為是小事的事情，隻要是發生在孩子的身上，在娘看來就永遠都是大事，是需要深切關注、給予支持、甚至直接出手解決的事情，哪怕考試之類的，其實更主要是你個人的事情。

    而姐姐我呢，也像娘一樣沒有經曆過下場考試，所以沒有辦法體會名落孫山的實際感受，但在京城這些年，得到了你姐夫的教導，也看了一些人事，所以多少開了一點眼界。

    在你落榜這一件事上，我跟爹的想法是一樣的。你還年輕，所以落榜真的是一件好事，如果你能夠從摔跤的地方重新站起來，汲取經驗教訓的話，這一次名落孫山，遠比榜上有名更加有價值。

    寶劍鋒從磨礪出，梅花香自苦寒來。

    顏家現在的條件比從前在溧陽的時候要好得多，以後眼見的也隻會越來越好，要麵對的困難也會越來越多，趁著現在一帆風順的時候，慢慢地累積一些應對困難的手段，譬如頭腦上的風暴，譬如心靈上的打擊，譬如身體上的有恙，譬如精神上的疲倦，譬如情緒上的變化，譬如認知上的改變，等等等等，都是非常好的事情。

    當你走過一輪又一輪，起初隻是小小的風吹雨打，慢慢的你就會越來越習慣，終有一日，即便麵對的是狂風暴雨，你也會穩如泰山，從容不迫。

    當然，這些都隻是姐姐的想法，雖然不一定適合你，但大體上卻是沒有問題的，如果你願意吃苦，願意接受自己，願意迎難而上，你一定會達成所願的。姐姐就跟爹娘一樣，願意一直支持你，在你需要的時候給予關心，在你不需要的時候，默默地守在你背後。”

    顏啟磐眼角酸澀，情緒激蕩，他下意識地坐起來，然後伸出手去，握住了她的手。

    “以前總聽人說‘長姐如母’，我一直不明白。稍微懂事一點的時候，爹和娘一直教導我，要像個哥哥一樣，照顧好你，說如果你沒有受傷的話，也會把我這個弟弟照顧好。所以那時候我一直都是把姐姐當做妹妹看待的。

    不過我有一段時間很不服氣，覺得姐姐很笨，出去跟人玩，姐姐要是跟著，我就會覺得很煩，因為覺得姐姐丟人。

    後來理解了，知道姐姐是真的生病了，才會傻裏傻氣的，我再沒有嫌棄過姐姐，但還是一直心存質疑，姐姐好起來之後，是不是真的會照顧我。原來真的是這樣的，姐姐遠比我照顧你的時候更懂得照顧我這個弟弟。

    就算我沒有出息，姐姐也認為有我這樣的弟弟很好。

    我那時候完全沒有你這麽寬宏大量。我雖然理解了你，但還是會想著姐姐要是恢複正常了該有多好，要是將來姐姐能夠嫁給有權有勢又要錢的人多好，這樣的話我們所有人都可以得到庇護，爹娘就不用這麽辛苦了，我也不用總是被同齡人笑話有一個傻子姐姐。”

    顏舜華見他說著說著突然掉下淚來，慌慌張張地去擦臉，不由笑了。

    “怎麽把自己給說哭了？真是個傻弟弟，那都已經是過去的事情了，還替那個時候的我心疼啊？別啊，就當做是苦盡甘來好了，如果不經曆那一番苦寒，搞不好還真沒法子遇到你姐夫。”

    顏啟磐不好意思，默默把眼淚擦幹。

    “登高望遠啊，磐哥兒。”

    顏舜華站起來，將外套脫了，原地熱身了一會，就挑了一棵樹，在他的目瞪口呆中利索地爬到了樹頂。

    “姐，姐，你幹嘛？快點下來！”

    顏啟磐很緊張，心“撲通”“撲通”跳，下意識地環顧四周。

    “上來，上來，這裏風景獨好，走過路過千萬別錯過啊。”

    她笑眯眯地朝他招手，就像是賣煎餅的大娘，熱情得讓人無法拒絕。

    “我，我不會爬樹……”

    他向來就是個乖小孩，雖然偶爾也會有淘氣的舉動，但是上樹掏蛋上房揭瓦之類的事情還真的從來就沒有做過。

    顏舜華大為吃驚，“別告訴我你從來就沒有爬過樹啊。”

    顏啟磐臉紅了，“姐，你也沒有爬過好嗎？！快點下來，要是娘在之類該擔心了，她最怕你跑到高的地方去。”

    “怕什麽？掉下去最多也就斷手斷腳的，把筋骨接回來就好了。別廢話，快點爬上來。男子漢大丈夫，連棵樹都沒有爬過，說出去也不怕貽笑大方。”

    她在樹上瞪眼，顏啟磐在樹下瞪眼。

    “姐你這是強詞奪理。你問問姐夫，他是男子漢大丈夫，他年少的時候有沒有爬過樹？肯定沒有！正經人家的孩子，好端端地誰會去爬樹？讀書習武的時間都嫌不夠。”

    “叫你爬你就爬，不會就現場學。你是自己想辦法趕緊爬上來，還是要我找白草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