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誠心勸誡的效果是喜人的，自從點明了這一個潛在的危機之後，名落孫山的煩惱便真正的以大化小以小化無，顏啟磐靜下心來，繼續投入了勤學苦練之中，頗有一番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名士姿態。

    顏張氏以為自己向上天的祈禱有了效果，喜不自禁，唯有顏玉成，知道是女兒用了奇藥。

    “你到底是怎麽說通他的？磐哥兒雖然是個沉靜內斂的，也有慧根，但每逢大事卻定性不夠，還有待磨練。我以為這一次打擊他起碼需要半年到一年的時間才能緩過來呢。”

    他十分好奇，私底下便問起女兒來。

    顏舜華也沒有賣關子，將姐弟倆到山上去爬樹的事情說了一遍，惹得顏玉成大笑不已。

    “你這是從哪裏學來的方法？居然逼著他去爬樹？”

    “爹，你不怪我？一失足成千古恨，要不是為了讓他克服畏懼之心，我才不會硬著頭皮去爬那棵長在懸崖的古樹，腿軟得跟麵條似的，坐了一盞茶的時間才有力氣下來。”

    顏舜華苦笑連連，現在回想起來還冒雞皮疙瘩。

    “誰讓你想這樣的歪主意的，能讓你歪打正著就算不錯了，還抱怨自己也受了苦？你不是說了嗎？凡事都有代價。明知道磐哥兒畏高，你還讓他去爬樹，他沒有當場哭給你看就已經算是給你麵子了。

    我還說他幹嘛大晚上的跑樹上去呢，敢情是在溫習你教他的這一個換視角的方法？能讓他當一回事，真不錯。”

    想起兒子近段時間以來溫故而知新，隔三差五地就跑樹上去摘果子甚至看書的行為，顏玉成就是一通笑。

    顏舜華摸了摸鼻梁，對於這一點，她也有所耳聞，鑒於顏張氏第一次大驚小怪，後來也見怪不怪了，便沒有吭聲，隻暗中囑咐暗衛要時刻盯著，省得顏啟磐摔下來受傷。

    “爹，弟弟年紀不大，不管是知識還是身體，都是打基礎的時候。

    平心而論，磐哥兒腦子不錯，但基礎相較於大家出身的子弟還不夠紮實，下場考試早了一些，感受個氣氛也就罷了，實在不必過於計較。

    知識結構可以慢慢調整，慢慢增量，但身體跟性格方麵，還是要更加注重一些為好。身體是本錢，性格的形成比知識更重要。許多沒有讀過書的人性格堅韌，也一樣有能力過得好，反而是讀書不錯卻性格軟弱的人難以闖出一番天地。”

    “說的不錯。你不就是說啥啥都比不上京城的大家閨秀，偏偏性子質樸善良，就像鄉間的一株小草，有堅忍不拔之誌，姑爺可不就看中了你這一點才會娶了你。”

    顏玉成的揶揄並沒有引來顏舜華的不適。

    “亮哥兒比磐哥兒活潑好動，隻要不是暴躁武斷的性子，有原則有底線，不會闖下大禍的話，就由著他養成隨性的性子也不錯，但磐哥兒是長子，必須以穩重為主。

    不過現在看來，他是太過穩重了，以至於顯得活力不夠，反應能力不夠靈活，爹娘當家時自然沒有什麽，但以後磐哥兒要當家，甚至決斷族務時，就會顯得過於刻板僵化。爹，我覺得他得學一學亮哥兒，是不是有必要在他的膽氣跟活潑方麵引導一番？”

    顏玉成怔了怔，“你覺得太過了？我看著還好。他在熟人麵前還是有活潑的一麵的，在陌生麵前，當然不能胡來，怎麽穩重都是不過分的。”

    顏舜華卻是當即搖頭。

    “爹，磐哥兒的穩重不是沈靖淵的那種內斂。磐哥兒是內向羞澀，雖然有天賦，可是不夠力量，我希望他成為有力量的人，不是單純的擁有外在的那種實力，而是自身內在的那種底氣。”

    她很難用恰當的話語說明白，所以便沒有展開。

    “內在的底氣？”

    顏玉成想了想，“你有辦法？”

    顏舜華聳了聳肩，“這倒沒有，隻是想著不能讓他讀書讀呆了去。反正這幾年，要可著勁兒折騰他的身體，正如前人所說的那樣，‘天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誌，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弗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顏玉成扶額，“怎麽聽起來，像是你要故意折騰磐哥兒一樣？”

    她斜睨了父親一眼，“怎麽，爹心疼？我讓他爬樹，娘都沒說什麽。”

    顏玉成一點都不上當，“心疼什麽？他是你弟弟，又不是我弟弟。兒子本來就是用來折騰的，弟弟你敢用來折騰？”

    “哈，這一點爹你就小看我了。別說弟弟，就是丈夫兒子，真要折騰起來我也絕對毫不手軟。讓他磨練身體隻是第一步，最基本的，以後再長大一些，就要找些能夠讓他的心覺得煎熬的事情練練。”

    顏舜華笑眯眯地誇下海口。

    顏玉成十分懷疑，挑眉道，“真的能做到這一點才好，你可別雷聲大雨點小，反正人培養好了，最後享福的還是我。你真的要管，我就等著好戲上場，袖手旁觀咯。”

    “那要是我讓他做一些更加危險的事情，爹你就算不讚同，也保證可以不插手？”

    他點頭，“隻要你當姐姐的可以硬下心腸來，我有什麽不能忍的？不過你娘那裏可能需要你去說服。”

    顏舜華齜牙，“爹，娘是歸你管的人，不是我。怎麽現在每一次遇到事你都讓我出馬？”

    聽見女兒抱怨，顏玉成居然不以為恥，反而哈哈大笑，“這可是你的榮幸，定國公夫人。”

    她翻了一個白眼，“定國公的嶽丈，你說的笑話真冷，簡直到了六月飛雪的程度了。”

    “六月飛雪？我還十月流火呢！”

    “爹，你最近功力見漲啊。懟起人來毫不示弱。”

    顏玉成微微一笑，“孩子長大了，翅膀硬了，做父親的反而日漸衰老，當然得全力一搏啊。小玥啊，你是我的女兒，明白做父母的苦心吧？”

    顏舜華嘴角抽抽，“當然明白了。爹你隨時放馬過來，女兒我接招就是。就算我接不住，還有你女婿呢，他千軍萬馬都見過了，絕對不會害怕你的冷笑話的。”