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舜華順手采了幾個野果，專門瞄準了弟弟扔下去，一扔一個準，很快就砸得他滿頭包。

    “姐，姐，我爬還不行嗎？別扔，真的別扔，這什麽果子，這麽硬！”

    顏啟磐上躥下跳地到處躲，卻總是避不開，最後隻得苦逼的投降，也不挑了，挽起袖子，就往她所在的樹上爬。

    隻不過，大概真的是從來沒有爬過樹，他著實是費了一番功夫，才爬到了她所在的枝椏上。

    “還不錯，看來你並不畏高啊。”

    顏舜華對弟弟的表現還算滿意，最起碼沒有唧唧歪歪地浪費她時間，恩，速度如果再快一點就好了，但萬事開頭難，再簡單的事情，在從來沒有做過的人眼中，難度係數都是呈幾何倍數上升的，所以她還是很寬容的。

    顏啟磐往下看了一眼，就不由自主地抱緊了樹幹，臉上露出了苦笑來。

    “姐，我覺得有些腿軟，你看，能不能現在就下去？”

    “下去幹嘛？好不容易爬上來了，你不休息休息？”

    他搖頭，兩股戰戰，“趁著還有點力氣，趕緊下去吧？我怕待會我就沒勇氣了。”

    顏舜華失笑，“你還真的畏高啊？看不出來。我都不怕，亮哥兒現在也學會爬樹了，你也太落伍啦。”

    “姐，該不會也是你慫恿亮哥兒爬樹的吧？要是讓娘知道，她非得嚇壞不可。爹倒是無所謂，巴不得我們可以淘氣一些，他總是嫌棄我太過文靜，有時候還會笑話我像個姑娘家。”

    雖然還是個少年，但顏啟磐已經以大丈夫自居了，自然是聽不得別人拿自己同小姑娘來比較。

    “放心好了，有了亮哥兒這個打前鋒的，你現在就算當著娘的麵爬樹她也不會暈倒，更別說害怕尖叫了。

    人都是練出來的，鄉下的男孩子有幾個是沒有爬過樹的？二丫姐姐也是從小爬樹爬到大的，她是女的，也不見得別人笑話。反倒是不會爬樹的小孩子，長大之後才會經常被人揶揄。”

    顏舜華挑的這一棵樹其實並不太高，隻二十來米，但對於顏啟磐而言，已經是很高的米數了，難免惴惴不安。

    “哎，你別總是往下看，畏高的人應該往遠處看，平視，什麽叫平視知不知道？”

    她這一喊，顏啟磐總算是把目光投放到了遠處。

    “風景不錯吧？換了特定的時間點會更加漂亮，像是日出日落時，雨後初晴時，秋高氣爽時，冬季冰雪紛飛時，這些沉默的美景，會讓你恨不得每一天都住在山上。這樣看的話，爬樹的技能還是十分有必要的。”

    “嗯，姐姐說得對，真漂亮。”

    大中午的，連綿的群山之間並沒有雲霧繚繞，唯有深深淺淺的綠意像是潑墨畫那般，一層一層地暈染開去。

    “磐哥兒，我希望你在生活上也能夠學會登高望遠。站在巨人的肩膀上看世界，你會看得更遠。站在山巔之上看遠方，你的心境就會像天地一樣開闊。”

    人都隻是天地過客，人生匆匆，百年不過是彈指一瞬間。把想做的事情列出來，集中心力去把它做好了，就算是不枉此生了。

    期間的種種失敗，說是代價也好，說是樂趣也罷，都是必然要承受的，一如幼童習步，誰不是一路摔跤一路跌跌撞撞的過來的？就算前路一片平坦，是為康莊大道，也會有枯燥難熬的時候，更別說前路崎嶇之時，其中艱辛，難為外人所道。

    文字與話語可以像刀一樣鋒利，卻也時常表現出蒼白無力的一麵，但現實生活永遠不會，哪怕隻是沉默不語的死物，也永遠都會是磨刀石，可以磨練人的身心。

    而真正堅忍不拔的人，必有過人之大毅力，屢戰屢敗，卻屢敗屢戰，迎難而上，至死方休。

    “姐姐，你真好。沒了，真的沒了。”

    名落孫山的那種沮喪與愧疚，消失了。

    顏啟磐眼角濕潤，卻嘴角帶笑，心潮澎湃之下就要過來抱她，結果忘了自己還在樹上，一腳踏空，整個人都掉了下去。

    “啊！！！！！！”

    “啾啾！”

    “啾啾啾！！”

    附近樹上的鳥兒撲棱棱地亂飛。

    在即將以頭墜地之時，斜地裏飄出來一個暗衛，顏啟磐隻感頭暈目眩，再睜眼之際，人已經穩穩落地了。

    腦袋又挨了一記野果襲擊。

    “姐！”

    他捂頭仰臉，顏舜華正雲淡風輕地俯視著。

    “怎麽樣，明白了什麽叫做‘落雁平沙’沒有？啊，還有，有這樣的切身經驗，也該明白‘千鈞一發’的感覺了吧？恩恩，相應的‘九死一生’這個詞也該有點心得體會了。啊，放心，‘肝腦塗地’的場麵太不好看了，我不會讓你親身嚐試的。”

    顏啟磐欲哭無淚，攤上這麽個看熱鬧的姐姐，弟弟的角色真心不好做啊。

    “姐，你說要是爹知道了你這樣教小孩，他會不會對你亮尺子？”

    顏舜華聞言樂了，笑眯眯地點頭。

    “有可能哎。不過你知道嗎？這幾年，你姐夫也教了我一點花拳繡腿，對付普通人，姐姐我可以麵對三個壯漢而麵不改色，輕鬆放倒，揮鞭子讓人皮開肉綻什麽的，也不在話下。

    爹要朝我亮尺子，我是不敢反抗，不過轉頭我就可以朝你這個弟弟亮鞭子哦，一報還一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顏啟磐頓時蔫了，覺得自己果然很傻很天真。

    “姐，我開玩笑的，嗬嗬，剛才吃驚過度，所以胡言亂語了，我絕對沒有打小報告的意思！”

    顏舜華往下爬，手腳利索得不像話，在最後一個枝椏時，她直接蕩了下來，看得顏啟磐心都要從喉嚨裏蹦出來。

    “姐，你這樣，這樣活潑，嗬嗬，姐夫知道嗎？”

    他很難相信，向來嫻靜端莊的姐姐，原來也有這樣跳脫的一麵。

    “他知道啊，事無不可對人言，更何況他是我的枕邊人。你姐夫心血來潮的時候，還會背著我爬樹，越高越好，偶爾也會在樹林間飛來飛去的，讓我體驗不一樣的視覺。怎麽樣，姐姐借鑒的還不錯吧？”

    隻要從瑣碎的庸常中跳出來，用更動態更歡喜的眼光看這大千世界，心情自然會變得更平和，喪失的勇氣會回歸，心底的力量也會滋生，偶爾甚至會起到絕處逢生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